樊大娘的嘴,笑得合不攏了。
範铮向皇帝求情,居然真得了慈旨,準甄行提早成婚!
哈哈哈!
死鬼在天有靈,應該能滿意了吧?
甄氏的香火有望了!
萬年縣民曹官媒烏氏,再次閃亮登場。
“哎喲,你們敦化坊,自從華容開國縣男當坊正起,真是風生水起,連你家大郎這小人兒,都是錄事,二郎也是将仕郎,出息了。”
烏氏的嘴抹了蜜似的,好話一句接一句。
偏偏烏氏的話,還沒有一句假話,這就讓樊大娘更舒心了。
“放心,巫悶山雖對甄行小有看法,不過是因爲疼愛妹娃子罷了,本心還是認同這樁親事的。”
烏氏輕笑,信心十足。
說到對各坊民情的熟悉,縣衙裏的其他官吏未必強得過她。
東家長,西家短,烏氏可是了如指掌。
走出樊大娘荷葉雞鋪子,烏氏扭着腰走向巫悶山家,路上見到幹笑的孫九,鼻孔裏輕哼一聲。
老東西!
露水姻緣,畢竟隻是露水而已,過日子是絕對指望不上的。
一時的歡愉,終究抵不過柴米油鹽。
相見歡,難抗相互傷。
孫九的目光,随着烏氏的肥臀移動,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唾液。
“怎麽,舍不得老相好啊?”
輕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孫九打了個哆嗦:“娘子,莫要胡說哩,世間有哪個女子能如娘子一般貼心啊!”
衛無忌輕笑一聲。
老家夥,人老心不老,一肚子的花花腸子,要不是衛無忌知道他的本性,說不定還真能被蒙混過關。
嘿嘿,衛無忌還隻是隐約知道孫九勾三搭四,不曉得還有衛君子這樣特殊的愛好,否則,說不準孫九是啥下場。
衛無忌體貼歸體貼,闆磚師太的戰績太逆天了,孫九怕啥時候也挨上一闆磚。
這婆娘,可是真敢下手的!
巫悶山聽到烏氏的話,雖然十分不痛快,可看看巫桑滿眼的期待,也隻能應下了。
哎,雖然橫豎看甄行不順眼,可自家妹娃子與甄行親密成啥樣了,能不嫁麽?
不嫁甄行,還能嫁誰?
再拖下去,萬一天雷勾地火,來個未婚先孕,不害死人麽?
再說,甄行本人也确實沒有什麽可嫌棄之處,即便有了官身,依舊願意娶巫桑,而不是另覓新歡,這品性已經強過不少人了。
“哈哈,以後甄行這厮,見我要尊稱舅兄了。”巫亹的着眼點與衆不同。
巫桑呸了一口,小臉卻浮現出幸福的笑容。
哎,待自己出嫁了,家裏可再沒個女子,待巫亹娶妻還有好幾年,要不要給阿耶續個弦?
本坊人家,知根知底,大雁一對,酒水幾壇,糧食幾石,什麽納采、問名、納吉、納征,都進行得飛快。
唯一帶争議的,就是請期,倒也不是大問題,主要是秋末冬初,天氣漸漸冷了起來。
現在還好,到哪天河面都凍上了,才叫一個冷。
就連大雁都是家養的,野生大雁跑劍南道避寒去了。
樊大娘的意思,是開春辦迎親酒,天氣漸漸轉暖。
巫悶山卻固執地要求,迎親必須在初冬給辦了,否則甯願退婚。
沒有幾個人明白巫悶山的意圖,範铮知道,卻不方便開口,隻能幫着勸樊大娘提前迎親。
悶葫蘆巫悶山之所以如此固執,還不是怕甄行與自家妹娃子行差踏錯,到時候毀了名聲?
早嫁早好。
咦,說起來倒讓人覺得,巫悶山在盡力高攀。
要不是爲了巫桑,巫悶山能受這委屈?
“沒事,坊中負責操持,一定不讓錄事的婚事帶遺憾。”
坊正、宣義郎陸甲生大包大攬。
不用坊中出錢,反正這兩家都是不差錢的主兒。
坊中多養有五端烏雞,酒坊外養有本地的鴨種,再去東市吆喝幾聲,自有宰好的羊與豬送來坊中。
敦化坊的婆娘們,在樊大娘的指揮下,打蛋和面粉,加少許鹽,調到黏稠的時候裹上薄薄一片五花肉,放入铛中炸一炸,就是酥肉了。
别說,以蛋和面,在這個時代算是一種奢侈,要不是樊大娘家境好,未必舍得這花銷。
以水和面不是不行,隻是味道稍差,且入滾油會炸鍋,一不小心會濺到人。
焦香的味道讓甄邦垂涎三尺,拿着個小碗、提着一雙箸,撈了幾團外表金黃的酥肉,迫不及待地挾起一團往嘴裏塞。
“小祖宗喲!燙!你就不能等等嗎?”樊大娘叫道。
甄邦“哈哧”地吐着熱氣,即便被燙得大呼小叫,依舊舍不得吐出那塊酥肉。
待得熱氣退去一些,甄邦細細咀嚼,對樊大娘豎起一根大拇指。
阿娘的手藝,就是不一般!
範百裏在一旁大呼小叫:“甄邦兄長,我也要吃!”
甄邦掰開一團酥肉,待裏頭熱氣散着差不多了,才挾到範百裏嘴裏,兄長的風範十足。
範百裏“叭叭”地咀嚼着,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直到完全咽下去,才對杜笙霞道:“阿娘,好吃!伱也吃!”
杜笙霞眉開眼笑:“哎呀,範百裏最乖了,有好吃的會想着阿娘。甄邦,挾一團給我。”
杜笙霞的吃相,自然要優雅得多。
杜家怎麽也有規矩,杜笙霞從小受過嚴格的教育,除了偶爾流露本性,多數時候還是得遵從規矩,吃相自然是其中之一。
“姐姐的手藝,果然是全坊第一!”
杜笙霞用汗巾擦手、拭嘴,稱贊道。
樊大娘的菜肴,味道從來不差,酥肉更是勾得人食指大動。
雖然是同坊,禮儀還是得要的,甄行着爵弁服,鼓樂齊鳴,在一衆同窗的簇擁下,到巫悶山宅子,然後被嘴角噙笑的巫亹揮着稭稈紮成的棒子打了兩下。
巫桑着花钗禮衣,金色钗,自制的青裳、青腰帶、襪、皮履,向巫悶山辭行,上了彩車。
不知道爲何,巫悶山總感覺空落落的,哪怕明知道妹娃子沒有嫁出坊也還是覺得堵心。
酒宴大擺,到熱鬧時,禦史大夫李乾祐遣防閤送禮,治書侍禦史韋悰遣子弟道賀,盤長、劉谙、華鳴等人到場爲賀。
甄行心頭明白,這些上官、同僚前來,多半還是看在舅父的顔面上。
範铮是一棵漸漸長成的大樹,他們是被大樹庇護的幼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