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大壯熱淚盈眶,想跪下磕一個爲敬,以表達激動的心情。
列祖列宗在上,想不到我鐵大壯也能當官了!
李世民擺手輕笑:“大唐禮制,除了重要場合,不興跪拜禮。再說,你今天是官,新郎官,不适合行禮。”
坊内一片驚呼聲。
鐵大壯父子輪流成爲官員,這可是一樁美談!
敦化坊這巴掌大的地方,輪流出官爵,哎呀,這可是風水寶地啊!
叫青龍坊、立政坊、廣德坊瞧不起人!
來比一比出産官員的數目嘛。
萬年縣地頭上其實有不少朝廷命官,可惜人家的居住地多半靠近城北,那邊上朝要方便得多。
大概,在敦化坊,就樂林氏最不願意面對這消息了。
一介民婦的苦貞貞,搖身一變,成爲官家娘子,可是掉進了蜜罐裏,日子夠甜啊!
苦貞貞手足無措。
這樣一來,好像再給華容開國縣男當庶仆,就不合适了呀。
往後的日子,該怎麽過呢?
自己這再嫁之身,能配得上已經騰飛的鐵大壯嗎?
範铮悄悄地看了陸甲生一眼,陸甲生心領神會地點頭。
苦貞貞不能再爲庶仆,範铮需要重新安排人手,接過苦貞貞手頭的活兒。
孫九不動聲色地往後挪了挪,盡量不讓自己的面容太明顯。
奈何,李世民已經點了過來:“烈女衛無忌,朕親令落籍敦化坊的。塊壘已消,自當安家落戶,就是這夫婿,呵呵,管嚴點哦。”
衛無忌眼裏現出一股煞氣:“陛下放心,民女能磚拍衛長則,也能拍了孫九,内侍省到時候可以接收。”
李世民大笑着轉身離去。
孫九掏出汗巾,仔細擦了擦汗。
娘哩,才正月,白毛細汗都吓出來了。
範铮很好奇:“你當年到底怎麽得罪了陛下,挑這時候給你上眼藥水?”
孫九心有餘悸:“當年他的六駿之一,就死在我手上的。”
合理了。
孫九的本事,雞鳴狗盜很強,正經厮殺、下毒他又不行。
要是真威脅到李世民安全了,怕是從成爲範铮庶仆之日就被清算了。
殺馬,雖然皇帝有氣,卻不好得發作。
所以,李世民選擇了今天給孫九上眼藥,也算是宣告終結恩怨了。
就說嘛,以孫九的本事,哪裏不能混個飽飯,偏偏窩在敦化坊裏發黴,連雜戶都想收做子嗣。
“好事,戳了伱一刀,至少以後陛下不會再計較此事了。”
範铮的眸子突然閃了閃。
“邙山?”
孫九幹笑。
難怪了!
邙山偵敵,是李世民一生中最兇險的戰役,與部将被沖散,坐騎飒露紫前胸中一箭,骠騎将軍丘行恭返身射殺敵軍數人,下馬拔箭(有部分資料認爲是回營拔箭),讓馬給李世民,揮長刀在馬前疾呼,開道殺敵,終于突出重圍。
丘行恭爲飒露紫拔箭的雕像,後來立于昭陵前。
這也是丘行恭被除名之後,李世民安排他蹭了一趟讨伐高昌的功勞,然後封天水郡公、右候衛将軍的原因所在。
範铮指了指孫九,沒話說。
丫差點成了改寫曆史的小人物。
就是不知道孫九用了什麽手段,才能在戒備森嚴的軍中,接觸到飒露紫。
幸虧孫九不幹刺客這行當,否則真讓人寝食難安。
至于說指望永遠瞞過李世民,那是不可能的。
說起來無非是各爲其主,但李世民能容他把頭寄于項上,已經是相當寬宏大量了。
換了範铮,不說殺了孫九吧,削根人棍是難免的。
範铮翻了個白眼:“人家大度,你就偷着樂吧。”
定遠将軍府的氣氛稍稍有點奇怪,定遠鄉君元鸾與華容鄉君杜笙霞枯坐着,無精打采的,乳娘領着範百裏咿咿呀呀地對話。
“咋,今天的菜肴不合口味?”範老石永遠務實。
“菜肴,哼,明天吃啥都不知道呢。”元鸾撇嘴,悶悶不樂。
範铮立刻明白了關鍵:“鐵大壯要得官身了,苦貞貞自然不适合再爲庶仆,我已經讓陸甲生代爲物色了。”
乳娘微微福身:“縣男,民婦的漢子,略通庖廚,手藝固然比不上外面的飯鋪,與苦娘子還是各有千秋的。”
沒錯,苦貞貞的身份已經不同,乳娘的叫法必須改變了。
府中人心大定。
提到乳娘的漢子,範百裏依習俗要叫一聲阿沄(yún)。
不知道是從哪裏出的源頭,把阿沄寫成阿赩(xì),還言之鑿鑿是《舊唐書·窦懷貞傳》記錄——《舊唐書》何辜?.
《大唐新語·卷九》倒是記錄爲阿奢(古文版本是父頭者身,無法打出,音zhē)。
——
那一頭,鐵家宅院,按風雅的說法,叫父子同登科。
鐵小壯與高月娥,拜過鐵大壯與苦貞貞,自入洞房不提。
苦貞貞入洞房,隐約現出一絲憂慮:“郎君,苦貞貞怕是配不上你了。”
鐵大壯怔了一下:“就因爲這個監事?多慮了不是?聽縣男說,連長公主都有再嫁的,你又何必在意過去?”
苦貞貞笑了一下。
嫁樂喜,十年沒動靜,也是她的一塊心病啊!
生育一男半女,是多數婆娘的執念。
甚至到醫學昌明、理念更疊、可以選擇保大還是保小時,一些婆娘仍舊毫不猶豫地選擇保小。
宅院裏突然傳來坊學生的哄笑聲。
鐵大壯搖頭:“娃兒這些同窗,這是酸了呀。”
苦貞貞隐隐露出了笑意,大緻猜到,是那些頑劣的坊學生,藏到了鐵小壯屋裏。
“去!一幫瓜皮,不好生讀書,淨胡鬧,當心先生戒尺打手心哩。”
鐵小壯笑容滿面地笑鬧着。
都是同窗,說話、做事還沒學會保持距離,鬧洞房也是個傳統項目,鐵小壯沒少鬧過别人家的,當然不會生氣。
“娘子,可就寝否?”
有人捏着鼻子學鐵小壯說話,引得同窗哈哈大笑。
鐵小壯咧嘴:“瓜皮!那是引你們出來的話!鬧洞房的事,耶耶不知道做了多少回,能不知道你們的伎倆?”
笑鬧之後,同窗離去,一直沉默不語的高月娥突然開口:“你真的早就預料到了?”
鐵小壯尬笑着撓頭:“今天太高興,一時忘了,說這話就是在撐場面。”
高月娥“噗哧”一聲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