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内宮,承恩殿。
李承乾吃力地挪着步子,想控制住畫圈圈的本能,卻隻是徒勞。
身邊,沒有内給使,也沒有宮女,更沒有太子妃、良娣、良媛、承徽、昭訓、奉儀。
唯一鼓勵着他的,是乳娘遂安夫人。
從小到大,是遂安夫人一直陪伴着他,在他心中的地位甚至能與長孫皇後并肩。
所以,他的狼狽模樣,隻能被遂安夫人看到。
“好,這次比上次穩一點了。歇息一下,我們再來。”
遂安夫人溫言細語地安慰,一如當年教李承乾學步。
一轉頭,遂安夫人悄然以汗巾拭去眼中的淚花。
不能讓太子看到乳娘的軟弱,他在這個時候更需要支持!
精神上的支持!
殿外,内給使顫聲禀報:“殿下,皇後駕臨。”
李承乾嘿了一聲:“通報什麽呢?東宮不是無人之境嗎?”
虛掩的殿門打開,斜照的殘陽,将長孫皇後的影子拉得老長。
“大郎,你是連阿娘都不願意見了嗎?”
長孫皇後眼中透着憂傷。
小提示:網上資料,言之鑿鑿說李承乾字高明,出處《舊唐書》,不可信!
《舊唐書》就沒有李承乾“字”這說法,這是在誤導,真正出現“高明”二字,出處是《唐故恒山愍王贈荊州大都督神道之碑》。
類似的誤導,還有标明出處是《舊唐書》,實際出處是《新唐書》的。
李承乾對李世民所爲有強烈的不滿,不上朝、酗酒、鼓角、鬥劍,長孫皇後雖然難受,還不至于憂慮。
可李承乾風病了,沉默了,閉門謝客了,就難免讓人惴惴不安。
長孫皇後最擔心的,是李承乾自暴自棄。
李承乾邁出一步,腳尖情不自禁地畫了半個圈,面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阿娘,承乾隻是不願意讓你見到這狼狽模樣。不過,見了也好,下次重逢,說不定承乾就在邊荒某個犄角旮旯了。”
長孫皇後鳳眉一挑:“隻要阿娘還是皇後,誰也不能觊觎我兒的儲君之位!”
李承乾輕笑:“阿娘是否忘了,你還有青雀與稚奴?”
長孫皇後的心,頓時亂了。
沒錯,被李世民操控着兄弟相争的,可是親兄弟,自己的親骨肉啊!
手心手背都是肉,到時候,自己能站哪一頭?
要是自己的娃兒間,上演一次玄武門之變,長孫皇後覺得,她會心痛而死。
“别忘了,還有李恪在虎視眈眈。阿娘,這一次向陛下告密的人,可是前朝餘孽!”
長孫皇後的關注點,卻在稱呼上。
連“阿耶”都不願意叫了,父子間的隔閡,到底重到了何等地步?
太極宮中,楊妃身邊的幾名宮女,被轉到了掖庭局。
一入掖庭深似海,再見已是冢中人。
……
唐朝的安州,是一個讓人撓頭的建制。
武德四年,平王世充,将隋安陸郡改安州,治安陸縣,轄六縣,在長安東二千零五十一裏。
武德五年,于隋隆安縣(後世安南清化省清化縣東南)置安州,貞觀元年省入愛州,距長安八千八百裏。
安州安陸縣,北面是大洪山與桐柏山交彙的丘陵地帶,不甚稠密的樹林裏,搖搖擺擺地走出三頭野豬。
野豬不肥,略微顯瘦的身子充滿了爆發力,兩顆獠牙如刀尖般鋒利,身上裹了一層樹脂與淤泥的混合物,堪比甲胄。
唯獨那眼神,格外地兇惡,膽小的人看了得難受許久。
這是遇到虎豹熊罴都敢一戰的物種,在山林與人類聚居地之間反複橫跳,一頓少說也要毀了十畝莊稼,除了老獵手,莊戶最多也隻能以敲盆之類的手段吓跑它。
一匹灰色青海骢,載着一個身着細鱗甲、手執角弓與兵箭、腰佩橫刀與障刀、鞍鈎漆槍、一側懸膝盾的青年。
青年身後,一名帳内府校尉、一夥帳内,除了身着山文甲之外,兵甲沒有任何區别。
弦動、兵箭出,強大的力量、鋒銳的箭镝,直接射入一頭野豬的額頭,野豬狂嚎着前沖幾步,倒下,濺起塵埃。
另外一頭野豬眼睛紅了,奔騰着向青年撞去,卻被漆槍借着馬勢,紮入它的脖子,巨大的力量将它掀翻。
然而,皮糙肉厚血條長是野豬的特點,隻要不傷到它緻命點,它就能跟伱玩命!
翻身而起,野豬狂奔,青年遊刃有餘地馭馬閃開,漆槍紮入野豬腹部,放血的速度更快了,直到這一頭野豬轟然倒地。
“大王小心!”
校尉提醒道。
一夥帳内隻敢張弓搭箭,卻不敢貿然出手,唯恐壞了大王的興緻。
此際,在安州的大王,隻有安州都督、吳王李恪。
剩下那頭野豬,悄悄從側面蹿出來,獠牙向李恪頂去!
即便着細鱗甲,也不可能免除所有傷害!
在帳内們憂心忡忡的目光中,李恪夾着青海骢微微一動,左手執膝盾,擋住了野豬的攻擊,青海骢被帶得退後兩步。
“來得好!”李恪身子一仰,障刀準确地刺入野豬的咽喉,頓時血流如注。
爲了準确判斷緻命點,李恪甚至還幾番早起,去觀察屠夫的殺豬手法。
幸虧李恪所在的是安陸的安州,隻是傳統的捅脖子、順勢刺入心髒而已。
要是去了并入愛州的安州,那殺法,純純的腰斬。
“本都督出手,三頭野豬俱已伏法!”
跳下青海骢,李恪踹了一腳死豬,得意地笑道。
“大王好身手!若是在當年,以大王的身手,當成爲不遜盧國公的猛将!”
校尉奉承道。
李恪得意地擺手,故作謙遜狀:“盧國公是當世馬槊名家,本王還略有不足。”
相貌與李世民極相似,文采也不弱,騎射、槍法也有幾分造詣,難怪在庶子中,李恪最得李世民欣賞,即便是踐踏了農田也不過免職,而後又起複。
箭矢破空,照李恪面門射來!
李恪不假思索,一個風擺柳,避開箭矢,膝盾在手,與帳内們呼嘯入林。
剛剛成丁的青年,膽子是最大的。
幾支箭矢射來,李恪與帳内們有盾有甲,對方手上又是民間準持的木箭,殺傷力不足,根本沒什麽傷害。
但對方的身影,竟然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