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音婢,禮佛已畢,出宮走走?”
後宮,佛光寺外,李世民含笑看着長孫皇後。
身子漸漸健康的晉陽公主李明達,梳雙垂髻,着雞心領鵝黃半臂襦裙,素顔上隻貼了同樣鵝黃色的百靈鳥花钿,俊俏的小鼻子皺起,沖李世民眯眼睛、吐舌頭、做鬼臉:“阿耶偏心!帶阿娘出宮幾次了,都不帶我!”
公主裏頭,敢如此肆無忌憚地在李世民面前展現個性的,也隻有晉陽公主了。
李世民大笑:“好!帶兕子!”
李明達搖着李世民手臂,嬌笑道:“阿耶最好了!嘻嘻。對了,阿耶今天不用批奏折麽?”
長孫皇後一指戳到李明達額頭上,笑道:“沒規矩!今天是佛祖誕辰,假甯一日,除了值守的臣子,各衙幾乎放空,你阿耶也要歇息嘛。天天批奏章,手都寫酸了。”
李明達笑嘻嘻地回答:“阿耶辛苦了,明達也可以爲阿耶分憂喲,阿耶看怎麽批複,明達就怎麽寫嘛。”
李明達還真不是胡說,她的一手飛白體頗有幾分造詣,模仿李世民的字迹,幾可亂真。
當然,也有可能是大臣們哄她開心,畢竟大家沉浸此道多年,對李世民的筆迹也熟稔,很難完全瞞過去。
畢竟,粉雕玉琢、柳絮才高的公主,誰看着不喜歡呢?
輕車簡從,在張阿難與寺人、左監門衛翊衛的便裝護送下,帝後都換了常服,往外頭走去。
轺車将至敦化坊門前,李明達“呀”了一聲:“明達記得,前面就是阿耶賞給青雀兄長的芙蓉園,内有曲江池。”
李世民微笑着豎起大拇指。
沒出宮幾次的兕子,對長安城的布局卻有清晰的概念。
要知道,很多人在城中,要看提示或者問路才搞得清楚方位——沒法子,格局太相似了,路盲症患者也不少。
輕車熟路地,李世民牽着長孫皇後與李明達下車,示意張阿難安排幾個人随行,其他人還是在街道邊上歇着吧。
“先去哪裏看看?”李世民征求長孫皇後的意見。
李明達被坊中十字街中心的歡笑聲吸引了,歡快地蹦了幾下:“阿耶,先去那裏!”
長孫皇後妩媚地白了李世民一眼:“走吧,女兒奴。”
李世民讪笑着在前頭帶路,卻見街心石闆路上,驢車風馳電掣,頗有高粱河車神的風采。
一行人閃到一邊,看着巫桑駕車疾駛,勁風吹得她發絲飄逸。
車轼上,一根粗大的繩索緊緊地綁着,繩索上頭是一個翅展三尺的縮略版滑翔機,抓着扶手帶巫亹試飛的鐵小壯得意地大呼小叫。
範铮的試飛是暫停了,可鐵大壯架不住鐵小壯的央求,還有苦貞貞不鹹不淡地幫一句腔,于是精心地縮小比例,弄出給鐵小壯玩的滑翔機。
縮略,是因爲坊内街道的寬度不夠。
繩索,是鐵大壯要求必須系上的,同時也是滑翔機的動力。
畢竟坊内有房屋阻擋,沒有足夠的風力讓滑翔機起飛。
高度是極有限的,三尺而已,這也是爲了安全着想。
驢車在疾馳,路邊的坊學生歡呼雀躍,新班級的陳利儉與同窗們,滿眼羨慕地看着這些學長。
是不是過上兩年,我們也能這樣放縱呢?
隻有甄行,滿眼無奈地歎息,幼稚。
“哇!這個好玩!”李明達拍着手笑道。
哎,好想上去飛一把呀。
可惜,家累千金,坐不垂堂。
晉陽公主天生聰慧,對分寸掌握得極好。
驢車漸漸減速,鐵小壯慢慢落下,雙腳快速在地面跑動,以順應沖擊力,巫亹也跟着快跑,直到跑了半條街才終于停下。
連範铮都不知道,他已經停止了的滑翔機項目,硬是被鐵小壯當成了玩具,操控水平溜得能讓範铮淚流滿面。
他摔得那麽狼狽,鐵小壯玩得那麽輕松。
聞訊趕來的範铮,哆嗦着指了鐵小壯兩下,硬是罵不出口。
這種危險的試飛,按理應該有大人在旁邊監護,免得出意外!
可是,結果倒推程序,鐵小壯安然無恙,還真沒法罵。
“一個個都野了啊!收拾東西,打算盤去!”範铮隻能咽下這口氣。
沒法,在娃兒們面前,注意爲人師表,不要動不動就咆哮,很損師德的。
甄行老氣橫秋地歎息:“舅父,你真的老了。今天是佛祖誕辰呀,山長讓我們自由活動,隻是不許出坊門。”
深呼吸,我不生氣!
範铮揉了一把臉:“這滑翔機還沒有完全研制成功,有隐患!鐵小壯,再這樣私自亂飛,當心我揍你屁股開花。最少也得有一個大人在旁邊應急。”
鐵小壯笑嘻嘻地撅起屁股:“舅父,要真生氣就踹兩腳。下次,我一定讓阿耶在旁邊。”
巫亹補充道:“再說,那邊不是還有幾個大人嘛!”
範铮平息了心頭的怒火,轉頭一看,趕緊叉手:“監察禦史臣範铮,參見陛下、皇後、晉陽公主。”
一幫傻眼的坊學生,在甄行嫌棄的号令下,整齊列三行,叉手,異口同聲:“敦化坊學生,參見陛下、皇後、晉陽公主。”
長孫皇後端莊地微笑:“免禮。幾年不見,伱們愈發知書達禮了。”
巫桑腼腆地開口:“都是舅父教得好。”
範铮有幾分小得意。
巫桑不錯,飲水思源,坊學是我從無到有、一手建立的,說是我教的也沒錯!
李明達好奇地問:“舅父一詞,是指母親的兄弟呀。可是,那麽多人都叫監察禦史舅父,難道他有很多姐妹嗎?”
坊學生全部竊笑,甄行叉手:“回公主,舅父沒有兄弟姐妹,隻是與我阿娘情同姐弟,所以我兄弟二人叫他舅父,同窗則是随我們喊,一來二去,喊順口了,就再也改不了咯。”
帝後重新踏入樊大娘荷葉雞鋪子,李明達叫了起來:“哎呀,是阿娘與阿耶的墨寶!”
李世民玩笑道:“是呀,當初阿耶與你阿娘到這裏嘗雞肉,結果身上沒帶錢,隻能寫字抵賬了嘛。”
李明達立刻緊張:“那阿耶這次來,有沒有帶錢?”
洗幹淨手的樊大娘,出來行禮,随後笑道:“喲,我做的荷葉雞,能被那麽秀麗的公主品嘗,是它的福氣,哪還能要錢啊!”
“說起來,陛下與皇後賜墨寶之後,小婦人的買賣成倍增長,日子過好了,可還得多謝陛下、皇後恩典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