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铮豁然開朗。
如果是當年李元吉舊部,有這戰鬥力、兵甲,就不足爲奇了。
伯仲叔季,這個排名順序,現在也同樣有人用,說是謝叔方的堂弟倒不足爲奇,就是最後一個字雷同有點奇怪。
當然,這種事也牽扯不到謝叔方身上,畢竟這個年頭,親兄弟分屬一方的情況都不罕見,就像當年的薛萬均支持李世民、胞弟薛萬徹效忠息隐王一樣。
(前文誤書爲隐息王,謬誤。)
李世民絕對不可能将對薛萬徹的氣,撒到薛萬均身上。
說白了,魏晉之後的世家,多數學了諸葛亮三兄弟的策略,多線投資,免得滿盤皆輸。
問題有兩個。
孫九這種默默無聞的小人物,眼力好一點不足爲奇,可他怎麽能認出謝季方的?
不過,孫九不說,範铮也不打算問。
誰還沒點隐私了?
回去得賞他百來文。
不過,想來這老光棍,又會去半掩門子快活了,兩天過去又是兩手空空。
謝季方殘部在骊山中藏身好理解,可總要有生活物資吧?
别的大約可以熬一熬,鹽卻絕對不可少。
偶爾斷一頓鹽,還可以挺一挺,時間長了會導緻神經衰弱、肌肉收縮異常、胃腸不适、四肢無力等症狀,哪裏可能彪悍地傷了二十餘府兵?
你說百餘人的命,換二十餘府兵的傷,算不上彪悍?
這就真得說道一下了,謝季方殘部因爲年齡漸長、補給不足等問題困擾,體能早就遠不及峰值。
府兵是三年一遴選,二十一歲到六十歲的丁口,擇優輪換,基本保持了年輕力壯的勢頭。
再加上,貞觀初年,李靖任兵部尚書,将沿用隋朝的各項制度、戰陣進行了微調,發揮出來的威力就比從前大了許多。
實力一升一降,打成這樣真不能說他們不行。
不是兄弟無能。
其他問題可以不在乎,鹽卻是一個必須追究的事。
不要說賣鹽的商賈可能無辜,這世上,無辜被牽連的人,少麽?
樊勝與範铮閑扯了幾句,聽到範铮自承出身敦化坊,态度莫名地親切了幾分。
……
三日一朝會,是貞觀朝的定例。
每旬正好上朝三次,再加休沐,不正合适了嘛。
範铮呆在太極殿一角,暗自腹诽。
小官沒人權,正八品上監察禦史無事不得上殿,有事也不得走正門,隻能走側門!
左右衛、左右骁衛、左右武衛、左右屯衛、左右領軍衛、左右千牛衛的當值衛士立于太極殿内外,充爲儀仗、警戒,主導的是左衛、右衛。
這兩衛,才真正是十六衛之首,左衛、右衛大将軍品秩雖同其他大将軍,卻可以在必要時節制各衛。
滿臉絡腮胡子的左衛校尉,盯着範铮看了幾眼,輕輕搖頭,“小聲”道:“難怪杜家妹子看不上,長得也不俊呐!”
範铮茫然張眼:“這位前輩,你說什麽?”
絡腮胡子咆哮着揮拳示威:“耶耶程處默,耶耶才二十五歲!”
呃……
範铮忍不住笑了:“我的錯!程兄!”
又不是登哥,你整一臉胡子,差點都看不見嘴了,膚色還粗糙,不得誤會至少是三十五嗎?
按這年頭,二十歲一代人的标準計算,可不得看成上代人了嗎?
倒是這位标準的貞觀小說男配一,居然認識杜小娘子,倒奇怪了。
程咬金大将軍、盧國公的身份,無論哪個都與良醞令杜侃差距極大,而且職司八杆子打不着,聽程處默口氣還挺熟絡的。
程處默咧嘴一笑:“我那阿耶,時常跑去良醞署蹭酒喝。”
程處默還是說得善良了,程咬金那叫蹭酒喝嗎?
那是連酒壇子都扛着跑!
換個皇帝伱試試!
反正,程咬金幹的各種奇葩事情,導緻他二十年俸祿都被罰沒了,也不差偷點酒。
不是因爲差那點錢,程咬金說是爲了回味當年做響馬的滋味!
終于輪到範铮,門下省典儀贊唱範铮名諱、官職,贊者引範铮入殿。
嗯,李義府以前就幹這活計的。
“臣禦史台察院監察禦史裹行範铮,受院中差遣,前往新豐折沖府審功、辨真。新豐折沖府斬獲、生擒人數無誤。”
“然,敵酋經臣庶仆辨明身份,爲海陵剌郡王舊将謝季方。”
“當年之事,時日已久,臣不知他們如何在骊山中堅持許久,又如何獲得鹽食用,隻能伏乞聖裁。”
範铮講明了緣由,一個神龍擺尾,把蹴鞠踢了出去。
程咬金咆哮:“陛下,逆賊當誅!”
丁母憂回來、啓用爲右衛将軍的薛萬徹臉色微變。
謝季方的情況,活脫脫就是他當年的翻版,不過人家堅持的時間更讓人佩服。
薛萬徹率數十騎逃到終南山,也隻是呆了兩個月左右,在昔日同僚的勸說下,降了李世民,被稱贊“忠義”。
謝季方這是逃避了十二年啊!
在背後沒有人支持,才叫有鬼了。
薛萬徹在那兩個月裏,吃盡了苦頭,想來自己是沒有能力堅持十二年的。
但更重要的是,兔死狐悲,謝季方如果處死,别人循此複論當年,自己該怎麽辦?
按理不會追究,可這世上的事,有多少是依着道理來的?
“會不會與伊州刺史謝叔方有關?”趙國公、司空長孫無忌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喃喃自語”。
這話一出,滿朝一震。
這是代表着要算舊賬了嗎?
王珪、魏征等人,終于是要清算了嗎?
說起來,王珪還與當今結爲兒女親家,次子王敬直尚了李世民三女南平公主。
但是,王珪這個迂腐的,非要讓南平公主依古禮,對舅姑行禮,擺一擺長輩的威風,結果王敬直到現在都沒進得了南平公主府。
什麽是尚公主?就是公主的上門女婿啊!
李世民輕咳了一聲:“當年,朕就赦免了息隐王與海陵剌郡王一黨的罪過,一罪不二議。令收繳所有兵甲,押他們返鄉爲民,不追究舊過。”
憑這一句,朝堂上下安心,“聖明”之聲此起彼伏。
範铮揣摩了一下,心頭暗暗點贊。
不愧是朝堂,紅臉白臉都安排妥當,估計又收獲一波人心了。
範铮這點微不足道的功勞,李世民也沒忘記,吩咐吏部尚書高士廉,讓考功司記下這一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