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吧。”常全生的神态中多了一絲絲的疲憊之色。
他是極力反對中西醫結合的一群人,認爲純粹的中醫和純粹的現代醫學,就不應該兼容,不然的話,兩邊都不會讨好。
隻是,在今天,他親眼見證了吳邪把轉到自己病房裏的林華,從尿失禁在短時間内就通過現代的康複手段恢複到控制便意,他的執念似乎又産生了動搖……
黃高峰的身材纖瘦,頭發枯黃,眼眶深陷,整個人如同皮包骨。
小腿上的肌肉如吊贅般懸挂。
他的表情木然,眼神僵硬中帶上複雜、愧疚之色,在看向兒子黃明柳的時候,更是極爲複雜,應是覺得給自己的孩子添了很多麻煩。
吳邪湊近之後有淡淡的臭味襲來,并不是那種積年的汗臭,應該是大小便清理之後淡淡的殘留。
吳邪見到此景,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對他笑了笑。
他勉強笑了一下,有氣無力地發出了幾個音節,但很模糊,可吳邪猜測到了他的大概意思可能是說吳醫生你辛苦。
黃明柳看到自己父親的這種神情,抹了抹眼睛:“小蟹,你黃爺爺之前的身體是很硬朗的,前幾年釣魚、采椿樹芽這些都能搞,就是那一次發了腦溢血之後。”
“現在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我看着也難受,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與病房裏其他人不同的還是他是彌漫性的腦溢血,所以四肢都癱瘓了,如今隻能在床上左右的挪一挪。”
偏癱,是一半肢體失去了運動功能,可如果是彌漫性的腦溢血,那麽就是四肢癱瘓。
說實話,在看到黃高峰這樣情況時,吳邪心裏是有點後悔答應了黃明柳過來看一眼的,因爲黃高峰現在的情況遠比林華更加複雜,需要特别久時間的調理。
不過吳邪還是把查體走了一遍——
檢查完之後,吳邪就退了兩步,眉頭深皺。
現在黃高峰的情況很不好。
“小蟹,怎麽樣?”黃明柳看向吳邪的眼神裏充滿了期待。
吳邪再退了兩步:“黃二叔,現在的情況很複雜,比林華的情況要複雜得多啊,林華的肌力隻是部分喪失,你父親現在的情況,隻有部分殘存。”
“而且伱看,這四肢大部分的核心肌肉都因爲失用性萎縮了,沒有肌力的輔助。很難再康複得起來。”
“黃二叔,林華之所以很快就能夠再控制便意,是有之前的基礎在。可不是你們所說的什麽神迹。”
康複訓練也是需要一定基礎的,基本的肌力相當于一個人要正常行走的四肢,四肢健在,就還有機會,沒有了四肢,想要正常行走,那無異于癡人說夢。
不過唯一有一點好消息就是,目前黃高峰的所有肌肉都未發生壞死和溶解現象,證明它們還都有活性,這倒是存在着努力一把的可能性在。
若是再拖一段時間的話,那麽再怎麽去主動治療,估計也不能見效。
“我父親的情況的确比病房裏的大部分人都要複雜一點,可進院之後,絲毫不見好轉,我這也是着急。”
“其實中午和常主任起沖突,也是有點沖動了,小蟹你有話就直接講吧。”黃明柳目光誠摯,先當面給常全生道了歉。
怕吳邪不敢說話了。
“有機會,不過時間會很漫長很漫長,可能要以年計。”
吳邪的語氣笃定,現在黃高峰的這種情況,比林華的基礎差得多,而且發病時間長了,因此療程至少要半年起。
“黃二叔,這樣的情況,先要如同建房子造地基一樣的打底子,所以如果想要後續見效的話,必須得堅持下去。”
吳邪不知道常全生的實力和功夫怎麽樣,常全生也沒有和他讨論過,但是以熊堯能夠認可常全生的實力來看,常全生不至于一無是處。
若是常全生能夠通過中醫的調理和溫養,恢複一部分的神經功能和肌肉力量的話,吳邪還是可以探索出來一條康複的方法的。
可如果沒有打好底子的話,那麽再好的功能康複訓練的方法,也不過是花架子,這就相當于練武功的内功和招式。
兩者都同樣重要。
“那就是還有希望是吧?”黃明柳聽吳邪一講,眼神如此閃爍了一下。
然後黃明柳就說:“隻要能有期待就行嘞,其實我們從州醫院回來的時候,那邊神經内科的主任就說,我父親他病前的身體狀況很好,是可以期待一下康複的。”
“然後我們去了漢市,在和協醫院住了一段時間,效果實在不怎麽明顯,所以那邊的教授就建議我們轉回家裏來照看,可你也知道,我們年輕人也有壓力,不能時時刻刻地陪伴……”
黃明柳正值壯年,上有老,下有小,當然壓力大,不可能一天到晚就圍着黃高峰轉,然後飯都不要吃了,孩子也不用讀書了。
“機會是有,可得慢慢來,你父親現在的情況比較特殊,所以前期需要你們家屬幫忙輔助功能訓練,這是被動肌肉活動,等他的肌力有一定的恢複之後,隻有能夠自主的控制起伏。”
“到時候再自行康複,首先是你關注的第一點,排便肌,這個其實最好是自主……”
吳邪與黃明柳一起在床邊,吳邪一邊示範,然後交待黃明柳目前主要是鍛煉老人的排便肌與四肢的幾條核心肌肉,然後再配以中醫的湯劑和針灸,先觀察一段時間,然後再做調整。
雖然看起來隻是幾套簡單的動作,可黃明柳是看到了吳邪隻是用幾句話就把林華之前憋不住尿給說得能自己控制便意,也就信了。
非常感謝地把吳邪送出了病房。
然後的情況就是,在吳邪出病房之後啊,又是有不少的家屬要拖着吳邪去看病人。
可吳邪暫時婉拒了:“各位叔叔伯伯嬢嬢嬸嬸,我今天是要值班,值班原則上是不能離開病房太久的,這樣好不好,明天,明天是周末,到時候我下了值班後,再來這裏,一個一個仔細地看。”
“不然的話,今天萬一我值班的病房出了點什麽事,我以後連醫生都幹不了了。”
雖然說鎮醫院不如三甲醫院那麽管理死規矩,可在值班時間跑平會診,病房裏出了什麽事情,也是吳邪要擔責任的。
況且,普通會診正常情況下是盧俊銀負責,吳邪一個住院醫師,是不能來跑會診的。
“反正這前後一天,也不礙着事情,對吧?”吳邪的語氣頗爲和善地解釋。
他自己也有難處。
他過來看林華是因爲之前林華就是他的病人,他來看黃高峰,是正好碰到了。
聽到吳邪這麽解釋,滿臉還堆笑,考慮到吳邪打小就是鎮裏面的人,而且今天還是周末!
一個與吳邪有點關系的,是向梅姐姐嫁過去婆家那邊的親戚就說:“那行吧,小蟹,你明天來就是了。”
“現在這情況也不怕耽擱一兩天。”
說話的是一個中年漢子,同時還招呼其他人:“大家都理解一下嘛,值班是很重要的事情,我們要是在病房裏住院,找不到李醫生,我們也心煩,對不?”
經過他這麽一勸,其他人才都離開。
然後這會兒林耀龍又從病房裏走了出來,低聲讨好問:“吳醫生,要不我爸還是轉去你們外科那邊吧?這樣也好有個照應。”
“耀龍大哥,那就不必了,我們病房現在人滿了,都還有病人住不進來,況且我們那邊的感染病人也多,不方便林華老伯住進去。”吳邪如此含蓄了林華之前所做的事情。
就與那個自己大姨婆家的親戚寒暄了兩句,才走進了中醫科的辦公室。
辦公室裏,還有家屬在和李建樹彙報要請吳邪去會診,也有人在追問常全生到底怎麽回事,那林華怎麽吳邪一看就能自己解小便了。
現在的常全生可謂是有些頭大,他還不敢發作,畢竟自己也不是本地的,今天吳邪來的這件事,還算是一定程度爲他解了圍,所以他也在耐心地給衆人解釋着。
正好看到吳邪進來,常全生正好推诿說自己找吳邪有事情,這才從家屬堆裏脫開了身,含着笑,把吳邪引進了中醫科的主任辦公室。
推門而進之後,常全生客氣地給吳邪倒了一杯茶,才和顔說:“吳醫生,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
林華是他在背後戳着林耀龍把林華轉回自己科室裏來的,但來了科室之後,大部分的症狀都在好轉,唯獨這解小便的功能還見惡化。
最後還是吳邪來給他療了難,面子上實在是挂不住。
吳邪就忙道:“常主任,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其實是想讓您幫忙去給病人和家屬解釋一下,我明天才能來和你們一起探讨一下他們的情況這件事。”
“畢竟,康複醫學隻是臨床科室的輔助科室,主要還是要你常主任你們的治療爲主,康複爲輔。”
吳邪的語氣雖不卑不亢,雖然說的話顯得很尊敬,可吳邪并不是對常全生,而是對中醫科的尊敬。
對事不對人,若是對人的話,吳邪的态度好不到哪裏去。
常全生聞言一歎:“好的,吳醫生,我會去一一給病人說明了,到時候要辛苦你了啊,吳醫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