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邪請龍源去的地方，就是之前林雙請吳邪和盧俊銀吃飯的那個野味館。
鳝魚在秋收時節，最爲味美，野生的更是如此，個頭正好！
在等菜的過程中，龍源就第一時間地在爲吳邪做着總結：“小吳，今天早上啊，我差不多也看了你一個早上，我們也一起經曆了十四個病人。”
龍源先看過的門診，還有偶爾吳邪出去與等候病人交涉的過程中，龍源看的病人，吳邪是沒參與的，但是十八個經曆了十四個，也不算少了。
吳邪認真點頭，等着龍源品評。
這是師門内部，少有的人才能夠享受得到的環節，如果按照古代的門派，這屬于是關門教學一套了。
普通的碩士讀研過程中，最多就是大緻地進行教學，你跟着看，跟着學，自己看書，在手術的時候，偶爾指導你一下，讓伱學點東西，出去之後可以找工作，就極爲不錯了。
但是遇到了老師特别喜愛，或者是上級特别重視的，那麽會單獨找你留下來，和你談談理想，談談學習的方向，以及定下下一步的着重學習計劃。
而最深入的一層就是，老師和學生兩個人單對單地對你進行剖析，把你所有的東西，都擺在明面上，看你現在的水平怎麽樣，該怎麽去學！
這需要很深的教學功底，才能夠做得到。
“閱片、CT，中規中矩，能夠從解剖面入手，而不是簡單地看影像科的報告，也不是囫囵吞棗地看一點點哪裏出了問題，看水腫型号啊，看什麽X線上的雲裏霧裏這一套，這非常不錯。”
“證明你自己肯定私下裏下過了工夫，那麽你再要往前進一步的話，就必須要學會在閱片的時候分清楚層次！”
“什麽是層次，我們醫學從入門，先學的是系統解剖、然後是局部解剖，最後才是手術解剖，手術解剖的入路，那就是層次！”
“一層一層一層，如同洋蔥，你要一一剝開。這是閱片。”
龍源說完，稍微停頓了一下，讓吳邪慢慢消化。
這樣的指點，讓吳邪非常受用，欣喜之餘趕緊給龍源倒水。
其實這樣的話，吳邪不止是第一次聽，隻是之前聽的時候，他哪裏有這麽多的感受啊，我好多東西都不懂，你給我投喂這麽高深的，我能聽得明白？
聽不明白。
可以這麽講，每一個好的教授，一般都是特别優秀的天才規劃師，他可以爲天才選好出路和促進成長，但是他培養不起來天才的基本功。
他們隻善于教學有一定基礎的孩子。
有些人則善于爲零基礎的孩子從零開始打基礎，這是不一樣的！
“師兄，喝口水！”吳邪把茶杯推給龍源。
龍源不怎麽渴，繼續說：“第二是查體，骨科的專科查體，最基本功就是視觸動量的原則性問題。這個沒掌握好的話，最多就隻能走江湖野路子。”
“看得出來，原則性的問題，于你而言，我不需要再做提醒，甚至一些局部特别專科的檢查，我也不需要爲你做過多的科普和引路。”
“比如說查肘關節和腕關節一些比較特殊的檢查呀，你都知道，知識面的儲備，還是比較廣的，那麽在這個方面，你還要更進一步的話，就要開始鍛煉手感了！”
“什麽是手感呢？骨折我們在體格檢查中，遇到的骨科第一個有手感的檢查，就是骨摩擦感，聽到的第一個感，是骨摩擦音。”
“但是其實啊，除了骨折有這樣的骨摩擦感外，其他的病種，也是有的，你可以自己私下裏搜集一下，然後遇到了就去慢慢體會。”
“就好比啊，臀肌攣縮在做畫圈征的時候，有一種彈跳感，做腰椎穿刺的時候，有一種突破感。”
“這種細緻的體會，會對你的醫術提升相當大，甚至有時候可以達到質地的飛躍！”
說到這裏，龍源又講：“不過到了師父那樣的境界，他們就是鍛煉視診能力，那就是你做體查，他能夠通過你做的體查，知道相應的體征到底怎麽回事，你能感覺得出來什麽東西。”
“這是眼力勁道！”
“這個我也不會，你到時候去問師父啊。”
吳邪不知道龍源說的是哪一種境界，他現在的體查是熟練，如果說那種觸感是更進一步的話，那肯定就是專精級别的查體，至于再上一層？
那就可能是專精之上了，吳邪現在可沒這麽多閑置的學識點加在查體上。
“謝謝師兄，您說的，都夠我先體會個好幾年了。”吳邪帶笑回。
臨床是一門特别細緻的水磨工夫，功夫是要練的。
龍源又繼續說：“骨科的門診，比較關鍵的成分，看起來就隻有查體、閱片、問病史這幾種，對吧？你常規也是這麽理解的。”
“但其實不然，坐門診的時候，我之所以一直讓你去猜到底是什麽原因，不是爲了讓你顯得很高級，更不是要耍神鬼手段。而是要你懂原理，且去體會原理。”
“知道我的意思吧？”
“爲什麽一般，在我們同濟醫院，主治都要先從門診開始，然後再進行系統的手術教學呢，就是希望，我們能夠先通病理，能夠在坐門診的過程中，從病因出發，一一對應到患者目前的症狀。”
“把這個過程特别熟悉了之後，那麽我們在整體把控整個病種，就相當全面了。”
“住院醫師階段，我們做的是接診從門診住院而來，或是急診病人，我們會了解他的病史、症狀、臨床表現、專科檢查、影像學檢查，評估手術指征，評估手術禁忌症，跟着手術治療，然後是完善術後醫囑和術後康複方案，并随訪。”
“在這個過程中，缺失的一環，就是篩選病人，體會患者的真正病因……”
“這是你當醫生，要走的路子，而在手術過程中，一些比較細微的操作，更加細緻，這個我們在之後的手術過程中，再慢慢體會吧。”
龍源對吳邪說得非常詳細，非常科班化。
這就是專業醫生，非常專業的一種體現。
有一些人，自己會，但是卻不怎麽會表述，可能一部分是個性原因，也有另外一部分則是，沒學得特别通透，或者說從未想過去往教學方面靠。
醫學更是如此，有不少教授和主任，都是覺得，你學得到就學，學不到就玩卵子去吧，很少有人去特意地鑽研怎麽教學。
當然，一般在頂級醫院裏面，很多教授都是有自己的一套的，但是這些極爲費心思，隻有很少數的學生，才能夠享受到這麽細緻，如同兒女一般的指點和探讨！
龍源現在在這方面其實都不夠醇熟，他不過是在努力往這方面靠，卻也有很強的功底了，畢竟龍源從博士期間，就已經開始了正規的帶教。
很快，菜上來了，龍源還真的被這種田裏面土生的鳝魚味道驚豔了，别看都是鳝魚，飼料喂養的和野生的嚼勁，完全不一樣。
“嗯，這個不錯，這個味道真不錯，鮮香麻辣，口感很好。”
“我們能不能再搞一份？”龍源低聲問吳邪。
這還有什麽不可以的呢？
吳邪馬上就喊那個老李，這是林雙的叔叔輩，吳邪應該喊一聲爺爺輩，但老李其實年紀沒那麽老，所以吳邪就喊李老闆算了：“老闆，這裏再加一份鳝魚咯。”
叫老李的人聞言擡頭看過來，回了一聲好。
而且，他這麽回的時候，他媳婦兒還低聲罵說了：“不是讓你給吳醫生那邊加半斤的嗎？你沒加啊？”
“加了，怎麽沒加，估計是覺得好吃，才加了鍋。”
“我怎麽可能坑小蟹呢。”老李講。
本地人他從來不坑，外面的人來的時候，他才會偶爾做下手腳，可味道從來都是足的。
“那等下給打個折吧。我昨天跳廣場舞的時候，向梅還喊我去她家裏吃飯。”老闆娘主動說。
“你做主就是了，我去殺鳝魚了啊。”
老闆娘一會兒，又給吳邪這邊加了幾個小素菜，端了過來……
一頓酒足飯飽。
吳邪跟着龍源一起到了宿舍裏休息，沒回家。
吳邪坐在了椅子上，龍源則是坐在了床上，感慨：“世界上唯有美人和美食不敢辜負啊，古人誠不我欺。”
“隻可惜每個人的牽連和羁絆之地都不同，不然的話，在這小地方養老，山清水秀，鳥語花香。風所過，盡是人情味兒，土所在，都是泥葉香。”
“雖然沒有霓虹閃爍，可雞鳴瓦舍，也是别有風味啊。”
不用想，龍源這個逼老毛病又犯了。
吳邪就笑說：“師兄，你該去當一個詩人的，當醫生可委屈你的才華了。”
龍源看了吳邪一眼，翻了翻白眼：“無病呻吟誰不會？”
“會所嫩模頻率最。”
别說，還挺押韻的。
吳邪就低聲問：“師兄，你要有這方面的愛好，我可以讓雨生哥帶你去好的地方。”
說着朝着龍源挑了挑眉。
“現實中沒有美人，難有欲望。還不如看小說實在，不過好看的書不多，小吳，可惜了啊，你不好這個。”
“你先眯一會兒吧，我追一會兒書，再去門診。”龍源平躺在床上，開始翻閱起自己訂閱的小說，而吳邪則是真眯了過去。
吳邪肯定也是有愛好的，隻是這愛好，被吳邪藏住了，沒那麽多時間浪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