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王景徽的目光便看向了刑部尚書沈霄漢。
沈霄漢也立即會意,這個時候就需要有個人站出來說一些王景徽不能去說的話。
王景徽雖是大皇子派系的人,但他現在作爲首輔主持朝政,若是他出來站隊,難免會讓其他人心中感到膈應。
總不能既當裁判,又當選手。
“王大人,還有在座的各位同僚,先皇意外駕崩,這是誰都未曾預料到的事情。”
沈霄漢站出列,然後朗聲說道:“而陛下在生前未曾冊立太子之位,也讓此刻朝堂上陷入無主之地。”
“特殊時期,當行特殊之事。”
“既然先皇未曾冊立太子,那我們自當遵循長幼之序來選出新君。”
“大皇子魏宗元作爲先皇的長子,不論德行武功,文韬武略,皆不失爲繼任新君的最佳人選。”
“依本官之見,新君一事,當立大皇子爲新君繼位”
“各位覺得如何?”
“沈大人所言不錯,既然先皇未曾冊立太子,那理當遵循長幼之序,立大皇子爲新君!”
“立大皇子爲新君!”
“沈大人說的不錯,下官也認爲該立大皇子爲帝!”
“.“
一時間,作爲王景徽文派勢力的官員,紛紛站出來擁護大皇子繼任帝位。
而且他們利用長幼之序作爲由頭,也确實是讓人更加找不到彈劾的毛病。
如果僅僅隻是說,大皇子魏宗元德才兼備,該立爲新君,那麽武派馬上就能以同樣的理由來擁護二皇子。
但是現在好了,長幼之序,你武派又該如何來反駁這一個觀點?
王景徽也不由贊賞的看了沈霄漢一眼,顯然沈霄漢找的這個理由,确實是深得他心。
不過他也清楚,這場朝堂上的紛争或許沒有硝煙,但絕對沒有那麽容易告一段落。
現在就看二皇子背後的武派會作出何種反擊了。
至于三公主魏漣漪,則完全沒有被他納入對手之列。
畢竟就連先皇在位之時,都沒辦法在文武百官的反對下強行将她冊立爲太子。
現在先皇駕崩,魏漣漪就更沒有多少機會了。
這場新君之争,隻會在大皇子魏宗元和二皇子魏宗嶽之間産生。
随着大皇子一派的人率先發言,接下來就是二皇子的武派了。
身爲吏部尚書的霍宇站了出來,朗聲說道:“本官倒是覺得,立大皇子爲新君,并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大魏确實是有長幼之序,甚至是在民間,也有長子接過父親的生意,繼續維持經營.”
“然皇位卻和民間的生意有所不同,天子事關大魏江山社稷,豈能以長幼之序來決定?”
“天子之位,理當遵循德者居之。”
“這些年先皇一直未曾冊立太子之位,本官有理由懷疑,是陛下認爲大皇子不适合繼任帝位,才會一直心有疑慮,緻使太子之位一直旁空.”
聽到霍宇這番話,大皇子魏宗元的臉色瞬間鐵青。
什麽叫先皇沒有冊立太子之位,就是因爲我不适合,所以才一直擱置太子之位的冊立?
對方這無異于是在朝堂上,當着文武百官的面,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
就連朝堂上的其他人,此刻面色也不禁有些古怪。
看來今天這朝堂上,會有一場好戲啊。
作爲中立的官員,此刻嘴角皆是不由自主的掀起一抹笑容,靜靜的看着這場唇槍舌戰的好戲。
霍宇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接着說道:“依本官之見,二皇子魏宗嶽無論是文治武功,俱是不失成爲一代明君的條件。”
“依照本官之意,二皇子比大皇子更适合新君的人選,不知各位覺得如何?”
“霍大人所言甚是!”
“下官認爲二皇子當繼任新君之位!”
“下官覺得霍大人說的不錯!”
“.”
武派的人皆是站出來擁護二皇子,和大皇子一派分庭抗衡。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時,衆人目光不由看向了新晉戶部尚書蔣順傑。
國庫被盜,身爲戶部尚書的閻忠榮氣急攻心而死,緻使戶部侍郎蔣順傑擔任尚書之位。
作爲朝堂上有頭有臉的人物,蔣順傑并未選擇站出來支持兩方,無疑是讓他看上去像是個被孤立的人。
就連中立的一方,此刻面色也不禁有些古怪。
畢竟在他們看來,蔣順傑完全是撿了一個尚書之位。
偏偏這家夥還不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一派的人。
現在雙方僵持不下,蔣順傑的投票權就顯得至關重要了。
迎着衆人看來的目光,蔣順傑心頭不由輕歎一聲。
他能有今天,可都是托了魏漣漪的福。
若是此刻不站出來擁護魏漣漪,那指不定魏漣漪懷恨在心,就會安排人僞裝成江湖武者,深夜去血洗了蔣府。
所以他不論如何,都必須一條道走到黑,堅決的擁護魏漣漪!
蔣順傑心頭一狠,然後站了出來,朗聲說道:“各位,下官倒是另有人選。”
“想必在座的各位都還記得,就在數月前,先皇曾帶文武百官夏狩,并在夏狩成績公布後,選擇冊立三公主魏漣漪爲太子。”
“隻是當時百官的反對,此事才暫時擱置了下來。”
“依本官看來,先皇既然意欲冊立三公主爲太子,就可見先皇是承認三公主能力的。”
“三公主加入鎮武司不過短短兩年,就已經從一個鎮武衛晉升至一州鎮撫,她的能力想必各位也是有目共睹的。”
“依本官之見,我們理當遵循先皇的遺志,立三公主爲新君!”
“各位意下如何?”
嘩!
聽完蔣順傑的這番話,立即在朝堂上引起一片嘩然。
就連中立一派的官員,此刻面色也不由狠狠的抽搐了一下,似是沒有想到蔣順傑竟然成了魏漣漪在朝堂上的喉舌,徹底打破了朝堂上的鐵桶一塊。
衆人的目光,此刻齊刷刷的朝着一襲孝服的魏漣漪看去,似是想要從她的臉上看到什麽不一樣的表情。
自夏狩後,才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就讓六部之一的戶部尚書轉投自己的麾下,若是再多給她一些時間,恐怕她還真有可能會成爲太子吧?
文武百官的心頭不由升起了這樣一個念頭。
隻是可惜的是,先皇魏晉突然駕崩,也導緻了魏漣漪沒有機會繼續布局下去。
僅僅隻有戶部尚書蔣順傑一人支持,還是顯得有些獨木難支啊。
然而朝堂上這樣的變化,還是讓霍宇和王景徽面色皆是有些難看。
本來隻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間的紛争,現在又重新擠入一個三公主,無疑是讓這場新君之争又多了一分懸念。
蔣順傑或許是獨木難支,但也讓三公主徹底的加入了這場新君之争。
正常情況下,朝堂上隻有文武兩派進行新君之位的角逐。
或許用不了幾天,随着雙方經過數輪唇槍舌戰,這場新君之争就會以一方勝出而告終。
現在不一樣了,第三方的出現,讓這場新君之争無疑是變得更加撲朔迷離起來。
接下來的争奪中,也不得不将三公主加入假想敵的隊列中。
但新君之位,不可能一直旁空下去,先皇的葬禮還需要新君主持,如果一直不選出新君,那勢必會導緻九州極有可能陷入分裂。
所以在雙方看來,到最後肯定是某一方占據一定優勢,然後再許以另一方優厚條件,讓另一方選擇妥協。
現在就算是想妥協也沒法啊,因爲三公主的加入,也讓三方陷入了三足鼎立。
朝堂上,立即陷入了接頭交耳中。
王景徽朝着不遠處的公公看了一眼,公公立即會意,手持長鞭蓦然抽在朝堂上。
“啪!”
“肅靜!”
清脆的聲響,令得整個朝堂上的議論聲瞬間弱了下來。
衆人的目光,此刻又齊刷刷的看向了王景徽。
雖然已經預料到了今天朝堂上可能不會決出新君,但三公主魏漣漪的加入,着實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而王景徽現在要做的,就是把三公主率先排除在外,然後重新将朝堂上衆人的目光,轉移到大皇子魏宗元和二皇子魏宗嶽的身上。
到了那時候,他則可以在暗地裏和霍宇進行商議,朝堂上的雙方官員依然維持不變,然後由新君迎娶另一方某個嫡系的子嗣爲皇後,以此達到雙方握手言和.
這是一個雙方都有利的辦法。
可因爲魏漣漪的出現,也讓這場角逐出現了懸念。
如果真的是魏漣漪繼任帝位,新官上任三把火,那勢必會讓朝堂上出現一系列不可控的變化。
“咳咳.”
王景徽幹咳一聲,然後朗聲說道:“自大魏建國以來,就不曾出現有女子繼任帝位。”
“當日陛下之所以欲立三公主爲太子,無非是那一次夏狩,三公主成功奪得了魁首,陛下一時興起,才臨時起意.”
“然哪怕是天子,也難免會有時會因一時糊塗,而妄下決定。”
“不過慶幸的是,朝堂上的文武百官犯言直谏,才讓陛下收回了成命。”
“由此可見,先皇還是能聽得進百官的聲音,這是一件好事。”
“但大魏天子,從未有女子繼任的先例。”
“西周曾有女帝繼位,卻緻使南宮家成功竊取大權,吾等更應該牢記前車之鑒,避免出現西周同樣的情況。”
“各位覺得本官所言如何?”
一時間,朝堂上的所有人,紛紛出聲附議。
“王大人所言甚是,自大魏建國以來,就不曾出現女子即位的先例,以前不會有,以後也不應該有。”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
伴随着朝堂上的文武百官紛紛出言站隊,想要将魏漣漪徹底排除在外,然後将這場新君之位重新轉移到魏宗元和魏宗嶽的身上。
看着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想要将她排除在外,魏漣漪心頭冷笑不已。
這樣的結果,她早就已經想到了。
不過她也清楚,朝堂上的一切,并不是動用武力就能解決。
她必須做到讓這些人心服口服,才能讓他們爲自己所用。
她當然清楚想要做到這一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甚至在之前蘇禦告訴她,魏晉得到了三顆凡聖丹,極有可能在未來沖擊武聖成功的時候。
她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内心甚至是有些竊喜的。
因爲隻要魏晉沖擊武聖成功,那麽未來的數千年裏,都将是魏晉把持朝堂。
她自然也就不需要再去争奪天子之位,而是可以去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情。
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是隐居在某地,和蘇禦秘密的在一起,但又不告訴武齡她們,最好是還有個孩子,就這麽安靜的過完一生。
隻是她萬萬沒想到,這一切随着魏晉的身死而徹底遠離她。
不論是大皇子或是二皇子繼位,都會把她嫁給某一個需要籠絡的勢力,繼而讓自己能更加坐穩自己的皇位。
若是不想這樣的局面出現,她就隻能是殊死一搏,讓自己坐上那個位置。
哪怕是因此血流成河!!
若是這些老頑固實在是冥頑不靈,她不介意帶領鎮武司上演一場兵變!
這是她加入鎮武司後,就已經做好的最壞打算。
之前是因爲自己實力不濟,但現在有蘇禦在後面鼎力支持,她已經有了肅清朝堂上一切聲音的力量。
“王大人所言不錯。”
魏漣漪清脆的嗓音在大殿上響起,衆人的議論聲也立即止了下來,然後目光齊刷刷的看向她,想看看她會說些什麽。
迎着衆人目光,魏漣漪環視一圈,然後話鋒一轉,緩緩說道:“不過本宮倒是有一個疑惑,不知王大人,還有在座的文武百官,是否能解本官之惑?”
王景徽輕笑道:“三公主殿下但說無妨。”
“王大人,還有在座的文武百官口口聲聲說,自大魏建國以來,就不曾出現過女子繼任帝位的先例。”
魏漣漪淡淡道:“但讓本宮疑惑的是,先祖皇帝建立大魏後,可曾立下律例,不許女子繼任皇位?”
聽到魏漣漪抛出來的這個問題,在場衆人瞬間變得鴉雀無聲,被堵得啞口無言。
魏漣漪接着說道:“又或者說,你們是骨子裏就瞧不起女子,認爲女子不能在外抛頭露面,于朝堂上享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還是說,你們認爲,一個女子沒資格登上皇位?”
“那在座的各位,難道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不成?”
“你們也是自己的母親拼着難産身死的危險誕下,而你們卻在朝堂上将女子輕賤.”
“兩年前,我以一個白身加入鎮武司,一步一個腳印積攢功勳,然後在兩年的時間裏,晉升一州鎮撫,在此期間,曾幫助父皇甚至平定過炎州叛亂。”
“這自大魏建國以來,又可出現過這樣的皇子?”
“又或者你們口中擁護的大皇子魏宗元和二皇子魏宗嶽,有此功績?”
“你們以西周女子繼任帝位,導緻被南宮家族竊取皇室權柄爲由,就想讓本宮退出此次皇位的争奪,又是何等的可笑?”
“本宮身爲皇後之女,按照大魏律例,本宮便是父皇的嫡長女,在太子之外不分男女下,本宮将是皇位的第一順位人選!”
文武百官皆是陷入了沉默,顯然也是沒預料到魏漣漪的言辭會是如此的犀利,讓人根本沒辦法去反駁。
“三公主一席話,讓老臣可謂是振聾發聩。”
王景徽見狀,急忙說道:“關于新君繼位的人選,恐怕是還有諸多商議,就先暫且擱置。”
“昨晚太安城中也出現了諸多變故,大家已經累了一夜,不如今天的朝會就先到此爲止。”
“退朝!”
衆人面色皆是有些悻悻,剛剛魏漣漪的那番話,可謂是把他們這群老油條都堵得無話可說。
現在王景徽找出由頭退朝,也讓衆人心中不由長松了一口氣。
衆人各自對視一眼,面色皆是有些古怪,然後苦笑着搖頭,轉身往大殿外的方向走去。
看着文武百官悻悻離去的背影,魏漣漪俏臉上卻沒有洋溢着勝利的喜悅。
因爲她非常清楚,這場位于朝堂上不見硝煙的戰争,現在才剛剛打響。
文武百官不會讓她登上那個位置,而她也不會讓他們如意。
“你們放馬過來吧。”
魏漣漪低聲喃喃道:“若是真走到了那一步,那本宮就掀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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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