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媚姬說話的聲音極小,但身爲武者的蘇禦耳目早已經非常敏銳。
哪怕是這細弱蚊蠅的聲音,也還是被蘇禦清晰聽聞。
蘇禦眼睛不由一亮。
他之前就詢問過媚姬,不過都被她強烈拒絕,他也隻能暫時作罷。
現在終于聽到她答應下來,蘇禦嘴角一掀,停下推波助瀾的手,正準備開始下一步動作……
隻是就在這時,小院外的突然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音。
“各位官爺,花魁都有自主招納入幕之賓的權利,這是教坊司一直以來的傳統,從來沒有人逾越,媚姬如今是教坊司花魁,萬萬沒有讓她強行接客的道理.”
“滾開,老子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哪還講這些狗屁規矩,今天還就非得讓媚姬來侍寝!”
“大人威武!”
“哈哈哈”
聽着依稀傳來的喧鬧聲,蘇禦眉頭微微蹙起。
這明顯就是奔着蓮花小苑來的,媚姬俏臉也不禁有些慌亂。
“蘇郎,好像有人來了。”
媚姬急忙說道,然後開始滿地找衣服。
蘇禦面色不禁閃過一絲不耐,自己好不容易才攻破媚姬的心理防線,能讓她今晚徹底屬于自己,沒想到就來了不長眼的家夥。
“我倒要看看,這群家夥什麽來路.”
他走下床榻,然後将衣服穿戴整齊。
“砰砰砰!”
就在這時,蓮花小苑的大門已經被人敲響。
“快開門!”
“快開門!”
“.”
門外傳來急促的嚷嚷聲。
“你們是誰,我家小姐已經睡下了。”
緊接着便是媚姬貼身丫鬟香香的聲音響起。
“我家大人是鎮武司百戶柳聞博大人,快把門打開!“
“我家大人有的是錢,今天晚上要媚姬姑娘侍寝!”
“快把門打開!”
“快開門!”
“.”
門外響起一群人的不耐煩的聲音。
柳聞博?
已經将衣服重新穿戴整齊的蘇禦不由一怔,自己好像在哪裏聽說過這個名字。
仔細在腦海裏回想了一下,蘇禦不禁恍然。
之前魏漣漪同意他們可以跳槽去其他百戶大人麾下時,他曾找到陸澤,表示自己想要跳槽,然後陸澤就告訴了他柳聞博麾下還缺人的消息。
隻是因爲柳聞博要價兩千元晶,他才就此作罷,并未選擇跳槽。
也正是因爲柳聞博要價過高的原因,才讓他得以獨善其身,沒有被卷入天魁城一行的漩渦中。
隻是根據陸澤的介紹,柳聞博從小家境貧寒,讓他隻是貪财但卻并不好色,畢竟他還有一層身份是千戶苗人傑的妹夫。
他要是來教坊司來偷腥,還不知道家裏的母老虎會怎麽在苗人傑面前告他狀呢。
難道說這天魁城一行,倒是讓他明白了生命的真谛,努力搞錢沒有意義,決定走上尋花問柳的日子?
“砰!”
就在這時,院子外面突然傳來一道劇烈的悶響,然後便是大門轟然砸落在地的響聲。
很顯然,因爲香香沒有開門,他們選擇了用蠻力打開房門。
“蘇郎。”
媚姬這時候也已經穿戴整齊,攝人的眸子裏隐含擔憂之色。
“沒事,有我在呢。”
蘇禦笑着安慰了她一句,同時眼中也有寒意在湧動。
他放在家中的兩具分身,此刻也已經易容成江湖武者的模樣,正在往鎮武司的方向趕來。
“你們不能進去!”
還不等這群人走進蓮花小苑,香香便焦急的攔在了衆人身前。
她可是知道蘇禦也在媚姬的房間内的。
如果這些人闖進去,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呢。
“滾開!”
柳聞博一馬當先走進院子,然後一巴掌甩在了香香臉上。
“啪。”
一道清脆的響聲在院子裏響起。
他身爲一名鐵骨境武者,哪怕是這一巴掌并未用上武者的勁氣,也足以将香香掀飛出去。
“你們不能進去,小姐已經睡下了。”
香香被這一巴掌扇的口鼻溢血,但又再次快速爬起,然後小臉倔強的攔在了衆人面前,昏暗的夜色下,她小臉上的巴掌印異常醒目。
“一個小小賤婢,伱是不怕死嗎?”
再次腳步受阻,柳聞博臉色頓時有些鐵青,擡手就準備再賞她一巴掌。
“吱呀。”
這時候媚姬的房門被打開,蘇禦和媚姬走出房間。
“住手!!”媚姬急忙制止道。
看到媚姬的那張傾城面容,柳聞博擡起的手不由頓在了半空。
“你就是媚姬?”
柳聞博眼中閃過強烈的yin邪之芒,嘿嘿笑道。
和他一同走進蓮花小苑的幾位校尉看清媚姬的面容,也不禁被看呆了去。
雖然早已經聽說這太安城第一花魁的豔名,但此刻真正得見,才不禁感歎真是名不虛傳。
媚姬沒有搭理他們,而是将香香拉到了自己身後,心頭滿是憐惜,用錦帕擦去她口鼻上溢出的鮮血。
“香香,你沒事吧?”媚姬關切的問道。
香香強笑一聲,然後搖頭說道:“小姐,我沒事。”
“你怎麽那麽傻,他們是武者,你一個弱女子,怎麽可能攔得住他們?”
媚姬惱怒道:“下次不準再做這樣的傻事了。“
香香倔強的閉着嘴,沒有去答應她。
當年她被父母賣入教坊司,如果不是媚姬護着她,她因爲幹活慢,連口飯都沒得吃,是媚姬天天将自己的飯分出一半給她,才讓她熬過那一段最爲艱難的日子。
可能在媚姬看來,一碗飯并不值什麽錢,但卻被她牢牢的記在了心底,并決定要用一生去還。
“我說話都不聽嗎?”
見香香不說話,媚姬不由惱道。
香香笑了笑,展露出猩紅的牙齒,倔強的搖頭道:“其他的都可以聽小姐的,但這件事香香不能聽小姐的。”
媚姬語氣一滞,眼眶裏有淚水在打轉,輕歎道:“香香,你怎麽就那麽傻?”
見媚姬沒有搭理自己,柳聞博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鐵青。
身爲鎮武司百戶大人,走到哪裏不是前呼後擁的存在?
現在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竟然就這麽把他晾在這裏,直接給無視掉了,他如何能忍?
隻是還不待他發作,蘇禦便已經上前一步,将媚姬和香香護在身後,然後抱拳一拜道:
“柳大人,卑職蘇禦,是就職于鎮武司魏大人手下的一名校尉,不知柳大人和各位校尉大人深夜造訪所爲何事?”
一同前來的人,除了柳聞博外,他身後還有六位校尉,一旁還站在有些手足無措的老鸨。
六位校尉裏,其中一位還是蘇禦曾經的同僚齊鴻,兩人一同在魏漣漪手下擔任校尉共事過一段時間。
隻是後來因爲費陽朔一事,魏漣漪同意麾下校尉可以跳槽,除了蘇禦外,其他的八位校尉都成功跳到了其他百戶大人手下。
蘇禦萬萬沒想到,齊鴻竟然加入了柳聞博麾下。
要知道柳聞博當時的要價可是整整兩千元晶,齊鴻竟然舍得拿出這樣一筆錢?
蘇禦不由上下打量了幾人一眼。
他們的臉上都或多或少的出現了黑斑,想來天魁城一行,讓他們都感染了七日離歡,不過他們運氣不錯,成功等到了能治療七日離歡的解藥,僥幸逃得一命。
看到蘇禦望來,齊鴻面色如常,甚至還能禮貌的投去笑容打招呼,但眼神深處卻不由閃過一抹嫉妒。
他花費了多年積蓄,整整一千五百枚元晶,才僥幸拜入柳聞博麾下。
可不料才剛剛拜入,天魁城就爆發了瘟疫,他也被迫派去駐守。
哪怕是慎之又慎,但還是因爲天魁城周邊的水源被污染,他也不慎患上七日離歡。
當時的他無數次去想,如果自己再晚個兩天,就能在魏漣漪麾下,得以留守鎮武司。
可惜,當時的他爲了早點脫離魏漣漪,一刻都不想呆,并花光手中家産.
現在看到蘇禦從媚姬的房間裏出來,他心裏豈能不嫉妒?
自己花了一千五百顆元晶,卻淪落到去天魁城去駐守,甚至是落得差點身死的下場。
而他蘇禦卻能在鎮武司美人在懷,過的好不自在。
憑什麽?
憑什麽他蘇禦年紀輕輕,才剛加入鎮武司幾個月,就能在鎮武司混的風生水起?
而自己卻會淪落到九死一生的局面?
他突然有些期待,待會柳聞博能好好教訓蘇禦一番,甚至是霸占他的女人.
柳聞博好整以暇的看着蘇禦,冷笑道:“你就是媚姬的姘頭?長得倒是挺俊嘛,怪不得媚姬能看上你。”
“柳大人謬贊了。”蘇禦不卑不亢的說道。
“不過.”
柳聞博嘴角微掀,話鋒一轉道:“有句話說的好,風水輪流轉,今年到我家。”
“你小子既然是魏大人麾下的校尉,想必是留守鎮武司,沒有去天魁城吧?”
“這媚姬姑娘已經被你睡了那麽久,也該給大家玩玩了吧?”
他身後的校尉們也不由大肆附和道:“就是,你小子睡了媚姬姑娘這麽久,也該讓讓位了吧?”
“小子,你區區一個校尉,哪能總霸着媚姬姑娘?”
“小子,我勸你識相點,你也不用把魏大人搬出來,按照鎮武司的職務劃分,柳大人和魏大人都是百戶.”
“.”
蘇禦畢竟是破格晉升校尉,和他們這些靠自身晉升校尉的人還有很大的差距,他們自然是有些看不起。
媚姬俏臉不禁一變,然後看向了老鸨。
按照教坊司曆來的規矩,隻要是花魁在任期間,是不受教坊司強迫接客的,花魁有着極大的自主權。
這樣做的用意,無非是爲了擡高花魁的身價,也是爲了吊足那些達官顯貴的胃口。
畢竟當花魁擁有極大的自主權時,就不會因爲錢财事人,能成爲花魁的入幕之賓,更值得被人交相稱贊。
教坊司方面爲了防止有江湖武者鬧事,也雇傭了鐵骨境武者駐守。
可現在這些負責鎮守教坊司的武者還沒有出現,明顯是有教坊司方面授意,不想去得罪眼前這位鎮武司的百戶大人。
迎着媚姬投來的目光,老鸨臉上不禁露出難色。
柳聞博是苗人傑的妹夫,在鎮武司也是有相當的分量,負責駐守教坊司的鐵骨境武者,自然不願去得罪這樣一個有權勢的大人。
至于對媚姬,老鸨心裏其實是有些怨言的。
自從媚姬在月初将蘇禦招爲入幕之賓後,這段時間就一直不曾舉辦過酒會爲教坊司賺錢。
這段時間随着那首贈媚姬被來太安城經商的商旅宣揚出去,可謂是讓媚姬隐隐有了大魏第一花魁的峥嵘之勢。
這個時候媚姬随便舉辦一場酒會,就能給教坊司帶來極其豐厚的收入。
可現在因爲有了蘇禦,媚姬連酒會都不辦了,這大魏第一花魁對于教坊司而言,無疑是成了擺設。
諸多達官顯貴慕名而來,卻連得見媚姬一面的機會都沒有,無不是掃興而歸。
尤其是她擁有極大的自主權,可以不用聽從教坊司的安排,不能給教坊司賺錢,而蘇禦找她睡覺,又不用花錢.
這無疑是讓教坊司培養出一顆搖錢樹,但這顆搖錢樹卻不願意去賺錢,這讓教坊司如何能忍受得了?
或許也該借此機會,敲打敲打媚姬了。
老鸨心念一轉,然後讪讪的看向蘇禦,說道:“蘇大人,反正媚姬已經侍候了你這麽久,柳大人鎮守天魁城可謂是九死一生,不如就讓柳大人.”
“啪!”
還不等她說完,蘇禦面色一冷,然後一巴掌甩了過去。
老鸨整個人在半空轉了三圈,然後才重重的砸落在地。
“你算什麽東西?”
蘇禦看着在地上的老鸨,面無表情的說道:“也配教我做事?”
老鸨嘴角溢血,眼神甚至有些不可置信,捂着快速腫脹起來的臉頰,目光無比怨毒的看着蘇禦。
她怎麽也不會想到,蘇禦竟然會突然對自己出手。
自己在教坊司多年,又曾何時遭遇過這樣的巴掌?
柳聞博看到這一幕,目光也不由變得幽深起來,蘇禦此舉,何嘗不是在做給他看呢?
饒是他也沒有想到,蘇禦竟然會在他的面前出手扇爲自己說話的老鸨。
這巴掌扇在老鸨臉上,也是扇在他的臉上啊。
當蘇禦再次看向柳聞博時,臉上已經再次恢複了和善的笑容:
“柳大人,媚姬是卑職的相好,她既然選擇了卑職,卑職自然是要負責到底,而且卑職也有在存錢給她贖身,她在卑職眼裏,是卑職的家人,而不是玩物.”
聽到蘇禦這句話,站在他身後的媚姬心頭不由一顫,眼眶裏也霧氣開始彌漫。
她沒想到,蘇禦竟然會在此時此刻,堅定的站在她身前,替她去遮風擋雨。
“爹,娘,你們看到了嗎?小雅沒有看錯人.”
媚姬用微微泛酸的鼻子深吸了一口氣,心頭低聲喃喃道。
“柳大人和各位校尉大人鎮守天魁城有功,卑職也不願打攪了柳大人和各位校尉大人今晚凱旋後尋歡的雅興。”
蘇禦抱拳賠笑道:“不如這樣,柳大人和各位校尉大人今晚在教坊司的花費,都算在卑職的身上,教坊司裏的姑娘,柳大人和各位校尉大人随便點,都可以記在卑職的賬上,等明天一早卑職再去把賬結了。”
“不知柳大人和各位校尉大人意下如何?”
聽到蘇禦這番場面話,柳聞博身後的幾位校尉卻是眼神暗露嘲諷的看着他。
從蘇禦自爆自己就職于魏漣漪麾下時,他們心頭就已經暗含一絲嫉妒。
而你不僅獲得了留守鎮武司的機會,還是媚姬的入幕之賓,這無疑是放大了他們内心的嫉妒。
憑什麽你在太安城吃香的喝辣的玩花魁,而我們卻得在天魁城九死一生?
他們巴不得柳聞博出手教訓一下眼前這個不開眼的家夥。
至于玩教坊司的其他姑娘,也不過是幾顆元晶的事情,身爲鎮武司校尉的他們,又豈能玩不起?
柳聞博搖了搖頭,面無表情的說道:“如果本官今晚非得要媚姬呢?”
随着他這句話說出口,氣氛瞬間變得凝滞起來。
蘇禦臉上的笑容也緩緩收斂了起來,然後淡淡的說道:“那卑職隻好将此事彙報給魏大人了,想必柳大人也應該清楚魏大人嫉惡如仇的性子。”
“若是被魏大人知曉柳大人強行霸占女子,不知本就是女兒身的魏大人會作何感想?”
柳聞博目光一凝,冷冷道:“你在威脅本官?”
“柳大人言重了,卑職隻是在提醒柳大人。”蘇禦道。
“呵~”
柳聞博嘴角微掀,然後目光驟然轉冷,擡手就是一巴掌朝着蘇禦揮來。
蘇禦雙腳猛然發力,本能的想要避開柳聞博扇來的這一巴掌。
隻是他轉眼就想到了一個問題,他明面上的修爲隻是一個煉體境武者。
他如果這個時候爆發出真實修爲,倒是可以避開這一巴掌。
但是接下來呢?
該如何收場,将這些人全部擊殺?
若是柳聞博所展現出來的實力,逃脫掉他的一擊必殺。
結果會是什麽?
柳聞博會将此事彙報上去,自己一個剛剛加入鎮武司未滿三個月的家夥,卻展露出比肩鐵骨境武者的實力。
到時候會發生什麽情況?
一旦魏漣漪将當日天耀城的一切聯想到自己身上,那極有可能暴露自己擁有天道玉的秘密。
到時候自己能躲得過一個實力達到潛龍境武者的追殺嗎?
不說魏漣漪,就是整個鎮武司爲了得到他修爲快速攀升的辦法,也會對他發起堪比年組織的追殺。
他目前哪怕是擁有銅皮境後期的修爲,但依然不可能對付得了鎮武司。
而他所面臨的下場,就如同擁有天道玉的楚軒一樣,遲早會落入鎮武司的手裏。
僅僅是電光火石間,蘇禦就想到了這種種可能。
他強迫着這自己不去催動踏天行避開這一巴掌。
因爲他明面上不過煉體境初期的修爲,不應該能避開一個鐵骨境武者揮來的一巴掌。
“啪!”
這一巴掌重重地抽在了蘇禦的臉上,印下五道指印,讓他踉跄的退了幾步。
火辣辣的疼痛,還有嘴角快速滲出的鮮血,令得蘇禦眼睛都開始泛起血絲。
這一巴掌下去,在場的人心緒皆是有了變化。
“蘇郎。”
媚姬急忙上前檢查蘇禦臉上的傷勢,俏臉滿是心疼。
“你怎麽樣?”
“别擔心,我沒事。”
蘇禦笑着搖頭,然後輕描淡寫地擦去了嘴角的鮮血。
看着蘇禦這副模樣,媚姬心裏愈發心疼。
“小子,你不過是一個破格晉升校尉的煉體境武者,過了幾天好日子,你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你怎麽敢拿魏大人來壓我?”
柳聞博冷笑着看向蘇禦,接着說道:“魏大人身爲百戶,本官也是百戶,她又能奈我如何?”
“難道她還能爲了你一個小小校尉,去找陛下來主持公道不成?”
“本官剛剛在天魁城的鬼門關裏爬出來,你覺得本官會因爲你的三言兩語就怕了不成?”
魏漣漪身爲三公主,這是鎮武司人盡皆知的事情。
可在鎮武司,魏漣漪上面并沒有後台。
難道還能因爲眼前這樣一個小小的校尉,去讓陛下來主持公道?
而他不同,他的大舅哥是鎮武司千戶苗人傑。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他怎麽可能被一個小小的校尉三言兩語給威脅了。
“柳大人說的是,是卑職冒犯了。”蘇禦笑着說道。
隻是此刻他秀袍下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心頭的怒火已經幾欲到達臨界。
他隻是認真的盯着柳聞博,仿佛要将他的面容印在靈魂裏。
迎着蘇禦那仇恨的目光,柳聞博上前一步,湊到了他的耳邊,用隻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緩緩說道:“小子,你應該感謝此刻是在衆目睽睽之下,本官不敢殺你。”
“本官當年從一堆屍體中爬出來,才得以晉升的校尉,你一個靠運氣破格晉升校尉的家夥,拿什麽和本官比?“
“若是此地隻有你我二人,就憑你剛剛頂撞我的那番話,你現在就應該是一具躺在地上的屍體了。”
“下一次,下一次你就沒有這麽好的運氣了。”
“今天晚上你在這裏,本官确實沒辦法拿你和媚姬怎麽樣,不過你總不能每次都在這裏吧?”
“到時候你又能如何呢?”
這番話後,柳聞博再次退開,冷笑着說道:“咱們走。”
說完柳聞博便大笑着帶着衆人轉身離開。
經曆了天魁城一事,讓他的性子有了極大的改變。
哪怕是他身爲百戶,稍有不慎也可能落得身死的下場。
既然如此,不停的斂财卻沒有花的地方,那錢對于他而言又有什麽意義呢?
再加上今日君悅酒樓的宴會上酒意上頭,他在衆人面前信誓旦旦的稱,自己要用錢把媚姬砸上自己的床,才導緻了這番沖突的出現。
今天因爲蘇禦的阻止,确實是掃了他的雅興,但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遲早要将媚姬弄上自己的床!
他要用自己手中的權利,去完成自己曾經不敢去做的一切!
“柳聞博,你應該感謝此刻是在衆目睽睽之下,我不敢殺你!”
看着柳聞博離去的背影,蘇禦目光變得陰森莫名,心頭默默複述了柳聞博所提醒他的一句話。
來到這個世界這麽久,他還是第一次如此想要盡自己所能的置一個人于死地。
而這不就是自己變強的理由之一嗎?
他的兩具分身依然在趕來的路上,但想必能在柳聞博離開鎮武司前成功到達。
“柳聞博,今天晚上我要你死,你的大舅哥也救不了你!”
蘇禦看着即将消失在視線盡頭的柳聞博等人,心頭低聲喃喃道。
“蘇郎,對不起,都怪奴家。”
媚姬眼眶泛霧,俏臉滿是自責的說道:“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
“沒事。”
蘇禦笑着說道:“是我不好才對,差點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人這一生,總有自己需要堅守的東西。
他可以貪生怕死,是因爲他知道自己長生不老,隻要一直活下去,總有一天能屹立在世界之巅,俯瞰天下。
但這不代表他需要連骨氣尊嚴都統統丢掉!
如果連自己最重要的東西都無法守住,那他努力變強就沒有任何意義。
“蘇郎,你已經做的夠多了,謝謝你。”
蘇禦剛剛那一番話,也讓媚姬認識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一個女人,不就是希望有個男人爲自己遮風擋雨嗎?
而這,就是她們心中的安全感。
媚姬也從未想到,在蘇禦心中,自己會那麽的重要。
“香香,快進去,我幫你們擦擦藥。”
媚姬招呼一聲,急忙拿着兩人往屋子裏走去。
與此同時,蘇禦的兩道分身已經來到了教坊司外,靜靜的等待着柳聞博等人出來。
就憑柳聞博剛剛離開時所說的那一番話,蘇禦就沒想過讓他有離開的機會。
自己的本體在教坊司并未離開,這就給自己制造了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柳大人,今天那小子掃了大家的興緻,明晚,明晚咱們再來,到時候咱們兄弟幾個在外面給你放風,保證不會讓那小子打攪你,嘿嘿.”
“是啊,柳大人,要是明晚這小子還在媚姬那裏,咱們替你攔着他,你進去和媚姬姑娘洞房,嘿嘿.”
“柳大人要是想省力,到時候卑職替你去推……”
“哈哈哈”
足足過了一個時辰,柳聞博在麾下的六位校尉簇擁下走出了教坊司。
很顯然因爲之前在蓮花小苑的插曲,衆人沒了繼續留宿教坊司的興緻。
畢竟見識了國色天香的媚姬,再看教坊司裏其他的姑娘就和庸脂俗粉似的。
“那好,那咱們明晚繼續過來,嘿嘿,這媚姬本官睡定了。”
柳聞博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說道。
一行人絲毫沒有注意到,在他們身後不遠處,已經有兩道身影在暗中尾随。
此刻已經深夜,街上也早已經變得冷冷清清,除了教坊司那條街上還有些人氣外,其他的街道已經非常的安靜。
就在衆人走到一條偏僻的街道上時,蘇禦的其中一道分身已經催動踏天行,身形于半空輾轉騰挪,直奔柳聞博而去。
登仙步能排開空氣,不會讓他在前行時造成任何動靜。
不過當初有了和百戶賀波鴻的對戰經曆,鐵骨境武者對危險的感知已經極其敏銳,蘇禦不敢有絲毫大意。
果然如蘇禦所預料的一樣,當他施展踏天行出現在柳聞博的上空,身形驟然急墜,一拳砸向柳聞博的面門。
強烈的生死危機令得柳聞博渾身汗毛都陡然炸起。
身爲鐵骨境武者,他敏銳的感受到了來自頭頂上方的危機。
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雙腳下的青磚陡然如蛛網般碎裂,借助雙腿迸發的力道,他整個人向着後方爆射而去。
在不知道敵人的真實修爲前,他甚至都不願去硬接蘇禦這一拳。
“可惜.”
蘇禦心頭暗歎一聲可惜。
但凡柳聞博倉促下硬接他這一拳,他都能用寸延将其重創。
可惜對方的謹慎救了他,也讓蘇禦感受到了鐵骨境武者的難纏性。
鎮武司每個靠着功勳上位的百戶大人,皆是擁有着極其豐富的戰鬥經驗。
他急墜下落的身形止住,然後繼續如影随形般的朝着柳聞博掠去。
自從登仙步破限爲踏天行後,他已經可以借助空氣來作爲助力,不再需要從地面借力來讓自己的身軀獲得轉向。
看到對方根本不給自己任何喘息的機會,柳聞博面色不由一變。
“閣下是誰?”
柳聞博大喝一聲,提醒了在場的其他校尉。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其他校尉甚至還沒有回過神來,就發現柳聞博遭遇了敵人的暗殺。
“锵!”
“锵!”
“.”
衆人皆是拔出鎮武刀,飛速上前,想要給予柳聞博支援。
隻是就在這一刻,陰暗的角落裏,再次有一道身影陡然掠去,眨眼間便已經出現在柳聞博身後。
“要你命的人!”
一道如同九幽深處傳來的聲音在柳聞博身後響起。
敵人有兩個?!
柳聞博面色巨變,他光是應付眼前這一人,就已經使出了渾身解數。
現在身後突然再次出現一人,他幾乎是條件反射般拔刀,然後朝着身後的方向劈砍而去。
“锵!”
伴随着鎮武刀出竅的清冽聲,鎮武刀帶起一道淩厲弧度,抹向身後突如其來的敵人。
他有自信,若是對方不退,那自己這一刀下将會是以傷換傷的結果!
可惜,他還是低估了蘇禦身法的詭異。
尤其是位于他前面的蘇禦分身是可以和後面的分身共享視野。
柳聞博右手搭在腰間鎮武刀的那一刻,位于他正面的蘇禦将這一切都一覽無餘。
蘇禦沒有去硬接這一刀,而是身形一閃,再次逃離了柳聞博的攻擊範圍。
看着對方那如同詭異的身形,柳聞博面色布滿了凝重之色。
哪怕是對方隻用這一項身法,就能在和他的戰鬥中立于不敗之地。
也就是說,對方光是憑借這一項身法,就已經擁有進可攻退可守的能力。
隻是雖然強行逼退了身後的敵人,但位于柳聞博正面的蘇禦已經欺身而至,一記似慢實快的拳頭直接印向柳聞博的面門。
“哼!”
柳聞博冷哼一聲,到了這時他哪還能不明白,突然出現在身後的這名敵人隻是佯攻,就是要逼得他去和前面的這名敵人硬碰硬。
那就看看你的拳頭究竟有多硬!
現在避無可避,柳聞博左手擡起一拳揮出,想要和對方這迎面而來的一拳來個硬碰硬。
對方展露在外的氣機,也不過銅皮境,他不認爲對方這一拳有能傷到他的實力。
對方能和自己擁有一戰之力,無非是靠他所學的這門身法武技罷了。
在他看來,對方這一拳看上去并沒有具備多大的威力。
隻要接下這一拳,下面的六位校尉就能趕過來,自己身上的壓力就會驟降。
到時候就是攻守異形!
“砰!”
蘇禦這一拳結實的對在了柳聞博的左拳上,發出一道沉悶的聲響。
“寸延!”
隻是讓柳聞博感到疑惑的是,自己在對方這一拳上沒有感覺到絲毫力道。
不過就在下一刻,一股恐怖的力道卻突然出現在自己的腹部。
就像是有一隻大手憑空伸入自己的肚子裏,然後抓住自己的五髒六腑狠狠一拽!
“啊~”
劇烈的疼痛湧上腦門,柳聞博發出一道凄厲的慘叫聲,響徹在這寂靜的街道上。
“噗呲。”
柳聞博面色慘白,一口殷紅的鮮血噴出,眼神頓時變得萎靡不堪。
六位校尉這時候剛剛提刀趕上來,看到這一幕,面色劇變。
看到蘇禦陰冷的的目光掃來,六人頭皮陣陣發麻,急忙止住前沖之勢。
就連柳聞博這樣一個鐵骨境武者,都能瞬間被其重創。
他們不過是銅皮境武者,此刻沖上去送死不成?
“你們是誰?”
柳聞博狂喘着粗氣,目光怨毒的看着眼前這兩人。
他才剛剛從天魁城回來,自認也沒有招惹這樣的鐵闆。
對方總不會是無緣無故對自己出手吧?
到了這一刻,他甚至都不曾往蘇禦身上去聯想。
對方隻是一個破格晉升校尉的家夥,他随意動動手指,就能輕易的将其捏死,又豈會放在眼裏?
就算是對方想要買兇殺人,也不可能有這麽快才對。
“這段時間窮了,而你們又剛好在這裏,就想借點錢花花。”
蘇禦目光從柳聞博和其他六人身上掃過,淡淡道:“各位剛剛從教坊司裏出來,想必手裏也不缺錢,把手裏的錢交出來吧。”
他就是要故意将自己出手的目的引導在打劫上。
之所以沒有利用寸延将柳聞博一擊必殺,他就是要讓其慢慢的死去。
現在柳聞博髒腑已經被他震裂,不出半個時辰,他就會因爲身體的髒器衰竭而徹底死去。
聽到蘇禦這句話,柳聞博心頭不由升起一股劫後餘生的錯覺。
不是來取自己小命的?
打劫?
那就好辦!
柳聞博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就将自己身上裝有元晶的布袋娶了出來。
“兩位大俠,我這裏有五枚極品元晶,兩位大俠盡管拿去分。”
柳聞博将手中的布袋直接扔了過去,被蘇禦一把抓在手裏。
同時柳聞博還不忘吩咐手下的六位校尉,快速說道:“快把你們身上的錢掏出來交給這兩位大俠。”
“哦哦.”
衆人這時也會過意來,急忙掏出各自身上裝有元晶的布袋,丢給了蘇禦二人。
“兩位大俠,現在錢已經給你們了,能放我們離開了嗎?”
柳聞博嘿嘿谄媚一笑,展露出猩紅的牙齒,他甚至不敢去擦嘴角溢出的鮮血,就是擔心兩人一個不滿再發動攻擊。
不過他也相信,隻要保住自己的小命,他就有機會連本帶利的讓眼前這二人還回來。
“當然!”
蘇禦點點頭,掂了掂手裏的元晶布袋,然後笑道:“各位盡管離去。”
柳聞博見狀,急忙從地上爬起,然後在六位校尉的攙扶下,快速遠去。
隻是他并不知道的是,他的生命就像風中殘燭般,正在一點點的熄滅.
“噗呲!”
“噗呲!”
“.”
剛剛走到家門口,柳聞博便再次咳出了數口夾雜着破碎髒腑的血液,看着在場的衆人觸目驚心。
“大人,馬上就到家了,馬上就到家了,你一定要撐住”
“噗呲!”
柳聞博再次噴出一口鮮血,眼中的光芒漸漸開始黯淡,然後直挺挺的倒在了自己的家門口。
他心頭滿是不解,對方不過銅皮境,其一拳的力道爲何會如此恐怖?
甚至能拐着彎的去傷及自己的肺腑。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腦海裏不由浮現出在街上所遇到的那兩位江湖武者。
那二人的目光,和在教坊司裏所遇到的蘇禦是那麽的相似.
難道說,這一切,都是因爲在教坊司裏所遇到的那個校尉?
到了彌留之際,他眼中不由綻放出回光返照般的光芒,他拉住了離自己最近的齊鴻,然後說道:“是蘇.”
隻是剛剛說出一個字,喉嚨裏噴湧而出的鮮血,堵住了他繼續要說下去的話語。
他也沒有機會将兇手告知下面的人,便腦袋一歪,氣絕身亡。
“大人。”
“大人!”
“.”
看到柳聞博身死,六位校尉面色齊齊劇變。
他們怎麽也不會想到,剛剛看上去還顯得生龍活虎的柳聞博,卻在距離家這短短一裏的路程裏,就把自己的生命走到了盡頭。
與此同時,隐藏在暗處一路尾随而來的蘇禦看到這一幕,再次隐入了夜色下。
如果柳聞博這樣都不死,他不介意再潛入對方府中補上一刀。
“看來明天鎮武司就會忙起來了啊。”
蘇禦目光泛起一絲奇異之芒,低聲喃喃。
一個鎮武司百戶大人,剛剛從天魁城凱旋歸來,卻被神秘的江湖武者當街攔路搶劫,然後重傷不治身亡。
想必會登上明天太安城的新聞頭條才是。
從雙方在教坊司裏起了沖突的那一刻,蘇禦就沒想過讓他活着見到明天的太陽。
“我也必須盡快找到辦法,給媚姬贖身才行。”
蘇禦掂着手中的元晶布袋,不由暗道。
如果有一天他剛好不在教坊司,又出現柳聞博這樣不識擡舉的家夥,他不敢去想媚姬會遭遇什麽不測.
隻是目前手裏得到的錢,都是見不得光的。
他必須找到明面上賺來的錢,才能購置豪宅,并給媚姬贖身。
與此同時,位于教坊司裏的蘇禦本尊已經和媚姬和衣而眠。
不過經曆了之前的變故,蘇禦早就沒了之前的興緻。
“蘇郎,咱們還要不要繼續?”
媚姬攬住了他的胳膊,俏臉顯得有些羞赧的問道。
“下次吧。”
蘇禦笑道:“今天實在是沒興緻了。”
''哦~''
媚姬聞言,不禁有些失望,然後輕輕的應了一聲。
“蘇郎,你在想些什麽呢?”
頭一次兩人睡在床上,但卻沒有經曆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媚姬不由問道。
“我在想,什麽時候才能攢到足夠的錢給你贖身呢。”蘇禦笑道。
聽到蘇禦這句話,媚姬心頭不禁甜絲絲的。
“真的?”
“煮的。”
“哼!”
“哈哈哈你咬我幹什麽?”
“哼,誰叫你欺負我?”
在床上一陣打鬧後,媚姬靜靜的依偎在蘇禦的懷中,心頭低聲道:“蘇郎,這是我聽過最美的情話,謝謝你,讓我知道這輩子沒有找錯人。”
又有多少淪落風塵的女子,能等到一個男人爲她說出這一句話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