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已近九月,日頭早沒了盛夏時的暴躁,海風襲面,很是涼爽,然而随着風雲三使的言語,直讓丐幫弟子心中沸騰起來。
波斯總教之人言語間很是狂妄,将中土明教視爲支流下屬,這也就罷了,又是讓他們丐幫帶路,而今更是要與丐幫了斷恩怨,是可忍孰不可忍!
若說較量武功,卓淩風生平怕過誰來,方要邁步上前,掌缽龍頭躬身道:“幫主,您貴爲一幫之主,哪能事事躬親,小小波斯胡人,待我與季、鄭二長老接了這一陣。”
掌缽龍頭心思機敏,眼見這幾人目中神光閃爍如電,兩面太陽穴高高突起,身具上乘内功,又聽了卓淩風剛才那番話,再見到風雲三使的輕功身法。
生怕卓淩風上去,真的輸個一招半式,不提卓淩風威名冠蓋天下,又是丐幫之主,最主要的就是大家都是華夏子孫,若讓這幾個蠻夷胡人打敗,不但卓淩風折了威風,丐幫面上也無光!
是以有意與兩位長老先與三人過上一手,縱然他們敗了,以卓淩風的武學修爲,多看看就能更操勝算了。
鄭長老被卓淩風貶爲六袋,也急于立功,好将布袋加回去,連忙拱手道:“是啊,幫主,您給我們掠陣,待我們幾個不成,你再上也不遲!”
季長老也是馳譽江湖的高手,也應聲道:“是啊,幫主,幾個怪獸人模狗樣地學說人話,我老季倒要瞧瞧他們的本事!”
妙風使眉頭緊蹙,四下看看,說道:“爾等說這裏有怪獸,吾等怎麽沒有瞧見?它們在彼處?”
波斯人隻是學了不多的中國話,又哪知中華語言的博大精深,渾然不知季長老在嘲諷他們。
丐幫衆人見幾人說話颠三倒四,不禁莞爾。
妙風使見他們笑,也是嘻嘻一笑,道:“中國人就是媽媽婆婆,怎有這多啰唆,這還是什麽天下第一大幫,中土明教能将聖火令丢給爾等,當真奇哉怪也,莫名其妙矣!”
這時忽聽一人粗着嗓子道:“爾等此言更是莫名其妙矣,人家中土明教早就另成一派了,縱然與丐幫有過節,又何需爾等前來多管閑事亦,真是奇哉怪也!”
卓淩風扭頭看去,就見趙敏與周芷若都換了一身男裝,用油彩抹得臉上黃黃的,再粘上兩撇鼠須,看起來就是兩個精瘦老頭。
趙敏學的雖是男子聲調,但仍不免尖聲尖氣,聽來十分刺耳,更是學着波斯人說話,滿嘴生硬的腔調,隻是她化裝精妙,活脫是個黃皮精瘦的老兒,風雲三使倒也沒瞧出破綻。
卓淩風剛才說害怕波斯人見色起意隻是托辭,實則是怕波斯明教的人真的厲害難當,自己一時之間降之不住,二女被對方抓了人質,怎料她們來了一出易容,又跑了出來。
但也知道兩女擔心自己照護不過來,想要幫自己,心中不由一暖。
流雲使怒道:“爾胡說九道!吾等波斯總教與中土明教同是明尊座下弟子,都是一家人也,又怎是多管閑事?”
趙敏笑道:“你們學說中國話,可是學得稀松平常啊!是不是以爲胡說八道多一道,便更加荒唐啊?”
衆人一想不錯,雖眼前局勢緊迫,卻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這時周芷若也粗着嗓子道:“波斯明教到中土來,第一件事便要勒逼丐幫幫主給你們當向導,而今更是要替中土明教出頭了斷過節,實際上是爲了在中原武林立威吓人麽?”
輝月使微微一笑,說道:“伱這小老兒倒是看的明白,迅即動手便了!”
原來波斯總教前來中土,固然是因教主逝世,要來找尋黛琦絲這個聖女,更重要的就是想以武力懾服中土明教聽命于總教。
聽到卓淩風等人是丐幫中人,就想着既然遇上了丐幫這個極有份量的對手,自要一顯威風,拿下丐幫,不就更容易懾服中土明教了。
隻見卓淩風劍眉一揚,兩道眼光有如利箭般向後面的大船一掃,沉聲說道:“波斯明教既然有興來到中土,就請諸位寶樹王堂皇現身相見,派幾個不入流的在這裏耀武揚威,又豈是大教做派?”
他聲音并不宏亮,但用上了上乘内功,每字每句都如金玉锵鳴,刺到每人心裏。
波斯人剛開始不懂意思,一待人翻譯過來,登時起了哄,喝罵聲,吼叫聲,亂成一團。
風雲三使雖然武功很高,也能聽懂中國話,可他們的身份地位不如十二寶樹王,聽到卓淩風提到寶樹王,還要費心理解這是什麽意思,不敢輕舉妄動,在腦海裏轉了一圈,才明白,這三個不入流的貨色,就是他們。
風雲三使瞬間發怒,三人相視一眼,身子前傾,足下貼地滑出,逼近卓淩風,三隻左手五指箕張,飄忽抓落。
衆人見三人出手,齊齊吃了一驚,均想若是自己如何應對?
可風雲三使固然身法快捷,然而卓淩風那是何等人物,見三人如此就發怒,不由好笑,
袖袍當即一揮,朗聲說道:“不愧是蠻夷!”一股袖風破空而出,吹的三人氣爲之閉,發須衣袂齊齊飄拂。
三人登知遇上了前所未見的大高手,可三人身法刁鑽異常,但見流雲使晃了一晃,便翻騰而起,到了卓淩風頭頂處,雙腳閃電連環踢他臉門,妙風使舉着兩塊聖火令掄起半個圓弧,閃電般擊他胸腹。
輝月使令随身轉,臂随令揚,一個矮身,就從妙風使交擊之下,鑽了過去,刷刷兩令,紮腰刺腹,狠辣之極。
衆人見三人這一手一時驚得呆了,這三人身法詭異快捷,出手又配合得妙到毫巅,便似一個人生有三頭六臂一般,端的令人咂舌。
然而卓淩風對三人的出手不同一般,早有提防,左掌圓勁,右掌直勢,使招“潛龍勿用”,他爲了看清三人底細,想着後發制人。
故而這一招純是防禦,便如在自己與三人之間布了一道堅壁,敵來則擋,敵不至則消于無形。
風雲三使招法綿密無間,勢如流瀑飛瀉,聖火令更是用白金玄鐵混合金剛砂等物鑄就,烈火不能熔,以倚天劍、屠龍刀之利也不能傷之分毫,激起的風聲,帶着一股動人心魄的顫鳴。
但當三人攻勢離卓淩風尺許之際,便覺遇上了一道其軟如棉,又渾厚堅實的鐵壁,無形勁氣與聖火令的顫鳴聲融彙合一,宛如歌吟。
風雲三使頓感手腳一熱,不但攻擊再也落不下去,妙風使與輝月使被彈開三步,流雲使也一個筋鬥落下地來。
三人從未見過此等神功,大爲駭異。
風雲三使武功雖奇,論功力卻還比不上謝遜、金花婆婆、掌缽龍頭這等一流高手,遇上卓淩風的“降龍十八掌”,根本近不了身。
但三人技不止此,知道僅憑一人之力,不能近身,武功再是奇妙,那也是無用,當即發出一聲銳嘯,六令并合,插向卓淩風兩肋,要破了他的護體屏障。
亦在此時,卓淩風沉喝一聲:“雕蟲小技!”變“潛龍勿用”爲“見龍在田”掌力忽吐,一股無形真力猛烈如山奔海立,迅疾如電閃星馳,直沖三人。
三使身法再快,也不能在運勁前沖之時變招,但三使配合無間,流雲使雙令交叉,向前能推,硬封了卓淩風這一掌。
“哧蓬!”的一聲,狂飚怒卷,流雲使陡覺一股極大的潛力排山倒海而至,暗叫一聲:“不好!”胸口如給鐵錘一擊,立足不牢,但他的身法也真高強,竟然拔身而起,一個筋鬥翻了出去,掌風從他腳下掠過。
卓淩風心道:“這三個家夥果然是有幾分本領,怪不得身懷九陽神功、乾坤大挪移、太極神功的張無忌都敗在他們手中。”
閃念間,妙風使與輝月使乘機左右欺近,兩人身法怪異之極,妙風使聖火令明是從上打下,不知怎麽一閃,竟繞至背後,擊向他的後背。
輝月使明明在左,攻擊落下之時卻是右邊,四點烏芒,雖是一左一右,一前一後,但卻不先不後的一齊攻到。
卓淩風頓時眼前一亮,朗笑道:“好一個攻左而視右,攻前而顧後。”
一挺身,衣發飄拂,奇迹地往前移了丈餘,以毫厘之差避過了二使聖火令,後發先至到了流雲使面前,右掌一揮,勁力浩如瀚海。
他掌法中夾雜身法,展如大鵬穿雲,神妙無比,如鬼似魅,流雲使駭然之下,雙令一高一下,擊了出去。
趙敏與周芷若聽了卓淩風的話,恍然有悟,周芷若更是叫道:“大哥,前後左右,全無定向,後發制人,先發制于人。”
趙敏皺眉道:“這是九陽真經中的武理吧!”
周芷若淡淡道:“你不也知道嗎?卓大哥不早教過我們嗎?”
趙敏哼了一聲,她與周芷若都是極爲聰慧,被卓淩風這等見識廣博的武學大師教導了三個月,論武學原理的紙上談兵,當今世上能勝過他們的不過寥寥,深知所謂“擊左視右,攻前而顧後”不過是籠統而言。
也有可能擊右而視左,待别人防守左,他們轉身之際就可以攻擊右邊破綻,前後也是一樣,如此聲東擊西,虛實結合,的确防不勝防。
卓淩風朗然一笑道:“不錯!”
他的不錯是對趙敏周芷若兩女說的,因爲此時在他眼裏,風雲三使的武功根本沒有秘密。
想到這裏,他是真服張無忌,就三人這種水平,也能打的他狼狽萬分,蓋因這種怪招,九陽真經中早有破解之道,他隻是學了九陽神功,卻沒将《九陽真經》真正吃透,否則要擊敗這三人,哪需要去學聖火令武功。
卓淩風見流雲使聖火令擊來,左手如煙似霧,輕飄飄一抓,扣住了流雲使右臂。
嗤啦,他勁力何等胸勁,流雲使衣袖迸裂,露出了毛茸茸的一段手臂。
流雲使心中一慌,正要運起“透骨針”反擊,奈何一股内勁循着經脈沖向髒腑,隻覺渾身發麻,真氣突突亂跳,似要破腦而出,瞬間臉色漲紅,委頓在地。
卓淩風順手奪過一枚聖火令,正要去拿另一枚,這時輝月使的鐵牌已砸至他頭頂寸餘,
卓淩風聽得勁風疾至,右手猝然向上推出,勢如山洪決堤,左手仍然去奪令。
妙風使怎敢硬接,急忙閃避。
卓淩風行将得手,忽覺一縷勁風射來,銳如鋼針,正中他的手腕陽谷穴上。
卓淩風手腕一疼,原來是妙風使就地一滾,像是肉球一般滾來,施展“透骨針”内勁一招得手。
他一手拿起流雲使的聖火令,又以手中聖令搭在卓淩風手中聖火令上,奮力一奪,竟又吸了過去,他身子像裝了彈簧,猛然彈起。
饒是如此,兩人也被卓淩風的神功吓出一身冷汗,急忙轉動身法,想要抓起流雲使逃回自家船上。
以卓淩風之能縱被人點中穴道,一般人是無法破防的,但他知道妙風使是将一股極陰寒的内力積貯于一點,攻堅而入。
就像流雲使剛才能接一招降龍十八掌隻因掌力、内勁分布廣闊,遍布全身,他們的陰勁卻凝聚如絲發之細,倏鑽陡戳,攻其一點。
有如大象之力雖巨,婦人小兒卻能以繡花小針刺入其膚。而武學之中,掌力被指力所克的原因也在于此。
然而卓淩風到手之物被人奪走,大感面目無光,再也不留手了,喝道:“逃的了嗎?”
說着踏上一步,雙掌擊出,真氣鋪天蓋地般籠罩下來,掌力凝固如山,就像一個大網。
妙風使與輝月使陡覺身子飛退之勢被抑,應聲一凜,斜眼看去,卓淩風雙掌揮灑。
兩人頓覺天旋地轉,卓淩風左手一揚,一股無形之力仿佛大手,兩人手臂一麻,六枚聖火令已經飛起。
卓淩風右袖一揮便将六令裹住,左掌持續擺動,兩人頓時感到身處飓風漩渦,仿佛喝醉了酒跌跌撞撞,不能自已。
風雲三使這兩式招法怪異,快捷如電,無論是明教中人還是丐幫中人都不禁喝彩,但等卓淩風淩空定住兩人,奪了六令,一各個就仿佛見了鬼,渾然不信世上竟有這般武功。
明教的乾坤大挪移與聖火令上的武功雖奇,究不過是旁門左道之學而達于巅峰而已,說到宏廣精深,遠遠不及卓淩風身懷的任何一門絕學。
而風雲三使所學的武功,更是乾坤大挪移神功的一點皮毛,又混合了聖火令上一些武功,就是将攻擊看似是從左側的攻擊,但落點是身前,看似是右側的攻擊,落點是身後,同時輔以三虛七實,無中生有等說法,給人以奇,從而取勝。
但一切花狸狐哨的武功遇上“降龍十八掌”這種武功,都是白饒!
卓淩風又是當世首屈一指的武學大宗師,武學造詣已臻登峰造極之境,這幾個月來潛心苦練武功,功力愈是精純,若非有意跟他們玩玩,指點趙敏與周芷若。
隻需将丐幫絕學“降龍十八掌”施展開來,将那淩厲無倫的掌力掃到一丈開外,他們縱然手持聖火令也無法近身。
這時他将掌力外爍,手中猶如拿着一把無形大網,籠罩了一丈有餘,兩人就像個氣球被他隔空随意拍打,根本無法反抗。
“躺下吧!”
卓淩風一聲斷喝,猶如龍吟,妙風使與輝月使猛然飛起,又砰地摔在地上,步了流雲使後塵,不能動彈分豪。
卓淩風蕭然挺立,一手拿着六枚聖火令,淡淡道:“爾等能得此令,皆因我丐幫,今日正好物歸原主,也是妙之極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