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藍無垠,驚濤萬裏,船頭破浪,嘩嘩作響,卓淩風與趙敏出艙之後,就見周芷若早已俏立船頭,極目遠眺。
她一身蔥綠衣裙,雙頰融融有光,襯托着一幅秀美絕倫的面孔,長長的秀發,輕柔的衣裙,随着海風的呼嘯聲起舞飄拂,露出修長雪白的玉頸,美麗地不似人間顔色。
雖離中土陸地已經數月,日日遭受海風侵蝕,周芷若蓋世風姿不但絲毫不減,這晶瑩如玉的皮肉上反而流露出一種堅挺與自信,以及一種令人望而卻步的清冷之氣。
此景此情,就彷佛一佛動人的圖畫,卓淩風縱有趙敏這等嬌妻日夜相伴,乍見此人此景,也不由忘情心跳,怔在當場。
一陣淡淡的香風閃過,趙敏揮動欺霜賽雪的纖手在他面前一搖,嬌嗔道:“你可真是男兒本色!”
卓淩風一撓頭,幹笑道:“這幾天跟她沒碰面,乍一看,的确有些晃人眼了,讓你見笑了。”
“你還說!”趙敏狠狠跺腳,揚手作勢欲打,卓淩風朗笑跳開。
趙敏見狀,不禁掩口一笑,又一伸玉腕指指周芷若,幽幽道:“她有時候像個楚楚可憐的落難少女,有時候又是個端貞秀雅的大家閨秀,這時候又像個清冷孤傲的淩波仙子,連我都不得不承認她的美,又豈能怪伱!”
倏地,卓淩風身形一動,将趙敏攬在懷裏,柔聲道:“别這麽說,其實我是跟她這幾天沒見面,所以猛然刺激了我的視覺感受,我要與你這大美人,三天不見面,肯定會覺得你比她美了!”
趙敏是真拿卓淩風沒辦法,因爲他有什麽話都給你明說了,從不遮遮掩掩,如此一來,讓她想要發作一下,嘔個氣,吃個醋,也沒機會。
忽然背後響起一聲嬌脆的聲音,道:“卓幫主,你與夫人卿卿愛愛,還是避着點人吧!免得讓某些人吃味嫉妒,做些什麽不好的事來!”
殷離扶着金花婆婆也從船艙走了出來,到了兩人身旁,而且她說話聲音很大,指向性也很是明顯,周芷若不由霞生雙頰,分外羞慚。
她知道殷離口中的某些人是誰!
卓淩風現在其實也很納悶,他爲什麽會覺得周芷若美?
他與周芷若相識并非一天兩天,爲什麽以前爲什麽沒有覺得她美的讓人發呆?今天卻有?
随即想到以前自己對周芷若心有惡感,随着自己對她的看法轉變,心裏想法也有了改變,從而導緻自己對她産生漪念了不成?
卓淩風想到這裏,心跳的撲通撲通的,莫非我練了武功,還是想吃着碗裏的,想着鍋裏的不成?
“果然是明教總教的人來了,隻是沒想到會有這麽大陣仗!”
紫衫龍王臉色嚴峻,可剛一說完這話,又很是急切道:“啊,原來是總教教主逝世了。”秀目中濡溢出兩點瑩瑩淚光,緩緩地移動腳步,向前走去。
謝遜這時也到了船舷邊上,問道:“卓幫主,來船是有什麽不同嗎?”
卓淩風凝目望去,就見前方海天交接之處,赫然出現了一片白帆。
他内功深厚,目力驚人,就見十餘艘大船呈一字排開,駛了過來,每張白帆上都繪了個大大的紅色火焰,帆上都懸挂着黑色飄帶。
最前方一艘大船五帆齊張,吃飽了風在茫茫大海中領航而行。
卓淩風遂将看到的說了。
謝遜一拍船舷,說道:“是了。總教教主逝世。西域之人以黑色爲喪服,帆上挂着黑色飄帶,那是服喪。他們要選立新教主,是以萬裏迢迢地來到中土,追查韓夫人下落。”
殷離很是奇怪道:“謝公公,爲什麽總教教主死了,就要來找婆婆?”
謝遜道:“這是韓夫人最大的秘密,我不能說。”
紫衫龍王怔了怔,道:“事到如今,還有什麽不能說的。”
遂将往事娓娓道來。
原來數百年來,中土明教的教主例由男子出任,波斯明教的教主除創教教主外,卻向來是女子,且是不出嫁的處女。
總教經典中鄭重規定,由聖處女任教主,以維護明教的神聖貞潔。每位教主接任之後,便即選定教中高職人士的三個女兒,稱爲‘聖女’。
此三聖女領職立誓,遊行四方,爲明教立功積德。
教主逝世之後,教中長老聚會,彙論三聖女功德高下,選定立功最大的聖女繼任教主。但若此三位聖女中有誰失卻貞操,便當處以焚身之罰,縱然逃至天涯海角,教中也必遣人追拿,以維聖教貞善,而紫衫龍王便是總教三聖女之一。
她當年在碧水寒潭中與韓千葉相鬥,水中肌膚相接,竟爾情不自禁,日後病榻相慰,終成冤孽。
聽到這裏,周芷若也是臉色發紅,想到當日自己汗流浃背,渾身濕透的那副場景,偷偷低下了頭。
趙敏也是心有所感,她當日與卓淩風未曾見過父母,就有了夫妻之實,這也是不同禮法的,當即說道:“我說中土明教是邪教,哪知波斯明教更加邪得可以。爲什麽定要處女來做教主?爲什麽要将失貞的聖女燒死?”
謝遜斥道:“胡說八道。每個教派都有曆代相傳的規矩儀典。和尚尼姑不能婚嫁、不可殺生吃葷,丐幫不能錦衣玉食,縱然幫主至尊穿衣之時,也要有補丁,那不也是規矩麽?有什麽邪不邪的?”
卓淩風笑道:“謝獅王所言極是。”
紫衫龍王又道:“乾坤大挪移心法本是源自波斯,但此心法總教失落已久,中土明教卻尚有留存。總教遣我前來光明頂,其意便在于此。
我與千葉大哥成婚之後,知道總教總有一日會遣人前來追查,隻盼爲總教立一大功,以贖罪愆,沒想到!”
趙敏幽幽接口道:“爲了一個乾坤大挪移,搭上了你們母女二人,也沒拿到。”
紫衫龍王知道趙敏口無遮攔,也不以爲忤,但見卓淩風緊皺眉頭,神氣古怪,不由問道:“卓幫主,你怎麽了?”
卓淩風道:“我以爲波斯總教最多也就是幾艘船,我還特意讓準備炮船,卻卻沒想到這麽多,若讓他們知道你們在這裏,我們就有大麻煩了。”
殷離微微一哂道:“卓幫主神功無敵嗎?你還怕麻煩?”
紫衫龍王責道:“阿離,這時候還要說這種話?”
趙敏聽不得别人說卓淩風不好,還未反駁,卻聽周芷若細聲細氣地道:“殷姑娘,對方那麽多人,我們自然力不如人,可若隻有卓幫主一人,他們人炮再多,又哪裏能難爲的了他?你說這話不但顯得自己有些蠢了,還連累了白眉鷹王與紫衫龍王!”
周芷若性格溫文,這般說話,已是生平對人最不客氣的言語了,殷離一時間面色發紅,卻也知道這話的确沒錯,竟不知怎樣反駁,隻能哼了一下,閉嘴不語。
趙敏卻心生異感,瞄了周芷若一眼,見她面色微紅,再一瞧卓淩風正看着周芷若,眼神也很是奇怪。不由暗忖:“他們這是要幹什麽?風哥這種眼神是什麽意思?是感激,是憐惜,還是愛慕?”
她一念及此,心中不禁有些吃味,這時忽見對方來船衆多,便将這事放下,說道:“這裏可是海上,不提敵人,隻是海中風波變化,就兇險莫測,更何況人家有這麽多船,若是再有火炮,個人武功再高,又能有多少能爲?”
衆人心頭都是應聲一沉,他們都知道海上不比陸地,若在陸地上縱有千軍萬馬,卻也奈何不得高手。
可在海上,對方這麽多船,必然有炮,一旦發炮打壞船隻,人人都得喂了魚鼈。
縱然沒有敵人,單隻飓風一起,都有滅頂之災,任你武功再高,也是無用。
這些念頭,衆人嘴裏不說,卻都不知不覺流露在眉梢眼角。
卓淩風也理解了原軌迹中的張無忌,縱然身懷不世神功,也隻能看着小昭離己而去,而是面對這種形勢,根本無能爲力罷了。
殷離實際上隻是因爲周芷若的某些行爲,而對卓淩風不滿,就像當初她因周芷若對“曾阿牛”不滿一樣,這時也知道自己有些不講理了,聲音一柔道:“卓幫主,小女子向你賠不是了。”
卓淩風也不在意,微微颔首。
殷離又道:“他們離我們還遠,我們可以轉舵,找個小島落腳,隻要在陸地上,我們這一群人,也不見得怕他們!”
謝遜搖了搖頭道:“他們不知我們根底,大家都在茫茫大海之上,未必會有什麽事發生,但若提前躲避,說不定反而會讓他們起了疑心,追将過來,連續發炮,如之奈何?”
趙敏正容道:“獅王所言有理,他們不知道我們是什麽人,我們船上也有炮,除非迫不得已,他們絕不會胡亂發炮,但若提前規避,倒顯得我們做賊心虛,他們說不定反而會直接發炮攻擊了。”
卓淩風一揚手道:“傳令,整船戒備!我們去會一會這波斯明教!”
船上警鈴大作,丐幫弟子手持兵刃,布于四周,炮手都開始裝填火藥,舵手更是迎了上去。
趙敏皺眉道:“你是想要來個擒賊擒王?”
卓淩風對她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欣然道:“他們人多勢衆,但我們知道他們是什麽人,他們卻不知道我們是什麽人,這是我們的優勢,隻要雙方接船而鬥,又有何懼!”
謝遜一翹大拇指道:“卓幫主好氣魄!“
卓淩風笑道:“獅王、龍王這就請回艙去吧,切記,無論我等如何與其争鬥,你們切不可出艙幫忙!”
紫衫龍王心頭一動,低聲道:“聽你的意思,我與謝三哥根本給你幫不上什麽忙,是嗎?”
卓淩風搖頭道:“那倒也不是,隻是你們是明教中人,一旦遇上波斯總教,我可以肆意殺伐,你們又将如何?所以一切由我來應付!”
隻聽謝遜說道:“中土明教雖出自波斯,但數百年來獨立成派,自來不受波斯總教管轄。他們若是對我等不懷好意,自然沒有任何交情可言,卓幫主盡管放心!隻是,韓夫人,你畢竟是波斯總教的聖女,與他們相争,倒是不妥,你就進艙躲躲吧!”
幾人說話間,突然就聽見号角嗚嗚,隻見前方品字形駛來三艘船,這些船比他們的船要尖窄一些,長度則多了丈許,在機動性上占了上風。
卓淩風一擺手道:“獅王,你也不可出來,真要動起來手來,慢說你們,縱然張無忌帶着明教左右使,也不一定是他們的對手。”
衆人瞬間色變,龍王、獅王、明教左右使之能衆人素知,而張無忌武功之高,周芷若更是親見,渾然不信波斯衆人能勝得過他!
謝遜聽他言詞鄭重,不由得挺了挺的脊背,正色道:“卓幫主,據我所知波斯總教十二寶樹王精研教義、娴熟經典,并不一定武功高強,你何出此言?”
金花婆婆也是駭然道:“這波斯總教的底細我再清楚不過了,十二寶樹王的武功未必在我之上,要有你說的這麽厲害,恐怕非得脫胎換骨,重作幾回人才行。”
卓淩風笑道:“龍王,你有多少年沒回波斯了?”
“我再問一個問題,中土明教世代相傳的聖火令上,有什麽你們可知曉?”
獅王與龍王入教之時,聖火令早已失落多年,紫衫龍王三十多年沒回波斯,又哪裏知道其中端倪。
隻聽謝遜道:“謝某隻知本教聖火令自第三十一代教主石教主之時,落于丐幫之手了,但後面丐幫也找不到了,莫非卓幫主知道下落?”
卓淩風微一颔首:“中土明教的聖火令上載有山中老人霍山的畢生所學,八十年前,我丐幫奪了你們明教的聖火令,也沒人在意,更沒人認得波斯文字,後來丐幫衰落,這聖火令輾轉流落到了波斯,被總教所得。
他們認得波斯文字,武功又與霍山乃是一脈,故而很多人加以修習,這多年來,論真實的武功修爲自然比不上獅王、龍王,但武功很是奇詭,又懂得合擊陣法。
一流高手若是遇上,估計也就一招的事,縱然某些絕頂高手不明根底的情況下,估計也就多撐幾招,你們說厲不厲害?”
謝遜與金花婆婆都知道山中老人霍山武功精強,雄心勃勃,成爲一個宗派首領,該派專以殺人爲務,名爲依斯美良派。當十字軍之時,西域提起‘山中老人’霍山之名,無不心驚色變,後來一派武功爲波斯明教中人習得,武功本就詭異古怪,沒想到中土明教的聖火令上,也有霍山的畢生武功,而且卓淩風絕對不會無的放矢。
而卓淩風口中的某些絕頂高手,說的也就是張無忌,他初遇風雲三使就被打的亡命奔逃,更别說加上十二寶樹王。
卓淩風如此鄭重,獅王、龍王的驕狂之氣自然一掃而空,拱手道:“那就勞煩卓幫主了!”三人退進了艙中。
卓淩風又對趙敏與周芷若道:“你們兩也進去,或許不會有事,但你們長得太美,難免讓人見色起意,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就太冤了!”
趙敏與周芷若對視一眼,又見三艘大船離自家船隻不過數十丈了,凝目看去,隻見對方甲闆上每船站了數十人,個個黃發碧眼,身材高大,均是胡人,人人彎弓搭箭,或持兵刃蓄勢待發,更有炮口對着他們,聲勢洶洶。
趙敏白了他一眼道:“你考慮的可真周到。”兩人隻好進了艙。
很快,一艘大船已到他們船頭不足十丈,船頭立着三人,都身穿寬大白袍,白袍角上赫然都繡着一個火焰之形,與中土明教中人打扮無二。
其中兩人身形甚高,最高那人虬髯碧眼,形态頗爲威猛,另一個黃須鷹鼻,目如銅鈴,長發披肩,更添其威勢。
左首一人是個女子。她一頭黑發,和華人無異,但眸子極淡,幾乎無色,瓜子臉型,約莫三十歲上下,雖瞧來詭異,相貌卻是甚美。
卓淩風心想:“想不到胡人中也有這種人物,這該是明教中的的風雲三使了!”
卓淩風星目一掃,見船上的丐幫徒衆,各個一臉緊張,嚴陣以待,豪氣頓起道:“諸位兄弟,莫要驚慌,待他們到了,也讓這群西域胡人知道知道我中原漢人的手段!”
丐幫衆人轟然應諾。
蓦地一聲冷哼,竟把百多人的應諾聲蓋過,隻聽一把剛勁十足的男聲傳了過來:“爾等船上都是什麽人?”
這人正是那個虬髯人,他内力不弱,可話聲語調不準,顯得極是生硬。
此時來船距離他們也就三四丈了,三船呈品字将卓淩風大船一圍,雙方抛錨落帆。
隻見三艘船的甲闆和看台上,都密密麻麻站滿了人。
掌缽龍頭朗聲道:“丐幫幫主駕前,爾等又是什麽人?”
他們壓根沒想着隐藏身份,而且波斯人也不是傻子,又是炮船又是武學之人,身份自然不是尋常之輩。
掌缽龍頭也是當世一流高手,中氣十足,這番話平平說出,波斯人聽着都覺得是在自己耳邊說話,清晰異常,各個交頭接耳。
有一個波斯人轉頭向當頭坐在甲闆正中椅上的首領,說了幾句波斯話,那首領叽裏咕噜地吩咐幾句。
隻聽虬髯人朗聲又道:“爾等竟是丐幫中人,妙極,妙極,你是丐幫幫主嗎?”
掌缽龍頭道:“我乃丐幫掌缽龍頭!”伸手一肅卓淩風道:“這才是本幫卓幫主。”
虬髯人道:“妙極,妙極,我乃波斯明教總教流雲使,另外兩位是妙風使、輝月使。我等奉總教主之命,特從波斯來至中土。”
卓淩風拱手道:“不知三位有何見教?”
隻聽那黃須的妙風使道:“我教主接獲訊息,得知中土支派教主失蹤,群弟子自相殘殺,本教大趨式微,是以命雲風月三使前來整頓教務。
我等先要去抓破門出教的紫衫龍王,隻是不熟海程,還請爾等帶我等去東海靈蛇島!”
卓淩風微笑不語,就聽掌缽龍頭昂然說道:“笑話,我丐幫豈是給爾等當向導的,你怕是想瞎了心!”
話猶未已,三人由敵船甲闆騰空而起,越過三丈多,穩穩落在他們船頭甲闆之上。
衆人驚咦一聲,見這三人相貌或是俊偉,或是好看,而且三人身法之快之怪,更是罕見,在海風吹拂下,白衣飄揚,頗有點潇灑出塵的味況,均感訝異。
三人雙手高高舉起,每隻手中各拿着一條兩尺來長的黑牌,精光閃閃的眼睛徐徐掃過各人,最後落在卓淩風處。
那流雲使将兩塊黑牌相互一擊,噗的一聲響,聲音非金非玉,十分古怪,旁若無人的說道:“這是中土明教的聖火令,前任姓石的教主不肖,被你們丐幫奪走,其後由總教收回。但今日既然在這大海之上遇上爾等丐幫幫主,正好做個了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