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卓淩風的“天罡北鬥步”,讓衆人心下隐隐竟起恐懼之感,就連以輕功傲視武林的青翼蝠王,都不禁心中一寒:“這小子莫非真會道士燒符念咒,請神上身的鬼把戲不成?”
就連張無忌此等武功,身子都是一顫,他曾親眼見過卓淩風對付昆侖派何太沖、班淑娴夫婦的‘昆侖兩儀劍’。
但手段與今日相比,相差豈能以毫厘計,不由疑惑:“一個多月不見,一個人的武功真能進境至此嗎?”霎時間宛如身在夢中。
“天罡北鬥陣”是全真教最上乘的武功,一人想要施展“天罡北鬥步”,對人的内力、輕功要求極高,卓淩風玄功未複之前,從不施展,因爲根本發揮不出應有之威力。
可今日他卻要以此神功以懾世間,好讓明教衆人知道,縱然卓淩風不會丐幫武功,自身卻也不弱于任何人!
縱然以後不當什麽帶頭之人,但絕對有能力殺死那個帶頭之人。
這是未雨綢缪,若真的還讓朱元璋坐了江山,必須得讓他收起讓全國奉養朱家的想法。
楊逍見識雖廣,對這等奇功自是前所未見,直讓他眼中迷亂,自然顧不得身份名頭,隻好劍掌齊動。
他幾十年功力,也是非同小可,長袖之上灌注内勁,這一拂好似鐵闆。
長劍上的劍招更是精妙之極,但見精芒流動,去如飛電,大開大合,劍風激蕩,極爲剛猛,看得人耀眼生花。
周颠隻看得心頭一震,叫道:“乖乖不得了!楊逍這龜兒子劍術竟然這等奇妙。”
要知他與楊逍夙來不合,曾數次和他争鬥,此刻卻很是慚愧,心想:“楊逍這龜兒子原來一直讓着我。
先前我隻道他武功隻比我稍高,每次動手,總是碰巧運氣好,這才勝了我一招半式。豈知我周颠跟他龜兒子差着這麽老大一橛。”
楊逍遇上這輩子前所未見的高手,自是使出渾身解數,這拂袖出劍,尋常高手決不敢輕纓其鋒。
然而卓淩風存心要打掉他的傲氣,心中冷笑,目中精光一閃,左手擊向長袖,右手拂袖一卷,内力灌注之下,直接蕩向楊逍長劍。
笃的一聲,楊逍突覺劍刃竟不受力,虎口一熱,長劍歪斜,卓淩風右手掠來,順勢點向楊逍右胸的“章門穴”。
這時兩人掌袖相擊,竟然發出金石相撞之聲,楊逍就覺袖上大力湧至,“哧哧”一響,長袖碎成了“白花蝴蝶”。
然而袖子碎失,先前那股大力卻未消散,經由手臂綿綿而入,直抵肺腑,楊逍胸口一悶,卓淩風右手這一招應機而發,更是巧奪造化,直沖他胸口要穴。
但楊逍又豈是易于之輩,一生不知見過多少大陣仗,心下雖驚卻不慌張,身子猛然間貼地向後滑出丈餘,好似有人用繩縛住他的頭頸,以快迅無倫的手法向後拉扯一般。
這一招實是極險,倘若卓淩風的指尖隻要再進半寸,就能閉了他的穴道。但他身子向後急滑,卓淩風的指尖滑過他的衣衫,又滑又韌,竟不受力。
卓淩風目中閃過一絲訝異,暗想:“無怪這老兒明明是個強奸犯,還傲的要死,武功确有過人之處。”
楊逍身子滑出,立時便直挺挺的站直。這兩下動作,本來全是絕不可能。但見他膝不曲,腰不彎,陡然滑出,陡然站直,便如全身裝上了機括彈簧,而身子之僵硬怪詭,又和僵屍無異。
雖落了下風,但輕功之佳妙,直引的衆人喝彩如雷。
可張無忌細看之下,楊逍頂門上都已見了汗水,知道剛才雖然隻三招兩式,但楊逍所耗心力之大,比與旁人對戰數百招都累。
卓淩風輕嘿一聲:“楊左使果然身負驚人藝業,難怪氣壯志豪。”
青影一閃,淡如流光,直向楊逍沖去,一股磅礴大力如驚潮湧來。
楊逍年少成名,又受陽頂天器重,哪忍受得了這種揶揄,長嘯一聲,霍然舉劍劃出一圈繞身銀虹,這一次用的竟是極陰柔的劍法,如風吹柳絮一般,要将對方掌力削掉。
卓淩風一見他劍勢,就知他用意,身子一旋,身影連擺,“北鬥步”直有鬥轉星移之威。忽而繞到他的身側,五指如勾,刷地抓向他肩膀,吞吐之快,不過瞬息,端是天人落筆,來去無痕。
楊逍隻覺頭暈目眩,慌忙擰腰送劍,長劍斜挑而出,迅如閃電,直刺對方手腕。
劍尖将至,卓淩風猛一擡手,長袖一拂,袖角直接掃中他手掌“陽池”穴。
楊逍隻覺一股熱流鑽入掌心,一條膀子竟如燒着了一般,長劍直接脫手斜飛而出,仿佛流光,“奪”的一聲插在了大殿梁上。
楊逍腳下一滑,身子急往後仰,想要故技重施,然而卓淩風焉能容他将同一手段,在自己身上用上兩次?手掌已從袖中探出,仿佛出雲蛟龍。
這一抓用上了全力,楊逍登覺一股無形之力籠罩了方圓丈許,自己身子竟然後退不得,急忙曲指彈向卓淩風手腕要穴,已經用上了“彈指神通!”
滅絕師太眼中怒火熊熊,卓淩風冷哼一聲:“真是不知羞恥!”手腕一翻,快如閃電,已扣住楊逍脈門。
楊逍登時半身軟麻,步子踉跄,受制于人。
張三豐朗聲大笑道:“好,好,好一個前後左右,全無定向,後發制人。”
張無忌恍然有悟,這是《九陽真經》中的神妙拳理,卓淩風手段用的很多,但都是虛招,隻有抓他脈門這一下才是實招,如此虛虛實實,随意變幻,委實令人防不勝防。
張無忌心中念轉,隻是一瞬,還未及再轉,突聽卓淩風大喝一聲:“你一個犯了色戒的淫賊,我讓你向倚天劍磕頭賠罪,都是看在張教主與明教衆人的面上,你竟然還敬酒不吃吃罰酒,那麽就去地下向郭大俠夫婦跟楊大俠他們請罪去吧!”一掌直拍楊逍腦門。
直到卓淩風開口說話,衆人才還過神來,
韋一笑、殷天正眼見楊逍危急,心念故舊,不忍見他被一掌震死,各自搶身而出。
這一下兩人輕功造詣高下盡顯,韋一笑叫道:“慢來!”
他練有“飛絮青煙功”的輕功身法,飛步跨出,仿佛飛雲飄絮,形似鬼魅,眨眼越過數丈到了卓淩風身後,呼地一掌向他背後拍出。
卓淩風頭也不回,左手微揮,輕輕一拂,如手揮五弦,韋一笑身子如遭雷擊,不但“寒冰綿掌”沒推出去,自己更是全身發燒,飄退數丈,一張灰撲撲的面皮,登時漲紅如血,瞪眼看着卓淩風,已無法再上。
他是來的快,退的也快!
若非場上衆人目不轉睛盯着鬥場,還以爲他沒動過。
卓淩風知道自己身份不同,殺了楊逍終究不妥,才故意留下空隙,引得明教衆人來救,好将之一一擊退。
故而手掌還是又向楊逍腦門拍下,而這時殷天正身子晃動,已然趕到,飛身縱起,雙臂如白鶴亮翅,掌風呼呼,向卓淩風當頭壓下。
殷天正武功本就在韋一笑之上,這一手以拙勝巧,盡顯武學造詣。
可卓淩風但覺還有一股狂風突起,也向自己襲來,這一道勁力之雄渾更勝殷天正。
卓淩風不用看便知來人是誰,右腿倏地飛出,足跟直撞向仿佛大鷹撲食一般,由高撲下的殷天正。
殷天正眼見這一腳去的快急,又虛虛實實,飄忽不定,仿佛踢自己手腕,又像踢他胸腹。不由白眉一豎,大喝一聲,雙掌掌力發出,隻好先護住自己胸腹要害。
“笃”,拳腳相撞,發出輕雷也似的暴鳴,殷天正但覺一股雄強大力,從他足跟迸發而出,雙臂一熱,向後連翻兩個跟鬥,雙腳落地,踉跄後退,被說不得從後扶住。
卓淩風擊退殷天正的同時,張無忌仿如一羽鴻毛,被狂風吹動,飒然掠過數丈之遙,到了卓淩風面前。
他心軟性懦,見楊逍被卓淩風抓在手上死命掙紮,自是心生不忍,一手帶起一股淩厲的勁風直撲卓淩風手腕,一手去抓楊逍手腕,将要将之奪回。
不料卓淩風就是要引他前來,叫道:“來的好!”反手推向張無忌手腕。
張無忌也想試試對方能耐,左掌圈轉,平平擊出,去勢甚緩,已經運上了第七層“乾坤大挪移”神功。
“撲”的一聲,兩人掌力甫接,卓淩風手掌微縮,掌力突然松了,張無忌與他掌力接上,便似身入深潭,無處借力。
“乾坤大挪移”本是波斯明教的護教神功,是一項運勁用力的極巧妙法門,但必須要以上乘内功爲根基,非常人所能修習,跟“降龍十八掌”等高明武學一樣。
根本道理,在于發揮每人本身所蓄有的潛力,每人體内潛力原極龐大,隻是平時使不出來,每逢火災等等緊急關頭,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者往往能負千斤。
張無忌練就九陽神功後,本身所蓄的力道已是當世無人能及,隻是他未得高人指點,使不出來,學到乾坤大挪移後,體内潛力便如山洪突發,沛然莫之能禦。
尤其張無忌憑借着“九陽神功”積蓄的深厚内力,一舉将之練到了第七層,這是創始人都不曾達到的境界。
然而張無忌本在運勁想要化掉卓淩風這一掌之力,但勁力将到未到之際,外力忽空,讓他内力也弛。
卓淩風就在手縮微縮的一瞬之間,就随即反推,掌力往外急崩,笑道:“接好了!”
他何等人物,無論武學修爲與見識遠超張無忌,拿準了對方勁力斷續的空當,掌力乘虛而入。
張無忌心中暗道不好,抽手不及,一股沛然無形的力量已然送來,一驚之下,護體的九陽神功自然發出,卸掉對方勁力。
但也不禁連退三步,後背撞上殿柱,大殿灰塵簌簌落下,一時間體内真氣翻江倒海,胸悶氣短,滿臉通紅。
卓淩風卻神定氣閑地站在當地,
這幾大高手一輪出手,處處展現極高武學要義,真如電光石火,瞧的衆人喘不過氣來,無不駭然心驚。
明教衆人隻道卓淩風武功深不可測,張無忌縱然不是對手,也非數百招可以分出高下,豈知與他隻過了一招,竟然就落了下風。
衆人擔心張無忌受傷,顧不得楊逍,紛紛圍攏。小昭淚水盈盈,更加焦急。
張無忌微微一笑,右手輕輕擺了一下,示意并不妨事,暗自調勻氣息。
就連張三豐瞧的也是微微皺眉,捋須搖頭道:“無忌,你練了九陽真經,卻不懂得真經中所言,虛實須分清楚,一處有一處虛實,處處總此一虛實。氣須鼓蕩,神宜内斂,無使有缺陷處,無使有凹凸處,無使有斷續處。”
他适才見張無忌出手棱角分明,武功雖高,卻不明高深拳理,這才被卓淩風輕松擊敗。
張無忌武學所知已深,關鍵處一點便透,聽了太師父這幾句話,登時便有領悟,若有所思。他明白太師父是指點自己,如何使内力運行不存斷續期,避免被對手趁斷續期打擊。
可他還是做不到,昔日他在救五行旗時,就被滅絕師太利用忽吞忽吐,閃爍不定的掌力擊傷。雖隻出一掌,卻分了先後次序,先引開敵入内力,然後再次發力,這是内家武學中精奧之極的修爲,與卓淩風的手段如出一轍。
但那時的張無忌九陽神功未能大成,也未習得“乾坤大挪移”,可如今卓淩風的内力、武功又比滅絕師太更甚,他便又重蹈覆轍了。
殊不知成爲頂尖高手的因素除了武功、内力之外,還有就是運勁發力的技巧和武學修爲。
想那《九陽真經》高深莫測,“九陽神功”心法僅僅是九陽真經的根基,其内含有高深的武學妙理。
張無忌僅是把九陽真經中的“九陽神功”練到大成,将根基打的牢靠無比,可是缺乏高手指點,又不懂高明武功,對上面精妙的武學原理,根本不曾全部領悟。
所以在原軌迹中,面對風雲三使聖火令中聲東擊西的怪招,卻是手忙腳亂,一敗塗地。
但如何應對,九陽真經中早有解釋,就是張三豐剛才說的“前後左右,全無定向,後發制人,先發者制于人。”
可惜張無忌未能将其完全領悟而已。
而且也正因如此,張無忌施展武功時的運勁水平太差,就連最基本的神功護體之能,也不能發揮到極緻,在光明頂上追逐成昆之時,竟被楊不悔這等庸手輕易封閉了穴道。
這也是卓淩風不願與之交手的原因之所在。因爲張無忌一番奇遇,武功雖高,可武學修爲與見識還相去甚遠,動起手來,自然是一敗塗地的下場。
趙敏卻是有些失望,她以爲張無忌與卓淩風怎麽也有一場好打,能讓自己一飽眼福,結果這麽快!
她哪裏知道,全真教武功要旨就在以虛擊實、以不足勝有餘,以“空、柔”二字爲要義,周伯通就是根據王重陽的指點,才以道德經悟出了天下至柔的“七十二路”空明拳,與張三豐所創的“太極拳”同是天下至柔拳術。
然而這類武學不脫“以虛擊實、以不足勝有餘”的全真武學要義,卓淩風雖不會空明拳、太極拳,卻懂全真武學的根本。
他修爲之高,運轉勁力已經到了所施無不自如,柔極生剛的高妙境界,與張三豐出掌其軟如綿,其堅勝鐵的至高境界相比,略遜一籌,卻勝了張無忌一籌。
适才卓淩風雖隻一縮一推,但卻蘊含了高深内力與高明運勁發力的竅門,才能逮住張無忌前力已散,後力未繼的當兒将之擊退。
要換了别人,又哪能做到?
可卓淩風與張無忌各自施展神功放對之時,楊逍卻是苦不堪言。
他被卓淩風抓在手上,隻從卓淩風手上透出的“九陽神功”餘勁,就攪得他渾身滾燙,氣血沖腦,雙腿軟倒在地。
“爹!”
楊不悔爲爹擔心,縱身上前,伸手便抓,指尖碰到楊逍身子,忽覺一股潛力湧來,一聲嘤咛,呼聲痛楚,竟被甩了出去,眼看就要撞上一扇大門。
衆人分明看到她去扶楊逍,忽然見她被彈了出去,均是愕然。
卓淩風揮袖一拂,一股勁風送出,楊不悔穩穩落在了數丈之外,面露驚容。
張無忌一口氣一順,拱手說道:“卓幫主武功果然了得,小弟自愧不如。”
卓淩風搖了搖頭道:“你武功很好,但少了曆練與見識,你跟張真人住上一年半載,我赢不了你。”
說着看向楊逍,雙眉一挑,冷冷道:“我再問你一次,你磕不磕頭,這可是最後一次,你自思量清楚!”
楊逍知道他就是赤裸裸的威脅自己,若不從命,就要打死自己。
一時間又羞又怒,一手按地,彈身跳起,可體内餘勁未消,形同醉酒,腳下踉踉跄跄,眼前一陣暈眩,正要出聲。
忽聽耳邊一個細如蚊蚋的聲音道:“向郭大俠、楊大俠他們低頭認錯,難道辱沒了你?”
楊逍一愣,卻見張三豐冷冷瞧着自己,知道他是傳音入秘。
正自閃念,忽覺一隻手将自己從後扶住,說道:“楊左使,你打又打不過,向倚天劍磕頭認錯,這也符合江湖規矩,誰還能小看你不成?總不能你真的死在這裏,讓我們給你報仇,然後再死上一半嗎?”
楊逍掉頭一看,竟然是周颠。
說不得也道:“楊左使,郭大俠夫婦義守襄陽數十載,楊大俠千軍萬馬之中擊殺蒙古蒙哥汗,何等英雄了得,你向他們低個頭,不丢人!”
楊不悔也帶着哭腔道:“爹,好漢不吃眼前虧!”
一刹那,楊逍心中轉了無數念頭,恍惚明白今天不低頭,是不行了。
名頭雖然比性命重要,可自己死了,兄弟們若是報仇,難保不會讓聯盟瓦解。
那自己豈不成了明教的大罪人?
一念至此,幽幽一歎。
收拾心情,正色道:“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