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映照着武當山,這座三清廣場前更是充斥着一股壓抑之氣,壓迫着人的呼吸與心靈,隻因一條鮮活的生命将要香消玉殒。
楊逍更是駭然心死,他根本不敢想象女兒死在自己面前,那是什麽樣子。
他想要上前,就一丈距離不到,平時腰腿不動都能做到,可今天卻是猶如天塹。
他半邊身子酸麻,這一口真氣一時間提不上來,又怎能上前?
楊不悔身不由已的向後跌去,也忘記了呼吸,她知道自己這一次魯莽了,便要付出生命的代價了。
但就在劍尖挾着破空之聲,飛向楊不悔面前半尺處,突然間,這道流光消失了。
“叮”的一聲響,劍尖插在了青石地磚上,離楊不悔的右腳尖不過寸許,險些将她的繡鞋釘住。
原來卓淩風适才甩劍之時,揚手時臂不内曲,全以指力發出,這一擲之勁巧妙異常,既發即收,劍尖剛飛到楊不悔身前,突然轉彎插地,正是全真派手法。
而這時楊逍一口真氣提上,身子一晃,說道:“退下!”左手五指并攏,揮掌自下斜斜挑出,仿佛拂柳揚花一般,掃中了楊不悔腰間。
楊不悔本就被卓淩風甩出,立足不住,這時隻覺一股柔勁入體,将她挑飛了出去。
與此同時韋一笑也疾躍而起,快如一縷青煙一般,直飛過去,懸空一攬,不待楊不悔掉落實地,已将她抱入懷中,緊接一個大翻身,輕飄飄的落到了地上。
全場衆人無不爲楊逍精妙的掌勢内力、韋一笑迅若駭電般的接人身法而心折,但在場的一流高手卻因卓淩風奇巧的暗器手法,生出凜駭之感,各個悚然變色。
因爲他們均想卓淩風适才這一擲,若是朝着自己,他們都是一流高手身份,自會下意識去接或将之擋開,但這劍尖若是轉彎,自己的性命實已交在對方手裏。
畢竟卓淩風能讓劍尖插地,足見他的功力實已到了所施無不自如的境地,難道不能讓劍尖轉而插向自己小腹?
憑他這一擲之力,哪還能有命在?
霎時間各個面色凝重,鴉雀無聲,均想:“無怪當年全真教有天下武學正宗之譽,連少林寺的風頭都被蓋住了,王重陽的天下第一之名,看來絕非浪得虛名!”
趙敏一扯卓淩風袖子,低聲道:“這一手你得教我!”
卓淩風還未開口,就聽周颠拍手大叫道:“卓幫主,這一手可帥的很哪,我周颠再練三十年也及不上你啊!”
說着又看向楊不悔,高聲道:“楊家丫頭,大人辦事,你插什麽手?”
楊不悔惡狠狠瞪了周颠一眼,她盡管被楊逍用“乾坤大挪移”甩了出去,可卓淩風之前奪劍之時将她震的虎口流血,現在手背直到肩頭,仍是不勝酸痛,喝道:“他在這裏胡說八道,罵我爹爹,我就應該聽着嗎?”
“住口!”
楊逍疾言厲色道,又朝着卓淩風拱手作揖道:“小女無禮,多謝卓幫主手下留情。”
“無需謝我!”卓淩風一擺手道:“爲人子女,該當如此!”
楊不悔此舉雖說自不量力,但她一片愛父之心卻是值得尊重,卓淩風何等身份,如何能與她一般見識,适才隻是給她一個教訓。
衆人本就心下暗佩卓淩風氣度不凡,果是絕頂高手的氣派。聽了這話,更是佩服。
剛才卓淩風雖然指着楊逍鼻子罵,但他們卻未生出惡意,畢竟這些人都是大有身份之人,好賴話聽的出來。
人家就事論事,針對的是個人行爲。
要知道其時禮法之防人人看得極重,武林中人在男女之防上,固不像一般人理會小節,可江湖上的好漢若犯了色戒,更爲衆所不齒。
這遠遠比什麽殺人之事惡劣的多!
淫徒之名背在身上,别說本人以後難以做人,就連門派、子女臉上也大無光采!
周颠哈哈大笑道:“楊家小侄女,你瞪你周叔我,瞪就瞪了,可人家卓幫主若将你順手斃了,任誰都說不出個不來。
可你爹見女兒死了,明知不敵,也得上前拼命,再然後我們明教光明左使喋血武當山。
我們這一衆兄弟面上無光,再是與你爹不合,也得爲其報仇。
這一下子明教、丐幫、峨眉派在這裏,就得将新仇舊恨一起算了,大家夥殺的昏天暗地,武當道士給我們大作法事,嘿嘿,那可妙的緊了。”
衆人聽了這話,忍不住的臉上變色。
他們都認爲周颠說的話,一直都是放屁,唯獨這番話大有道理。
但見楊不悔瞪圓大眼,咬一咬牙,大聲說:“剛才是我不對,不知天高地厚,取死有道,可卓幫主武功高強,又身爲一幫之主,人所共仰,在這裏信口開河難道就對了?
我爹娘明明是兩情相悅,我娘給我取名‘不悔’就是明證,跟奸淫擄掠有什麽關系?
他敗壞我爹名聲,也不是君子所爲。”
紀曉芙生前并未對女兒說過詳情,楊逍自己也羞于啓齒,故而楊不悔對于卓淩風說他爹爲奸淫擄掠之徒,一百個不信!
卓淩風卻是冷冷不答,目光投向楊逍。
楊逍閉眼歎一口氣,說道:“不悔,卓幫主說的不錯,是我行事不檢,害了你娘。
當年與你娘分别,是我平生大苦,你娘之死更是我平生大悲。
而今我别無他求,隻求與滅絕師太一戰,無論死活,好去九泉之下見你母親。”
楊不悔見他神情凄苦,不忿道:“你就是怕讓我娘丢了名節,故意這樣說!”
說到這裏,不由想到母親,看向滅絕師太,戟指怒喝道:“老賊尼,你在光明頂上親口說我爹娘兩情相悅,你讓我娘來害我爹,我娘不從,你才将她打死,是也不是?”
“不錯!”
滅絕師太惜字如金。
楊不悔看向卓淩風,冷笑道:“似老賊尼這等罔顧人倫之人,也有臉自居一派掌門,你怎不罵她,怎不打她?”
滅絕師太長眉一豎,眼神中射出炯炯兇光,冷冷道:“你這小孽種,當日讓你逃的一命,真是我生平大恨!”
“殺母大仇,不共戴天。”楊不悔神色悲憤:“總有一日我要殺你爲我母親報仇!”
滅絕師太冷哼一聲,手中倚天劍一擺,就要跨出,卻見卓淩風面色冷峻道:“楊不悔,你一口一個老賊尼,你娘在天有靈,她都得罵你。
況且你是怎麽來的,你爹自己都親口認了,所謂兩情相悅,那是後話,你懂不懂?
滅絕師太顧忌本派與武當派的名聲,将當日蝴蝶谷之事未曾完全宣之于衆,你以爲當日之事,就沒人知道詳情嗎?”
說着看向四周,朗朗道:“雖說江湖規戒之事,見仁見智,看法不同,但犯淫邪之罪與背叛師門之罪,在任何門派哪個不是死罪?
紀曉芙是峨眉弟子,滅絕師太是峨眉掌門,她就有權處置!”
目光凝在楊不悔臉上:“這其中是非對錯,江湖上自有公論,你是紀曉芙親女,雖說情有可原,但一言豈能掩盡是非?”
衆人均知,無規矩不成方圓。
武林門派的掌門握有本門中人生殺大權,隻要犯了門規,處置弟子理所應當。
楊逍乃是魔教頭子,還與峨眉派有仇。
峨眉派第三戒戒淫邪放蕩,第六戒的是心向外人,倒反師門。
在紀曉芙死活不從師命之時,固然情深意重,難能可貴,但卻犯了峨眉派兩大門規,被滅絕師太清理門戶,理所應當。
江湖中人也皆是認可。
當然,楊不悔身爲紀曉芙的女兒,要找滅絕師太報仇那也符合道理,最終就要靠手底下的真功夫了。
但不管怎樣,除非一方死絕,這仇恨就這麽延續下來了,這也是丐幫、明教百年恩怨争到現在的原因。
因爲大家夥都有各自的道理,那就殺個成敗出來。
有鑒于此,卓淩風收拾楊逍,一方面是看不慣他,但也是爲了将其傲氣打掉。
最終不說讓雙方恩怨了卻,也得讓他給滅絕師太賠禮道歉,讓滅絕師太一口氣順了,暫将恩怨擱置,畢竟在紀曉芙之事上,錯的是楊逍,滅絕師太的處置既合情又合理。
楊不悔卻是怒道:“當日我就在場,雖說我當時年幼,但我後來就全明白了,老賊尼就是要讓我娘害我爹,她不同意,這才被一掌打死,莫非你還在場不成?”
紀曉芙身死之時,楊不悔年幼,什麽也不懂得,但後來年紀大了,慢慢回想,自然明白了當年的經過,但終究隻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卓幫主不在,我卻在場!”
一道女子聲音響了起來,她從滅絕師太身後緩步走出,正是峨眉派貝錦儀。
她看着楊不悔道:“而你當時不過七歲,也根本不了解事情的真相,你若真的在場,你就活不到現在!”
楊不悔嘶啞着嗓子道:“不錯,你們當日是要将我斬草除根的,若非無忌哥哥,我早已沒了性命!”
紀曉芙死時,她根本不在現場,還在田野間玩耍呢,滅絕師太與紀曉芙說了些什麽,她根本不知道。
貝錦儀環顧四周,說道:“當日,紀師姐對師父禀明她與楊逍之間的事,我與本派丁敏君師姐均在場,那一幕我倒現在都是記憶猶新!紀師姐當日所言,你要聽嗎?”
貝錦儀作爲紀曉芙事件的親眼見證者,她替師父委屈,人人都說師父心狠手辣,滅殺徒弟,不講情面,可其中的真相,誰又知曉!
師父不願意說,但她不想讓師父背着這份辣手殺徒的名聲。她不是嚴酷無情之人。
因爲隻有她親眼見證了,師父對紀曉芙有多疼愛,那個強奸師姐之人,若非楊逍,師父斷然不會如此。
楊不悔卻是冷笑道:“你是峨眉派弟子,自然向着你師父說話了!”
貝錦儀哼了一聲:“我是峨眉弟子,你娘她就不是峨眉弟子了嗎?莫非我等都是信口雌黃之人?”
周颠大聲道:“楊家丫頭,你不要插嘴,教主說要讓我們跟武林各派捐棄前嫌,并力抗元,可我們之間仇怨實在太深,有些恩怨更是渾渾噩噩。
今日話說到這裏,我們也想落個明白,究竟是楊左使真的犯了人人不齒的色戒,還是他爲情,替紀曉芙背了惡名,這不光我周颠想知道,明教上下也想知道,全武林也必須要知道。”
周颠雙眼兇光一閃,雙手叉腰道:“倘若楊左使清清白白,決不是什麽禽獸,隻是爲紀女俠背名,這才自承奸淫之名。
那我周颠不但要給他磕頭賠罪,以後誰敢再以此罵他,我周颠第一個不答應,爲他拼了性命,那也值!”
楊不悔緊咬嘴唇,忿忿道:“好,你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貝錦儀瞧了師父一眼,見她面無表情,遂道:“那年,我們知道了天鷹教王盤山島立威大會之事,紀師姐奉命找尋金毛獅王謝遜的下落。
她行到川西大樹堡,在道上遇到一個中年男子,她走到哪裏,那人便跟到哪裏。
紀師姐投客店,他也投客店;打尖,他也打尖。
紀師姐初時不去理他,後來實在瞧不過眼,便出言斥責。
哪知這人說話瘋瘋癫癫,不三不四,紀師姐氣不過,便對他出手,可這人仗着武功高,将她長劍奪了,紀師姐不敵,隻能逃跑。
這人看似沒追,可結果紀師姐從客房醒來,她的長劍又出現在了桌上。
紀師姐敵不過他,隻能千方百計,躲避于他,可始終擺脫不掉,終于爲他所擒。”
說到這裏,場上衆人無不驚怒,嗡嗡的議論聲一片。
楊逍面色蒼白,兩眼無神,好似活鬼。
顯然這話一點不假。
至于楊不悔隻覺一股無名怒火直沖頭頂。
卻見周颠直接指着楊逍破口大罵道:“楊逍,你他媽的就是一個烏龜兒子王八蛋,人家一個姑娘家的房間,你都偷偷潛了進去,你真是無恥至極!”
貝錦儀說到這裏,頓了一頓,臉色微紅,低聲道:“當日紀師姐在蝴蝶谷對我師父原話就是:弟子爲他強力所迫,無力抗拒,失身于他。他監視我極嚴,叫弟子求死不得。
如此過了數月,忽有敵人上門找他,弟子便乘機逃出,不久發覺身已懷孕,不敢向師父說知,隻得躲着偷偷生了這個孩子’。”
這一番話直讓衆人爲之心驚。
這要不是奸淫擄掠,那算什麽?
一個個都對楊逍大爲鄙視。
武當道士更是兩眼欲要噴出火來。
此等邪淫無恥之徒,祖師爺爺趕快出來将之斃了,才能爲六師叔出一口惡氣!
趙敏身爲女子,聽了紀曉芙的遭遇,竟莫名生出一種兔死狐悲之感。
其中紀曉芙口中“求死不得、千方百計”這八個字,這不就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嗎!
她的無力感躍然而出。
生爲女子技不如人,竟落得如此下場。
不禁冷哼一聲:“紀曉芙竟然因爲這等無恥之徒而死,真是不值。”
卓淩風悄悄握住她的軟玉小手,輕聲道:“紀曉芙的選擇隻是個例,像這種事自從你蒙古入主中原,每天都在我中華大地上發生,因爲你們比漢人強。
所以你們也必須得走了!”
說完朝着衆人朗聲道:“大家夥可能與卓某一樣,紀曉芙面對楊逍無力反抗,滅絕師太一代高人,自己徒弟吃了虧,難道說,她就非得逼死徒弟,連一點兒氣量也沒有嗎?”
衆人對望一眼,點了點頭。
貝錦儀沉聲道:“我師父知道紀師姐的遭遇後,很是心疼,歎氣說道:‘可憐的孩子。唉!這事原也不是你的過錯。’”
人群裏響起一陣噓聲,衆人着實沒想到滅絕師太,竟然還有這等溫情一面,有人更是露出不信之色。
楊不悔大聲道:“貓哭耗子假慈悲!”
貝錦儀也不理她,一臉嚴肅道:“當時我與丁師姐就聽出師父對紀師姐竟大爲憐惜,丁師姐因與紀師姐不合,還曾瞪了一眼,我都瞧的清楚。
我師父又問紀師姐作何打算。
紀師姐一面流淚一邊說道:“弟子由家嚴做主,本已許配于武當殷六爺爲室,既遭此變故,隻求師父恩準弟子出家,削發爲尼。”
我師父搖頭道:“那也不好。”
“嗯,那個害了你的壞蛋,叫什麽名字?”
這時我師父才知道這個惡賊竟是楊逍,這才有了後來逼紀師姐殺他之事。
言說讓其大功告成之後,便将衣缽和倚天劍都傳了于她,立她爲本派掌門的繼承人。”
此言一出,衆皆嘩然。
貝錦儀看向彭瑩玉,高聲道:“彭大師,當年我紀師姐回護你,這才讓你留了一命。
她對于你有救命之恩,但對本派卻是背叛,我師父看她遭遇凄慘,也都既往不咎!
衆位都是武林中是非分明的英雄豪傑,比我這女流之輩見識高的多了,你們說我師父對于紀師姐是否仁至義盡?
楊逍身爲魔教中人,又氣死我師伯孤鴻子,還毀了我紀師姐清白,更是壞了我峨嵋清名,我師父要紀師姐殺楊逍,難道有錯嗎?”
彭瑩玉點頭道:“不錯,你我兩家結仇,紀女俠明知我是明教中人,卻對我出手回護,又手下留情,否則我彭和尚早就死了多年了。沒想到,唉,阿彌陀佛。”唏噓不已。
七年前,彭瑩玉彭和尚爲了救天鷹教玄武壇壇主白龜壽,被少林寺兩人、昆侖派兩人、海沙派的兩人,峨眉派丁敏君、紀曉芙八人聯手圍攻,他抵擋不住。
若非紀曉芙擋下丁敏君的殺招,這位明教的大人物早就被殺了,饒是如此,仍被丁敏君刺瞎了右眼。
丁敏君“毒手無鹽”的诨号就是彭瑩玉起的。
彭和尚對紀曉芙很是感激。
楊逍心中百味雜陳,不禁想到紀曉芙受到如此誘惑,也不同意殺自己。
真是個傻子,一時間也不知是愛是恨,是喜是悲,萬般情緒湧到胸口,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如喪考纰。
明教衆人互相對視一眼,都歎了一口氣。
顯然貝錦儀所述都是實情。
紀曉芙固然對楊逍情深義重,值得敬佩,可從峨眉門規來說,滅絕師太處置紀曉芙沒有任何差錯,若是他們也會如此。
楊不悔卻隻氣得眼裏淚花亂滾。
她沒想到她真是來曆不明,遠遠不是什麽父母先兩情相悅,再水到渠成,從而開花結果。她就是人們口中私下苟合的孽種,心下更是惱怒,當即叫道:“你騙誰?
你故意在這裏颠倒黑白,胡說八道!
我娘跟丁敏君都死無對證了,你随便怎麽說都行。”
她從張無忌口中得知丁敏君被滅絕師太清理門戶了。
至于張無忌怎麽知道的,肯定是周芷若了。
卓淩風微微冷笑,說道:“據我所知,紀曉芙與丁敏君都已去世,但當日親見這一幕的還有張教主,你何不親自去問問他。
更何況我們這大群人,從你爹神情與貝女俠身上,就看不出來真假嘛?
我們莫非在這裏,隻是爲了颠倒黑白?”
楊不悔一愣,面皮漲紅發紫,她知道張無忌知道詳情,但這事她自然沒去問過,張無忌也不會主動開口去說。
這時就聽楊逍幽幽歎道:“不悔,不要再争論了。我與你娘之事,的确如此。
當年是我見色起意,強迫于她,隻是沒有料到,她竟生下了你,還爲你取名不悔!”
“爹,嗚嗚……”楊不悔大哭出聲。
楊逍環視四周,說道:“衆位兄弟,當年是在下行事不檢,辱了曉芙,也辱了峨眉武當,讓衆位兄弟受牽累了!”
說着拱了拱手,又看向滅絕師太,臉色一變,苦笑道:“師太,本教張教主一片大義之心,想要與各門派化解前仇,并力抗元。
但樹欲靜而風不止,我知道孤鴻子因我而死,你也殺了曉芙,你我兩人都是性情高傲之人,這份仇恨恥辱,隻有一人死去方能化解。
卻沒想到這一日,來的這麽快!”
滅絕師太冷笑一聲,說道:“今日就做個了斷吧!”
楊逍點了點頭,看向楊不悔,說道:“不悔,今日我與滅絕師太一戰,無論輸赢生死,你都不可報仇,這一切該從這裏結束了!”
楊不悔俏臉發白,身子微顫,神情分外倔強。
楊逍向明教衆人抱拳道:“請諸位兄弟,看住小女,多謝了!”
明教衆人對視一眼,一個胖大和尚說道:“楊左使,你不可意氣用事,何不待教主到來,再說!”
楊逍搖了搖頭道:“說不得,有些事既然做了就得認,何勞教主憂心!”
說着伸手一肅滅絕師太:“請!”
滅絕師太身影一晃,飛身掠出,與楊逍相隔三丈,對峙而立,冷然道:“亮兵刃吧!”
說着手中倚天劍當胸橫舉。
殷天正皺眉道:“滅絕師太,你也是一派掌門,用倚天劍恐怕不太光彩吧!”
周颠大叫道:“滅絕老尼,你用倚天劍殺了我們不少兄弟,到了這當口,你卻還要用倚天劍,真就爲了報仇,臉都不要了呗?”
他們都曾親眼見識過滅絕師太的武功,絕不在楊逍、殷天正之下,大家無論比拳腳、兵刃都行,但用上倚天劍,楊逍敗多勝少!
以張無忌之神功,面對滅絕師太的倚天劍,都曾上演了八次的死裏逃生!
楊逍武功再高,如何能與張無忌相提并論!
明教衆人再是不服楊逍,也決不肯坐視他因此敗亡,故而一時之間,殷天正、韋一笑等十餘道目光落在滅絕師太臉上。
圍觀之人隔了數丈,都覺殺氣四溢。
一些武功低些的人,也不由屏住呼吸,偷偷後退半步,隻要混戰起來,立馬後撤。
卓淩風緊蹙眉頭,一言不發,似乎有一些心神不定。
滅絕師太聞言卻很是不忿,長眉一挑,冷冷道:“楊逍昔日使詐從我師兄手中奪了倚天劍,卻将之扔在地上,言說倚天劍在他眼裏,就是一堆破銅爛鐵,将他活活氣死!
今日我就要看看,他有沒有本事,再将這話說上一遍!”
衆人倒是理解了,武林人士大都甚是好名。一個成名人物被打傷了,倒也沒甚麽,但如敗在一個人的手下,他往往比死還要難過。
孤鴻子當年已是名震天下的大高手,楊逍卻初出茅廬,輸了手段本就臉上挂不住,沒想到連倚天劍都被奪了,還落了這樣一句話。
被活活氣死,倒也正常!
畢竟行走江湖,武林争雄,爲的就是一個名頭,不一定就有多大的仇怨,才會與人動手,故而多數隻要分出勝負,就得饒人處且饒人了。
活的久的老江湖,一般都會說上一兩句場面話,比如說:‘閣下武功精妙,在下佩服得緊。今日難分勝敗,就此罷手,大家交個朋友如何?’
如此一來,對方知道故意容讓,卻又不傷他面子,多半便會做朋友了。
比如張無忌在光明頂上獨敗六大派就是如此,他處處給對方留了面子,雖然敗了,大夥卻不恨他,比如少林空性、崆峒五老都拿他當朋友看了。
若是換個咄咄逼人的,六大派單打獨鬥打不過,來個一擁而上,張無忌一人之力,如何能護住明教?自己都得逃命!
故而這就是人品與武功同在的好處。
但楊逍狂傲無比,反而冷冷一笑,大聲道:“倚天劍有什麽了不起?它就是一堆破銅爛鐵,怎樣?”
滅絕師太冷哼了一聲,卻不受他激,袍袖無風自動。
楊逍嘴上狂傲,内心也是不敢怠慢,暗運神功,緊緊盯住滅絕師太的眼睛,衣袖獵獵作響。
就在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之時,忽聽卓淩風笑道:“二位,先别急嘛,大家将恩怨既然說明了,如何解決總有的是辦法!”
滅絕師太臉色一沉,眉頭緊皺。
卓淩風說着就看向了滅絕師太,拱手道:“師太,這楊逍威名再大,他也不過是張無忌的屬下,您是一派之主,他與您差着身份呢!
怎麽也得讓人教主到了,大家啰對啰、鼓對鼓的将一切敲定,再動手也不遲嘛!”
卓淩風眼見兩人要開打,滅絕師太還用上了倚天劍,雖說她勝率大增!
但明教衆人心中必然不服,這結盟抗元之事,必生龌龊!
怎麽也得等将一切大事先行敲定,再動手不遲。
反正有了楊逍這一應,也不需要急這一時三刻。
衆人也都聽出了卓淩風言下之意,白眉鷹王當即跨步而出,說道:“卓幫主此言有理,你們兩家要了斷恩怨,在我親家這裏動手,卻連正主都沒見,如此既讓張真人難看,也讓我那外孫難做,二位就請先行罷手吧!”
楊逍與滅絕師太一尋思,的确如此,滅絕師太再是不近人情,武當峨眉交情不淺,多少得給張三豐幾分臉面,楊逍自然得看張無忌臉面。
但兩人勢都蓄在這了,誰先退反而像是怕了對方,究是一流高手身份,都橫在了這裏。
卻見殷天正走到兩人中間,向卓淩風拱手道:“卓幫主,殷天正不才,想要請教一手你的全真絕學,不知是否有這個資格啊?”
卓淩風知道老頭一方面要将比武場地占了,一方面是真的想與自己過手。哈哈一笑:“久聞鷹王鷹爪擒拿手當世一絕,老爺子既有此雅興,在下自當奉陪!”
身影一晃,已然到了場中。
滅絕師太與楊逍對視一眼,隻能各自退開。
卓淩風對殷天正這個人物是極爲佩服的,敢想敢幹,敢做敢當,那是真正的男子漢。與其切磋武功,他覺得對方配,也是人生幸事。
殷天正見他對自己很講禮數,又不吝贊美之詞,自是與有榮焉。
當下朗笑一聲道:“哈哈,殷某能得以領教閣下神功絕技,死亦榮寵于九泉。”
“有僭了!”
猛聽一聲長嘯,他晃身而動,穿過數丈,右手翩翩拿向卓淩風胸口“膽中”“氣戶”等穴。
他人長得雖然粗豪魁偉,出手卻輕翔靈動,深得上乘武學之精髓。
這一招,雖是擒拿手中最爲普通的一式,但在殷天正手中施将出來,卻是堂堂正正,凜凜生威,而且這一招虛實不定,顯然還有無數後招。
卓淩風贊道:“好手段!”身形一側,對方手爪直貼胸前而過,左手食中二指一骈,點向殷天正右腕“陽谷穴”。
殷天正不想他反擊,竟如是之快,而且所點之處,恰是自己進攻時所露破綻,心下暗驚。不待招式用老,手腕一翻,不僅躲開他一點,直抓變爲橫拿他腰間。
同時左手箕張,扣成鷹爪,反拿卓淩風手腕,變招之速,令人咋舌。
卓淩風見他這一招,以攻代守,頗爲高明,心念動處,五指成爪,倏地再反拿他左手腕。
白眉鷹王在“鷹爪擒拿手”上,浸淫數十年之久,藝業已臻化境,開金洞石也屬等閑,實乃當世一絕,無雙無對,再次變招,攻他胸腰雙處。
然而卓淩風身影一晃,竟直接讓他這一招走了空。
殷天正手臂不回收,隻憑腕力變換爪式,手爪隻在尺許方圓變換招式,腕力之強,招式之奇,令衆人欽服不已。
尤其丐幫執法長老也是一流高手,也精通鷹爪功,但見了殷天正的手段卻是自愧不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