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擒拿六大派各路人手都回來了,這綠柳山莊可謂高手雲集,卓淩風縱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懼他。
怎料趙敏對滅絕此語,竟是絲毫不以爲忤,反而呵呵一笑,一雙明亮的眼睛眨了眨,說道:“是這樣嗎?當年我祖先在漠北的時候,你們漢人不也沒少跟人打仗吧?
遠的姑且不說,近的不是有遼國、西夏,再到金人打破汴梁,兩個皇帝都被擄到五羊城了麽?
我蒙古破臨安,也比不上這一出吧?”
當年北宋徽、欽二帝被金國所擄,将其囚于五國城,坐井觀天。
此事不單是宋朝之恥,更是所有漢人前所未有之大辱。
數千年來,也從未有漢人王朝京城被破,兩個皇帝被異族所擄之事發生。
後面發生“土木堡戰神”叫門之事,也比之不及。
而在這個時代,對于“靖康之恥”,但凡漢人,俱是羞于提起。
滅絕兩條長眉一揚,似要發作,但見卓淩風不做反應,突又緩和下來,冷笑一聲,道:“說得好,說的好!”
卓淩風一直在暗自留心四下,他記得原軌迹中的張無忌,是在回轉采摘解藥之時掉入了陷井,應該就是在這裏。
他一邊細聽周圍動靜,聽到周圍的假山邊埋伏多人,呼吸又長又緩,無一庸手。
又考慮能否将趙敏給一擊而中,但見玄冥二老四隻眼睛雖說半睜半閡,可一縷光芒一直在自己身上時刻不瞬。
便知要在二人衛護之中,秒擒趙敏實難做到,也隻好虛言應事。
但此刻聽見趙敏這話,肅穆的臉上,也微現黯然之色。
不得不說,宋朝對于漢人王朝來說,文治上面還有些閃光點,但在武功上一直被異族壓制,實在是莫大的恥辱。
後世的廣大群衆起名叫“大慫”,可見一斑。
趙敏杯酒下肚,又道:“其實小妹說這些,絕非對二位有甚不敬之心。
你們漢人中人才濟濟,以文章名世者,我蒙古拍馬難及。縱然治軍打仗,高明之士也大有人在,我蒙古名将也有所不及。
譬如“靖康之恥”後,嶽飛、韓世忠都是不世之才,尤其嶽武穆能将軍隊整治到‘撼山易,撼嶽家軍難’的地步,自古少有。
金人其時正當興盛之時,名将如雲,卻無一人是他敵手。就連我太祖皇帝如此雄才偉略之人,都曾感歎,恨不能與此等神武大将同生一世。
可饒是如此,卻還是被那宋高宗冤殺了,你們說,可不可惜?”
說着惋惜不勝,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酒到杯幹,極盡豪邁。
卓淩風與滅絕師太知道她這番話,另有用意,但對她見識之廣博,也無不佩服。
說話間菜肴不斷,而每一道菜上來,趙敏總搶先夾一筷吃了,意示無礙。
卓淩風與滅絕師太也是一代高手,人家一個小女兒這樣,兩人一個喝酒吃肉,一個跟着吃了幾口素食。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卓淩風略一沉默,幽幽一歎,緩緩道:“你在這裏說什麽大宋皇帝,又說什麽成吉思汗,你是想說你們蒙古人比我們漢人當家作主,要強嗎?”
滅絕師太冷冷道:“丫頭,不要說這些有的沒得,要不将倚天劍給我,要不就将手下喚出來,他們躲在旁處不累嗎?”
趙敏搖了搖頭道:“滅絕師太盛名四海,武林同道敬若泰鬥,卓公子年紀輕輕,武功超凡,小妹帳下高手如雲,竟無一人能及。
就連玄冥兩位師父此等高傲之人,也說最多不過三年,他們在你手裏恐難過三十招。
小妹能得瞻仰兩位豐儀,足慰生平渴慕,但恨我是蒙古人,難與二位坦誠心扉,實在遺憾至極。
但若過了今天,我們想好好喝杯酒說說話,恐怕再難辦到了。故而我是真想與二位論一番道理!”
她臉泛紅霞,微帶酒暈,容光更增麗色。
自來美人,若非溫雅秀美,便屬嬌豔姿媚,她卻于十分美麗之中,更帶着三分英氣,三分豪态,同時雍容華貴,自有一副端嚴之緻,想是這因她出身高貴,從小養出來的貴氣。
卓淩風與滅絕相對沉吟一陣,滅絕師太目光一轉,逼射在趙敏臉上,冷冷道:“你既然知曉你是蒙古人,我們又有什麽好說的!
我們黃帝子孫,無不以驅除鞑虜爲畢生之願!莫非你還想讓我二人轉投元廷嗎?”
趙敏笑了一笑,道:“滅絕師太,你我二人之間有何淵源,你知不知道?”
滅絕怒道:“老尼與蒙古鞑子有何淵源,小娃娃胡說八道!”
趙敏道:“郭靖郭大俠與你峨眉有淵源嗎?”
滅絕不由一怔。
郭靖與峨眉淵源可大了去了,滅絕師太再是孤傲,這話卻也不敢亂說。
趙敏杯酒下肚,才道:“想當年郭大俠長于蒙古,與我托雷皇帝結爲安答,我太祖皇帝也對郭大俠極爲愛重,當然,郭大俠少年時也救過我太祖的命,有意召他爲金刀驸馬。
因爲拖雷皇帝的關系,郭大俠也是我世祖皇帝忽必烈的叔父。這也不隻是上輩關系,而是忽必烈親口承認的郭叔父,是心甘情願,毫無勉強的,這一節,你們可知?”
卓淩風道:“你卻忘了,那時的蒙古與大宋都備受金國欺壓,我們不是敵人!”
趙敏不屑道:“有宋一朝,朝政腐朽不堪,忠臣良将備受壓制,富則獻媚取寵于外邦,窮則搜刮于百姓,這種朝代本就不該存在。”
說到這裏,歎息一聲道:“可歎郭大俠英雄一世,卻抱着臨安小朝廷不放,孤守襄陽城二十多年,爲百姓換了二十多年的太平,臨安朝廷二十多年卻是毫無作爲。
可似郭大俠此等豪傑,卻還要爲其灑血流汗,難道就因這所謂的“華夷大防”嗎?”
趙敏說到興處,又斟了杯酒,一飲而盡,接着道:“昔日襄陽城破時,郭大俠一家殉城,我世祖皇帝也很是可惜,遂以王侯之禮爲他老人家下葬,絲毫不敢怠慢。
這固然是看在父親托雷面上,但我們蒙古人最敬重英雄,他自對這位郭叔父從心底裏敬佩。
而郭襄女俠在峨眉山創派之時,正值我世祖皇帝如日中天之際,他收繳民間鐵器,解散幫派武館,這是大勢所趨!”
趙敏一對剪水雙瞳又射在滅絕師太臉上,說道:“可是你們峨眉派反而成立了,你說是我世祖皇帝消息不靈,還是心慈手軟,婦人之仁,不懂得斬草除根的道理?
他無非是看在兩家之親,郭女俠得叫他一聲世兄,這才對這個小世妹的作爲視而不見,爲郭大俠保留一絲骨血,從而有了你峨眉一派的蓬勃發展。
呵呵,若換作别人。在那時建立門派,我蒙古大軍兵鋒所向,峨眉山也能給踏平了,焉有你我今日相聚之日,這難道不是淵源?”
這番話将孤傲自大的滅絕師太給聽愣了。
因爲她自己也知道,郭襄當年立派之時,确是忽必烈在位之時,而這位建立大元的皇帝,什麽秉性,她還是有所了解的。
要說不是忽必烈看在郭靖的情分上,對郭襄留手,對本派留手,她自己仿佛都不怎麽信。
一時間竟然想不到措詞答複,轉臉望着卓淩風,滿臉爲難之色。
卓淩風略一沉默,道:“趙姑娘,你對宋朝的弊端可謂一針見血。所謂保宋,也不過是保了一群吸人膏血的蛭蟲罷了。”
滅絕師太眼神一橫卓淩風,趙敏則是大喜道:“照啊,所以……”
卓淩風一擺手道:“可你的這番見識,郭大俠百年前就知道了,他也跟忽必烈談過。
因爲他知道朝廷雖然腐朽不堪,奸臣當道,但大宋百姓卻是無辜。
而他曾随成吉思汗西征,更了解你們蒙古人視人命若草芥,一旦占了大宋,老百姓的日子一定很難過。
所以他才要守襄陽,這不是抱着臨安小朝廷不放,而爲義守。
他的作爲,能得天下人一個‘義’字評價,威名曆百年而不衰。
隻因世人皆知他的一腔熱血,保的不是趙宋王朝,爲的不是自己榮華富貴,而是想讓百姓不遭爾等蒙古人野蠻屠戮!”
說着喝了杯酒,接着道:“你們當初侵略大宋時,嘴上說的好聽,是宋朝腐朽,百姓困苦,蒙古大軍這是解民倒懸,是爲義軍。
可得了江山後呢?你們何嘗将我們漢人當做人看?我們漢人被劃分爲低等人,天生就得被你們蒙古人欺負。”
說到這兒,卓淩風歎了口氣,凝視着趙敏:“回到你适才的疑惑,若不想漢蒙之間兵戎相見,你們除了退回漠北,再無二途。
屆時戰争或許仍然不會停,但我們漢人種地,你們放羊牧馬,雙方和平交往,或許會有慢慢和好,真正變成一家人的那一天。
但若蒙古人仍想制霸中原而不放手,這血自然要流,而且會流的很多!
因爲漢人太多,蒙古人少,我們怎能忍受被少數統治?
而你們想要維護自己的統治,就得讓我們漢人變的少。
這是一個打不開得死結!
你記住,哪怕再過幾百年,任何強大的異族想要統治漢人,也最多隻能成功一時。
因爲我們漢人中的絕大多數人,從根子裏就不認可,不同意,不願意,這種事情發生,必然要反抗!
當然,我們中間的漢奸也是不少,可這畢竟也不多。
而且漢奸不講忠義,你們一旦失勢,就是他們倒戈之時,你們頂得住嗎?”
随着卓淩風的話,趙敏滿是嬌笑的臉上,早已去了笑意,變得滿臉冰霜。
她冷冷的看着卓淩風,問道:“那你爲什麽就不能想着報效朝廷,去改變這一切?
爲你們漢人争取權利?
我們蒙古人縱然真的退了,可老百姓的日子就一定會比現在過的好嗎?
更何況你還是全真教弟子,難道就忍心袖手看着‘全真教’日逐沒落,不做中興之想?”
最後這話卻讓卓淩風一時默然,過了半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笑道:“姑娘美意,在下心領就是,中興‘全真教’這等崇高之事,在下這等凡夫俗子實不佩爲。”
說着面露苦色,擡眼望向湖面,幽幽道:“我其實是一個很矛盾的人。
我自從有了思想認知,便很崇敬爲國爲民的大俠,但去報國,呵呵,現在也無國可報。
而我又有自知之明,限于資質,根本不是濟世安民的大才,更加沒有爲之犧牲一切的決心與勇氣。
也不知怎麽,就獲得了一份機緣,拜入師門後,我便想一心練武。
待練武有成了,在江湖上一走,便覺太過詭谲,實在不是人待的地方。
我又想寄情于山水之間,逍遙于世事之上。
可又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又不得不重新踏入江湖,就像看到你們蒙古人殺人如麻,搞得民不聊生,若不爲驅除你們,做點什麽,心中又過不去。
再比如,我明知你這莊子好進難出,我一萬個不願意來,可爲了……
又不得不來!
所以我做的好多事,都是被時勢逼着走,我自己究竟要的是什麽,現在都沒有一個明确目标。”
這番話不禁讓所有人,都重新審視起了卓淩風。
趙敏更是瞪圓了俏目,她對卓淩風始終以敵人目之,是以并不曾正眼端詳過他。
直至此時,仿佛才真正看清,她心目中的敵人是何等模樣:他五官端秀,眉目如畫,一雙明亮有神的眸子中,卻似乎有着難以言訴的寂寞與孤獨。
就像是一個經過摔打曆練的老人一樣,而這也讓所有人都不禁好奇了。
畢竟卓淩風如此年輕,武功之高,除了武當山上的那位老神仙,誰能勝他一招半式,在場之人實在想不出第二人。
就是在光明頂上獨戰六大派,名震天下的張無忌,與他最多也就五五開。
那他這份寂寞與孤獨從何而來?
趙敏抿嘴一笑道:“你這人倒還老實!
不過周姑娘美若天仙,世間難尋,你爲了她,冒冒險也是應該的,不然你憑什麽能和魔教的張大教主搶……”
滅絕眉頭一豎道:“真是蠻夷一個,不知羞恥,在這裏胡說些什麽?”
趙敏以爲卓淩風是爲了周芷若,可滅絕卻知不是。但她卻知張無忌對芷若感情不一般,而這是她堅決不允許的。那是聽也聽不得。
卓淩風也道:“在下與周姑娘清清白白,趙姑娘以後莫要拿此,開我玩笑!
我這幅臉皮倒是無所謂,損了周姑娘清譽,卻是不好的!”
他說話,趙敏那雙盈盈妙目凝視他臉上,絕不稍瞬,眉眼之間,似笑非笑。
卓淩風心中坦蕩,也被她看的有些發慌,端起酒杯,想飲一口掩飾窘态,哪知左手微顫,竟潑出幾滴酒來,濺上了衣襟。
趙敏卻暗裏一笑,一歎道:“可惜我不是男兒身,也沒你這般本事。
否則我定會做一番大事業出來,如此,你們漢人也就不會痛恨我們蒙古人了!”
卓淩風呵呵一笑:“你若是男兒身,這天下不知會有多少人遭殃,也不知會有陷入痛苦之中,無法自拔。”
“哼!”
趙敏冷哼道:“什麽遭殃,痛苦,我要是男兒身,嘿嘿……”
笑了兩聲,又面露黯然之色,道:“不過我是女兒家,那是改變不了的。
我便隻想學好武功,這普天之下無處不可去,誰若敢惹我,我就威脅殺他全家!”
滅絕師太、玄冥二老聽了她這奇怪之極的話,都将目光射向了卓淩風。
卓淩風想到當日自己爲了救峨眉派威脅趙敏,不從自己之意,便要去殺她全家,也不由一笑道:“那你可得小心了,抓了五大派高手,有些東西,你還是得不到真傳的!”
趙敏傲然昂首,一副要你管的模樣。
卓勁風瞥眼看了一眼趙敏身後的玄冥二老,幽幽道:“不過,趙姑娘,你隻看見我武功高,卻不知我心中之苦惱。
我這人活在世上,不能随心所欲,不能要愛就愛,不能要恨便恨,一切行爲都有一條紅線,橫亘在我心中。
你雖然是個女子,卻敢想敢做,性情豪爽,現在能一心爲了蒙古基業,勞心勞力,無所不用其極。
可那天若是發生某些事,你就會覺得蒙古人不坐江山,反而是好事,自己身爲蒙古人反而是種苦惱!”
趙敏勃然作嗔道:“胡說!我的祖先是成吉思汗,是托雷,是拔都,是忽必烈這些大英雄,我怎能生出此等忤逆不孝的心思?”
卓淩風道:“姑娘息怒!
我先前何嘗不是與你一般想法,總覺得我要幹什麽,一定要做成什麽,可越到後來越明白:有時候心想事成,隻是一種美好念想。
這世上多的是,讓人逼不得已,萬般無奈。”
趙敏怒氣不減,但聽他語中大有玄機,便壓住怒火,靜靜地聽他說。
卓淩風續道:“你羨慕我的武功,其實我也很羨慕你的灑脫與魄力,想幹什麽就幹什麽,能幹什麽就幹什麽!
而我則不然,我總覺得,我這一生的命運,就仿佛被人勾勒好了。
我明明想殺人,可爲了所謂的大局,我又不得不忍!
可若不忍,造成的後果又是我無法承擔的,這種苦惱,是旁人永遠體會不到的。”
卓淩風這話是由衷而發,他腦海中的“集運珠”也不知是個什麽東西。
尤其穿越需要的“聲望值”,無形中将他的行爲給控制了。
聲望來源,是衆生的認可。那麽爲了被人認可,他就得去做被人認可的事。
而自從經曆了笑傲世界,他有些讨厭了。
所以到了這裏,總覺的一切事情沒有自己,張無忌會做好,這些行爲想法,其實隻是源于逃避。
但在看到峨眉派守困,心中卻又想救。
這一救便陷入泥潭,抽不出身了。
卓淩風自從突然間離開盈盈,來到這裏半個月了,就一直陷入了深深的苦惱。
但又無盈盈在旁,沒得傾訴。
更無美酒可以讓他一醉解千愁。
今日在這綠柳山莊賞美景,飲美酒,看美女,不知不覺間竟然當着幾人,爲之一訴。但他心靈中的不昧之心,卻時刻提醒着他,身處何地。
趙敏聽了卓淩風這話,自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但也知他心中苦悶,更知他對自己的招攬無動于衷,心下不由一歎,很是喟然道:“那如何才能免除這份苦惱呢?請卓公子指點一二。”
卓淩風眉頭輕蹙,想了想,道:“你先将倚天劍給滅絕師太,我們不要做敵人。不出半個月,你的想法會有一變,屆時我們以後也不會再敵對,說不定我們還能做個朋友。”
趙敏霍然起身冷冷一笑,一字字道:“那可真是多謝卓大俠了”,解下腰間倚天劍,将劍柄朝着滅絕方向,往桌上一擱,說道:“好,你都這樣說了,那這武也就不用比了,免得傷了你我和氣,兩位盡可随意作處。”
抱拳作辭,向水閣外走去。
滅絕師太當即起身,右手直抓倚天劍劍柄。
卓淩風也一同起身,喝道:“且慢!”
左手向滅絕拍出一掌阻擋,右手拿向倚天劍劍鞘。
滅絕出手何等之快,卓淩風這一掌自然用足了力道。
隻聽得呼呼風響,桌上菜肴酒杯果碟等物齊爲掌風帶出。
刹那之間,滅絕師太又驚又怒,更摸不着頭腦,還不及抓劍,隻得斜身急閃器物,勃然道:“你幹什麽?”
卓淩風右掌抓住了倚天劍劍鞘,一拿起便覺輕的不像是劍,看來自己猜的不錯,冷冷道:“趙姑娘,你果真想要害我,這裏面是‘奇鲮香木’吧?
一旦與水池裏的‘醉仙靈芙’相遇,我們就得沉醉不醒,任你擺布了吧?”
滅絕聽他說話,心頭狂跳不已。
她縱橫江湖數十年,卻從未被人算計過,日前那一遭就險到極處,實是平生未遇。
而且若非卓淩風,她連對頭是誰也不知道。這時又聽卓淩風道出阻攔自己的原委,義憤填膺之餘,不由得心中栗然,暗想:“這妖女陰險毒辣也就罷了,可她竟摸準了我的性子,這才将劍柄直接遞給我。她小小年紀心計竟然深沉至此!”
但又不禁自責,自己一時情急,又險些堕入妖女彀中,氣的渾身直抖。
趙敏也是臉色微變,大吃一驚,說道:“卓公子學識竟然如此淵博,連這味毒藥也知曉!真讓小女子好生佩服!”
卓淩風沉聲道:“那你記住了,是你不守信約在先!”
趙敏瞥他一眼,冷冷道:“卓公子哪兒話?人若無信,不知其可。
你也說了,這隻是讓你們沉醉不醒。你既不肯中興全真教基業,小妹也不便多做饒舌,隻好請兩位再在莊裏住上半個月罷了。”
滅絕師太怒發欲狂,吼道:“你死性不改!”身子騰然而起,雙掌連發,疾如閃電,襲向趙敏。
玄冥二老早已有備,雙掌含勁,蓄勢待敵,滅絕一動,兩人冷哼一聲,踏前一步,各自一掌擊出,一掌蓄勢以待後着。
但兩人各出一掌,也是寒氣迫人,威不可當。
峨眉派的“四象掌”也是當世絕學,虛虛實實,暗藏殺機,滅絕師太又運上了“峨眉九陽功”,對這玄冥神掌絲毫不懼。
卓淩風也同時喝道:“看招!”這一聲如同雷震,滾滾地在水面上散了開去,本來波平如鏡的水上不由得蕩起微微漣猗。
玄冥二老自恃兄弟兩人,哪将滅絕放在心上,單手也隻随意揮出,可吃了卓淩風這一喝,心中不由一跳,右掌提胸,預備對方。
卓淩風身子一動,運掌如風,向鹿杖客左肩拍落。
而這時滅絕左手抵檔鶴筆翁,右手輕飄飄向鹿杖客胸口襲來,暖風湧動極爲不凡。
鹿杖客不及轉念,慌忙向後跳開。
不想卓淩風一擊不中,身法一飄一閃之下,竟然繞過滅絕與玄冥二老,直撲趙敏。
玄冥二老俱是一驚,他們都是當世大高手,但一來不防卓淩風出掌隻是幌子,二來他身法委實太快,如鬼似魅,連“靜如處子,動似脫兔”亦不足喻其迅捷。
卓淩風可沒喝多,心知大戰一起,以滅絕的武功,不至于被二老脆敗,而他就要乘着機會快速生擒趙敏。
否則她一跑出水閣,不知會有多少能人蜂擁而至,那這一切休矣。
自己與滅絕能否全身而退,也尚未可知。縱能,那也失去了此來目的。
趙敏本就心虛,被卓淩風此等威勢一吓,急忙飛身閃出水閣,同時甩手一揚,隻聽得嗤嗤聲響,幾枚細微的暗器向卓淩風迎面射到。
卓淩風一身農裝勁服,沒有長袖,無法以袖風拂開,有心發雄渾掌力震開,又怕掌力與金針反擊過去,将趙敏給斃了。
而這又是極爲不能的,她若死了,五大派的人肯定會陪葬!
對,他就是這麽想的。
閃念間隻得飛縱而起,又怕躍的太高,頂上水閣頂,半空中雙腿叉分,十二枚金針從他腿擋中間打了過去,直嵌入後面的柱子之上,針尾猶自微微顫動。
這下當真是險到了極處,隻要他慢得一彈指的功夫,這些金針便釘在他身上了。
霎時間,從假山奔出數人,身法展動,齊齊而來,或凝重,或飄逸,都是高手。
趙敏這時已退到了水閣外,看到卓淩風避讓的這一幕,眼神中竟然射出異樣光彩,笑道:“多謝了!”
右足在台階上一點,竟又重行回入,雙手順勢從腰間抽出兩柄薄如紙、白如霜的短劍,左手前,右手後,朝卓淩風斜刺而至。
卓淩風不知她所謝何來,更不知她哪來的膽量,敢與自己交手,冷冷道:“客氣!”
雙手探出貼着兩劍身,一掠而過,手掌變指,輕輕在劍身上一彈,劍尖便斜到一邊,繼而變指爲爪,向趙敏雙肩抓去。
趙敏知道卓淩風剛才對自己手下留情,沒對自己發劈空掌這類武功,卻也沒想到他武功如此高深,自己竟然一招都難走過,而這時後退已然不及,急忙回轉長劍,想将手中劍刺向卓淩風雙臂,逼他退開。
趙敏武功不是第一流高手,但應變之快卻不弱于任何一流高手,奈何她實力有其上限,又怎及卓淩風出手之快?
趙敏雙劍還未完全回轉,卓淩風手爪卻将要落到她的肩頭。
趙敏面色灰敗,心想:“我的武功都白學了!”
而這也隻一瞬間事,眼看她就要落入卓淩風手下,就在卓淩風手指将落未落的熨貼之際,頓感身後勁風乍起,風聲勁銳,将他半身籠罩。
這掌風寒氣如冰,卓淩風不用回頭,便知下手之人是誰,來人一擊他脖頸“大椎穴”,一擊背心“神道穴”,這都是人身要害。
原是滅絕師太獨戰玄冥二老,她雖然内力深厚掌法精妙,未曾落敗,但籠不住兩人。鹿杖客抽空飛身縱出,朝卓淩風拍出兩掌。
他恨極卓淩風上次當着一衆手下辱罵自己,這兩掌傾力而出,存心要逼的他硬接自己掌力,若能将之擊斃更好。
而他本就人高馬大,又蓄足了力,一時間手掌發青,掌風鼓蕩,當真是風動勁到,這“玄冥神掌”掌力如排山倒海一般湧到卓淩風後背。
這一下異變突起,勝負之數,頃刻難言,卓淩風心頭一震,還哪及去抓趙敏,情急之下,沉肩擰腰,雙掌在空中劃了一個圈,帶着呼呼聲響,雙掌就朝鹿杖客兩掌推去。
“篷”的一聲響,兩股巨力相交,鹿杖客蓦覺氣血翻湧,一個筋鬥翻了出去。
卓淩風也是蹬蹬蹬連退三步,才止住腳步,腳下地磚都被踩碎,隻感渾身上下如置身冰窯之中,不禁暗自吃驚,忙疾運神功化解。
趙敏雖沒被卓淩風抓住,但抓風卻刺的她雙肩疼痛,驚得花容失色,可也應變奇速。
就在卓淩風與鹿杖客一對掌時,柳腰猛挫,身子一晃,收起短劍,手掌拍向水閣中的桌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