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淩風與左冷禅在封禅台上，相距三丈，遙遙相對，勢如孤峰對峙。
眼見比武在即，群雄盡皆坐下，屏息而視，嵩山絕頂一時靜得出奇。
左冷禅冷冷道：“坦白說，左某雖不敢自誇天下無敵，但世上能穩勝我者，絕對寥寥可數。至于十招敗我，我實在想不出一個人來，縱然東方不敗與華山風清揚前輩複生，也絕不可能！”
卓淩風淡然一笑道：“可你還是怕了。”
左冷禅點頭說道：“不錯！”
“正因爲老夫絕對不信世上有人十招能勝我，可你卻是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而你又不是個蠢貨，左某便有些怕了。”
左冷禅從終南山回來，早就想遍了各種可能，無論如何卓淩風也絕不可能在十招之内勝過自己。但對方卻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又聽得任我行傳言，“天下第一高手”東方不敗也是死在他劍下，怎能不叫堂堂五嶽盟主爲之忌憚？
卓淩風浩歎一聲道：“你說的不錯，這世上武功與你比肩者寥寥可數，面對任何一個，我說十招勝他，都是狂言！”
繼而面色一正道：“唯獨對你，卻是……”
“怎樣？”左冷禅眉頭一挑。
卓淩風淡淡道：“手拿把攥！”
左冷禅一代豪雄，心思缜密，‘手拿把攥”四字從來都是他對别人的看法，沒想到今天落在了自己身上，一時間目光生寒，冷哼一聲：“好啊，拭目以待！”腰間長劍執在了手中。
“轟隆隆——”
原來左冷禅這一下長劍出鞘，竟然聲震山谷。
他潛運内力，長劍出鞘之時，劍刃與劍鞘内壁不住相撞，震蕩而發巨聲。
不明其理之人，無不駭異。
嵩山門人大聲喝起彩來。
卓淩風微微冷笑，手也按上了劍柄。
“铮——”
修長劍身刹那出鞘，光亮清澈，冷冽而鋒銳。
場上的武學高手均知高手比武，内勁外招固然重要，而勝敗之分，往往隻差一時氣勢之盛衰。
尤其兩人還有十招之約，故而兩人從言語及長劍出鞘，都已然開始了正式交鋒。
左冷禅望着卓淩風，見他一臉沖淡。心念急轉：“此人武功太高，又機智過人，若正面搶攻必有風險，想要必勝，莫如完全防守！看他十招怎生奈何得了我！”
卓淩風長劍斜指，緩緩道：“客随主便，這就請吧！”
左冷禅凝聲道：“遠來是客，身爲東道若是搶先，有失禮節。”
他手中長劍橫擔胸前，淵渟嶽峙，不敢有絲毫怠忽。
須知不論大軍交鋒，還是兩人互傅，進攻者集中全力攻擊對方，己方必有大量弱點不加防禦，隻須攻勢淩厲，敵人忙于自守，無暇反擊，己方的弱點便不守而守。
這就是武學上制敵機先的道理。
“獨孤九劍”就是如此。
然而亦有觀看形勢，因勢利導，後發制人之說，便是等敵人先行動手進攻，然後趁虛而入，從敵人破綻中反擊。
這是武當“太極劍”的基本奧義。
這兩種都是武學正途，無所謂孰強孰弱，隻有造詣高下。
然而有了十招之約，如果貿然出手，不免爲敵所乘。
卓淩風與左冷禅都是當世罕有的大高手，深明此理，都不想主動施展攻勢。
卓淩風笑道：“你堂堂五嶽盟主，‘寒冰真氣’乃是武林一絕，當日終南山一會，在下意猶未盡，今日正好全力請教。
而且隻是十招之約，我勝面本就低的多，不曾想你竟不敢先行出手，你莫非準備防守十招，以此獲勝？。”
這場賭鬥，不光比的是武功，還有智慧。誰先出手實際上大有講究。卓淩風誇下海口，更是容不得絲毫差錯。
可嵩山絕頂群雄來了四五千，武功高深者也就數十人，才明白二人不先出手的意思。
然武功低劣者爲多，在他們的意識裏，打架就是抽刀子幹，那就完了。
站在這裏是挺屍嗎？
況且他們如何能夠理解卓淩風與左冷禅這場比武，都賭上了個人榮辱與門派榮名，誰能不緊張？
群豪中有人對這一幕看的不耐，高叫道：“光說不練，算甚麽英雄好漢？”
“左先生，莫非真覺得自己扛不住十招嗎？若是這樣，你還想五嶽并派，做武林霸主？趁早回去老婆兒子熱炕頭算了。”
“是啊，就十招，你也不敢打！”
“這還比什麽？”
“老子一泡尿憋到現在，就等這一出了，上了台還是不敢打！”
嵩山派弟子循聲望去，黑壓壓的都是人頭，也看不出是誰發的話。
況且嵩山派今日之表現，不符合江湖人的認知，已成衆矢之的。
卓淩風臉上挂着盈盈笑意，饒是左冷禅定力如山，智計百出，被人如此藐視，也不由動了心火，心想：“我左冷禅何等樣人，我就攻他一招，又有何妨？他莫非真能将我給一招擊敗了？”
一瞬間傲氣陡生，沉聲道：“既如此，恭敬不如從命了！”這句話聲若殷雷滾滾，竟将場中喧嘩之聲一時蓋住。
左冷禅蓦地裏一掠攻上，一招“玉井天池”，隻見森森劍影彌天而起，當真是風起雲湧，威儀整肅，又挾着隆隆雷鳴之聲，猛向卓淩風胸前要害罩下。
嵩山群弟子都學過這一招，可是有誰能使得他這等奔騰矯夭，氣勢雄渾？如何能不爲之喝彩？
左冷禅名垂武林數十載，然真正見過他出手的卻也不多，可群雄來到嵩山之後，見他不敢接受卓淩風挑戰，想要恃衆圍攻，心中不免有了幾分小視之心，心想：“這老家夥莫不是吹出來的名頭！”
但此刻聽到嵩山弟子大聲喝采，卻覺實是理所當然，将自己心意也喝了出來。
卓淩風眼見左冷禅這一招有若騰蛟起風，劍勢雖疾，力道卻也威猛無倫，吞吐合度，不愧爲五嶽之至尊，不禁喝一聲“好”。
手中一震，寒光如練，仿佛一道飛虹直撲左冷禅。
左冷禅出劍攻敵，不意卓淩風的劍悄然攻至，如迅雷如掣電，所指竟是他腹部空門。
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他出手一招兩式，上半招攻敵，對方必然封格、躲閃，乃至于還擊，下半式便可反攻爲守或是乘勝追擊。
怎料自己上半式還未使畢，對方竟然直接就直戳自己空門，這是眼力、劍法俱臻絕頂之境了，忙不疊的回劍擋格，同時一個“倒踩七星步”翻了出去。
雖隻一招，左冷禅卻已處于全守的境地，這可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
更讓他想不到的是，“哧”的一聲輕響，傳入耳中。
從腹部那裏傳出纖維破裂的聲音，對他來說，這聲音十分刺耳。原來他的外袍上多了一條小口。
左冷禅暗道：“他的劍法比之終南山時所見大有精進，莫非我真不是他十合之敵？”一時間，冷汗直冒。
此時，嵩山群雄也皆被此場面所震撼，尤其是嵩山弟子，原本正爲左冷禅喝采，此刻卻個個面無人色，表情都僵硬了。
他們縱然瞧不出來其中具體與精妙之處，但也知道這一幕意味着什麽，心中皆生出一股絕望般的無力感。
場上方證大師、沖虛道長、令狐沖等高手将卓淩風剛才這一招看了個真切，亦是深感可怕。
卓淩風在左冷禅舉劍刺來的那一瞬間，挺劍，運勁、刺出，一氣呵成，毫無拖沓。
招數看似普通，然則直指對方破綻，又快得電光火石也不足以形容，直讓人眼花缭亂，甚至視線脫節，這就是最強的高招。
天下萬般武功，無堅不摧，唯快不破！
僅憑這等閃電般的出招速度，便足以縱橫天下，江湖雖淵雖廣，莫說與之抗衡，能躲過這一劍的，恐怕挑不出幾個人來。
方證沖虛等人都明白卓淩風這一劍，深刻體現了兵法中那句名言：‘善戰者攻其所必趨，是以制人而不制于人！’
嶽不群、莫大、天門、定閑、定逸等人也是僅次于方證、沖虛、令狐沖的劍法大家，眼見卓淩風這一劍實在太過神妙，而且事先并無半分征兆，均想：“在你出手攻敵之際，他的劍後發先至，已然刺到。若換了是我，能來得及變招抵擋躲閃嗎？”
想到這裏，一時間身心俱失，手足皆廢，心中隻有一個想法，幸虧與他對敵的是左冷禅！
令狐沖身懷當世第一神妙劍法，是以腦中同樣想着一件事，也在印證所學，心道：“風太師叔傳我獨孤九劍，要求料敵機先，攻敵破綻。
瞧卓淩風出劍之理，他已然看清左冷禅的劍路去勢，這才能後先而制攻敵所必救了。”
但也不由心想：“我若和他對攻，就得招招搶攻，讓他緩不過手來，可他出劍如此之快，固然是劍法精妙，亦是内力深厚之故，我出劍能讓他騰不出手反攻嗎？”
卓淩風神功絕學不勝枚舉，出道以來，所遇對手無一不是江湖一流高手，臨敵經驗日益豐瞻，對所學領悟益發精到。
尤其是與風清揚、東方不敗這等高手比拼下來，收獲良多。
這一劍看似随意，實是他的巅峰之劍。可此刻卻也未能奏功，心下明白正常打，十招要勝左冷禅那的确是做不到的。
感謝終于有時間了書友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