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莊。
銀輝滿地,月色柔美,晚風習習。
廂房。
桌上長燈高挑,擺着硯池。
卓淩風據桌而坐,燈光搖曳之下,就見他不時蘸墨,奮筆疾書。
卓淩風已從地牢中将任我行刻在鐵闆上的“吸星大法”法門記了下來。
也不知怎地,從他穿越而來,這腦子聰明的過火,幾有過目不忘之能。
但因内功心法一字之差,都是人間地獄的反差,而且任我行畢竟是在鐵闆上,以鐵鏈劃出的字,有些字着實潦草。
他讀了好幾遍,記得沒半分錯漏,幾能倒背如流,這才安心出了地道。
黃鍾公雖不知他在地牢中呆了一個多時辰,是爲什麽,但已被其豪氣沖天的仁人心懷折服,自也不問。
但卓淩風雖然記下了“吸星大法”,可并未直接修煉,就怕時間一長,有所錯漏,這一回屋子,就将它謄抄書錄下來了。
所謂“心過千遍,不如手過一遍”,待卓淩風将這幾千字錄下,就已經明白了“吸星大法”之原理。
與他前世從小說中的了解相同,的的确确是與正統内功不同,
正統内功基本要義在于充氣丹田,丹田之中内息密實,越是渾厚,内力越強。
而吸星大法則是要求:丹田常如空箱,恒似深谷。這是空箱方可貯物,深谷始能容水的道理。
丹田中若有絲毫内息,便即散之于任脈諸穴,而後則是督脈,以及陽維、陰維、陽蹻、陰蹻,以至沖脈、帶脈等奇經八脈的穴道。
卓淩風這才知曉“吸星大法”一旦練成,全身穴道皆能吸取功力,隻吸功一途絕不比全版“北冥神功”弱,遠遠勝過段譽所會的“北冥神功”殘本。
蓋因段譽未曾練全“北冥神功”,隻能依靠手太陽的經脈穴道吸取内力,神功效用自是大打折扣了。
至于融功之效用,“吸星大法”有隐患,貌似不如完整版“北冥神功”,但對于自己的那份設想來說,這反而倒是小事了。
卓淩風正自閉目思忖,忽聽得一陣敲門聲,霍然睜開眼睛。
隻聽任盈盈在門外說道:“卓兄,我可以進來麽?”
卓淩風應了一聲,淡淡道:“進來吧!”
任盈盈推門走了進來,回身将門掩住,在他身前一張凳子上坐了下來,一雙美眸直勾勾看着他。
卓淩風微微一笑道:“你爹讓你來的?”
任盈盈一挑娥眉,道:“是,也不是!”
卓淩風點點頭道:“也是,你心中疑問滿腹,不問個清楚,恐怕都睡不好覺了。”
任盈盈輕哼一聲,低聲道:“卓兄,伱先前都不敢下地牢,後面爲何要去?”
卓淩風不加猶豫道:“因爲你!”
他對于任盈盈與任我行知道自己下地牢,一點也不意外,也沒想着隐瞞。
任盈盈卻是凝視于他,不置可否,
卓淩風素容正色道:“你不要以爲我在說謊,我了解你,或許比你自己還了解!”
任盈盈不覺一怔,可随即“騰”的一下,滿面羞紅,但瞬間面色一變,如罩寒霜,冷冷道:“你跟我說話,最好規矩一些!”
卓淩風對她這番神色變化非但不以爲意,還在意料之中。
這女子出身魔教,看似端麗大方,卻在男女大防上與常人極爲不同。
原軌迹中對令狐沖傾心,也聽不得輕薄之言,更何況自己。笑着說道:“你不要誤會,我的這份了解,指的是我深信你的人品與神教聖姑的氣派,這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害我,你卻不可能恩将仇報!”
任盈盈哼道:“那我爹呢?你那樣對他,他縱然不跟你翻臉,若給你還上一出,那也是大有可能的!”
卓淩風微微一笑:“你又何必來考我?
你爹這人的氣派比你可是大的多了,若他與我比武真的敗了,或許在羞憤之下,還會翻臉對付我。
但在比武之前,絕對不會用這種卑鄙手段的。
因爲他要在你這個女兒,還有日月教下屬面前找回面子,這種‘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方法,大失自己一教之主的身份。
況且他神功蓋世,有通天徹地之能,心中恐有八成把握能夠赢我,那所提條件必然是要我助他去殺東方不敗,亦或讓我臣服于他。在這之前,收攏我心尚且不夠,焉能害我至此?”。
任盈盈聽得眼眸一顫,她實在不敢相信,卓淩風将他爹的心思看的透透的。
卓淩風稍稍一頓,道:“說起來,你們父女倆的傲,那是一脈相承,與你們交往,縱然有朝一日真的爲敵,我内心非但不懼,還有幾分歡喜!”
任盈盈不禁玉靥泛紅,眼光一瞥桌上的書冊,幽幽一歎道:“我也不知你究竟是聰明,還是怎地。
可我爹聽你在地牢中呆了一個時辰,喃喃自語說,莫非你……你是去找‘吸星大法’的?是也不是?”
卓淩風緩緩點頭道:“不錯!”
任盈盈微微皺眉,隻覺得卓淩風太過不可思議,說道:“你知道我爹被囚禁,或許是你與你師父依靠什麽手段,從本教查出來的,可我爹在地牢鐵塌上刻吸星大法,除了他自己,絕無第二人能夠知曉。
再加上我的《清心普善咒》你也知道,你究竟從何處得知,如此私密之事?”。
關于這個問題,她一直很是疑惑。
她特意問過綠竹翁,對方也沒對任何人提過《清心普善咒》之名。
任盈盈一直想要問個清楚,隻是不得空閑,這時也就借機問了出來。
卓淩風就是要讓任盈盈問出這些話來,日後有些事也就更好辦了。當下笑道:“這事也不是不能說,隻是太過玄乎,我縱然說了,你恐怕也是不信!”
任盈盈不說是心花怒放吧,心裏一塊石頭也算落了地,這事萦繞心頭,讓她這段時間無時無刻不在想,可臉上卻是不動聲色,很是淡然道:“你沒說,又怎知我不信?”
卓淩風笑着點點頭:“我師父說我生而知之,你以爲我們是一對神棍師徒,其實這是真的。”
任盈盈一怔,道:“你可以未蔔先知?”
卓淩風搖了搖頭:“并非如此!”
沉吟片刻,說道:“我小時候曾做過一個夢,在夢裏就仿佛是看話本子一樣,上面有你還有你爹、左冷禅等等之人的過往以及未來命運。
所以我知道你的曲子叫《清心普善咒》,你爹被東方不敗暗算,囚禁在西湖牢底,也知他寂寞之下,将吸星大法刻在鐵榻之上。”
任盈盈剛開始隻是嘿嘿冷笑,心想:“好你個卓淩風,真當我是傻子嗎?”
不過想着想着,貌似除了這個理由,再也無法解釋那些隐秘之事,臉色又是一緩,輕笑道:“呵,你要這麽說,那我倒想知道,我是怎樣的命運?”
卓淩風瞥了她一眼,道:“個人的路個人走!命運這東西,問了反而不好!
糊塗反而是福!”
任盈盈雙頰绯紅,盯着卓淩風,一字字說道:“你不希望我問,又何必這樣說?”
卓淩風尴尬一笑,喝了口水,這才說道:“你的命運說來太過話長,況且我若直說,對你未免太過不敬。”
任盈盈臉現怒色,說道:“你對我的不敬,還少嗎?”
卓淩風聞言,凜然正色道:“好,那我就随便說幾句,你那《清心普善咒》本來是給自己心上人彈的,所以我才記得清楚!”
任盈盈聞聽這等言語,霎時間心頭如小鹿亂撞,注目向他凝視片刻。見他臉色誠摯,全非調笑戲弄的神情。
任盈盈心裏有異樣之感還有所覺,可臉上早在不知不覺中,布滿紅暈了。
但想到她當日彈琴之舉,又不禁有些羞惱,嬌喝道:“卓淩風,我拿你當君子,你當我是煙花柳巷的風塵女子嗎?”
卓淩風悠悠道:“你不要誤會,我說的是我夢境中的任盈盈,并非現在的你!
所以那個聽曲之人也不是我,你千萬不要覺得我在調戲于你!”
任盈盈聰穎過人,雖然不信他的言語,卻知道自己的确有些失态,有失身分,忙起身向卓淩風躬身一揖,道:“是,是小妹失禮了!”
坐下身子,但又接着問道:“那你說說,那個任盈盈是彈給誰聽得?”
卓淩風輕笑一聲:“你此行恐怕是你爹有什麽話想問吧?
你卻來問這些閑事,我若說了,你又不信,還認爲我在調戲你,那怎麽辦?”
任盈盈眼底閃過一絲寒光,冷然道:“卓兄,你天縱奇才,小妹雖不及你,但也非一無是處之人。
你既然都說到這裏,試問,我還能不好奇嗎?
我爹想問的話,與我要問的話,其實又有何異?”
卓淩風輕笑幾聲,點頭道:“不錯,這話可謂字字珠玑,是在下錯了!
那個任盈盈的心上人就是華山派大弟子令狐沖!”
任盈盈聞言先是一怔,繼而臉色突變,霍然起身,柳眉一豎,杏眼含煞,道:“卓淩風,你欺人太甚!
區區華山派算什麽東西,況且那令狐沖誰人不知他就是一個無行浪子,我是瞎了眼,會看上他?”
卓淩風看着任盈盈臉上一股幽忿之色躍然而出,謂然歎道:“唉,說起這個,也是令我最爲費解之事。
你這般天仙似得人物,在我的夢境裏,卻是在給人家教琴時,就動了春心。
任盈盈聽她說自己天仙似得人物,心中甚是歡喜,但聽他說到後面,什麽“教琴、春心”,瞬間臉如凝霜。
卓淩風自顧自的說道:“那令狐沖因深受内傷,命不久矣,你還召集各種奇人異士爲他療傷。
那些三山五嶽的豪傑之士,看在你的面子上,将他捧的舉世無二,讓他在江湖上出盡了風頭,比嶽不群排場還大的多。
氣的堂堂‘君子劍’直接将他給逐出師門了,你又爲了給他治傷,跑去少林寺,以身爲質……”
“夠了!”
任盈盈臉上好似罩了一片烏雲,駭人煞氣充溢周身,美眸裏像是含着刀子,冷笑道:“卓淩風,我看你是失心瘋了!”
她雖然殺伐果斷,但在感情上卻極爲羞澀,秉性更是持重自矜。
原軌迹中與令狐沖傾心,教琴是起因,令狐沖看淡生死的豁達與豪邁是誘因,而且還有他與任盈盈相處時,隻以爲對方是個老婆婆,心扉盡暢。
至于奇人異士給令狐沖治病,也是綠竹翁背着任盈盈所爲。
後來在五霸崗上,令狐沖一諾千金,不懼生死,在少林寺方生手下力護任盈盈,才算徹底打動芳心。
這與卓淩風說的,看似是一回事,實際上少了最關鍵的幾環,聽到任盈盈耳朵裏,卻是天差地别。
她無論如何都不相信,自己會看上一個小小華山派弟子,更不信自己會給一個男子教琴,還會爲他遍告天下,至于後面的,更是一句也沒聽進去!
因爲在她心裏,卓淩風說的沒有一樣,是她任盈盈能夠做到的!
卓淩風哈哈一笑道:“好了,我說過你不信,又何必問我,況且你若實在不信,去找令狐沖試試不就行了?”
任盈盈聽了這話,氣往上沖,眉目間的怒色再也掩飾不住。
還讓她去找令狐沖試試,當她是什麽人了?想到這裏,更增臆怒,霍然起身,戟指大叫道:“你無恥!”
卓淩風搖了搖頭道:“任大小姐,是你跑來問我的!
我難道說夢中的你,會給我做老婆,就不無恥了?”
任盈盈臉上一燒,“呸”地一聲道:“你想的倒美!”
卓淩風笑道:“你問了,我若不據實以告,顯得我真是個卑鄙小人了。
況且少男少女,愛情必不可少,難道你“聖姑”就不會有愛情?
這世上若真有哪個女人得不到愛情,除非醜的讓男人一見就想跑,你會是這種人嗎?”
任盈盈從小到大,哪聽過這番話,這言下之意好似自己離了男人就不得活了。頓時兩眼蓄滿淚水,在眸子裏滾來滾去,隻是不想在卓淩風面前流淚,立馬轉頭不再看他。
卓淩風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身如不系之舟,不想跟任何女子有感情糾葛,就是怕傷害到對方。
不愛可以,請别傷害。
這是他最大的底線!
但他爲了完成“集運珠”所需的聲望,日月神教與任盈盈都免不了打交道。
而他武功又高,長得也夠俊,尤其對于任盈盈還有救父之恩,若不将一些事挑破,說不定真的陷入“情劫”,不得脫身。
此舉雖說是有些不放心任盈盈,何嘗不是變相對自己的一種強行約束!
畢竟任盈盈這種有權有勢有顔又有錢的女子,男人真能做到毫不動心,那也是假的!
“一見鍾情”,對于卓淩風這種定力超凡之人,的确很難發生。
可時間一長,他就怕自己把持不住!
“日久生情”四個字,那可真不是說說而已。
自家祖師王重陽那是活生生的例子。
林朝英爲情所傷,英年早逝。
王重陽一身武功冠絕天下,也遠遠不如其他四絕活的久。
尤其卓淩風知道一個小細節,他在林朝英死後,回到古墓看着對方遺容,竟然失聲痛哭,對他那種武學高人來說,那是極爲失态之事,顯然“情”之一字,将他所修的全真之道破的幹幹淨淨。
還有那張三豐一百多歲了,在滅門危機之時,竟然随手就能從身上拿出郭襄送給他的鐵羅漢。
那時的他,可是剛從閉關之地走出來,這一處小細節,充分說明,張三豐一生都被一個“情”字所困擾。
這兩位都是道門不世出的人物,卓淩風自忖單比才能遠不能及!
那有鑒于此,有些話不好聽,卓淩風也得說。
兩人各自沉默,良久無語,隻有燈花的噼啪聲不時響起。
忽然,屋外一聲輕咳,幾不可聞。
卓淩風知道這是任我行有意放出的聲音,朗聲說道:“好了,任大小姐,夜太深了,你該走了。
你爹想問什麽,就讓他自己來問。
大家都是江湖人,栽個跟頭很正常,沒什麽抹不開面子的。”
任盈盈自也聽到了爹爹的聲音,起身扭頭就走,剛要開門時,腳下一停,說道:“那吸星大法雖然神奇,卻有重大難關。
我爹說了,第一步便要将全身功力散去,使得丹田中一無所有,隻要散得不盡,或行錯了穴道,立時便會走火入魔,輕則全身癱瘓,從此成了廢人,重則經脈逆轉,七孔流血而亡。
你可不要瞎練,别沒死在敵人手裏,将自己給練廢了,那就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話。”
卓淩風當下拱手道:“多謝任大小姐好意提醒!”
這一難題,對于可以經脈逆行的卓淩風根本不是難事。
但吸星大法的第二步,卻是難了,因爲散功之後,又須吸取旁人的内氣,貯入自己丹田,再依法驅入奇經八脈以供己用。
可自己内力已然散盡,再要吸取旁人内氣,豈不有海水倒灌江河之虞,枉自送命?
令狐沖卻是因自己内力本就沒了,又有八大高手的真氣儲存在自己丹田,一下子就邁過了兩關。
但卓淩風卻與他情況不同,而且他想的也不是将自己功力散盡,去修煉“吸星大法”。
而是想要找到一條“丹田氣海”、“膻中氣海”與奇經八脈都能儲存内力的路子。
尤其“吸星大法”提到“丹田内息,散于四肢,膻中之氣,分注八脈。”,連“北冥神功”存儲内息之道都涉及到了。
要知道“北冥神功”儲存内息于“膻中穴”,與“吸星大法”又是不同。
自己倘若能将那句話變成“丹田充盈,膻中鼓蕩、凝氣四肢八脈”,這就是全新的武學道路。
但這貌似難度很大,或許比修煉“辟邪劍法”不自宮更難。
因爲卓淩風非常清楚,自己這番設想,任我行乃至于創制“吸星大法”之人定然也曾想過,隻是有舍有得,不能盡占。
或許非此世武道之人所能企及。
任盈盈自不知他在想什麽,一把拉開屋門,臨出屋時,說道:“客氣!希望你不要怪我小看你卓大俠才是!”
卓淩風笑道:“哪裏!任大小姐言重了。”
任盈盈剛要邁步,就聽卓淩風一聲:“且慢!”不由回頭望去,與對方那雙星目撞個正着。
兩人目光一觸,任盈盈又急忙轉頭避開,說道:“怎麽?”
卓淩風道:“還請任大小姐……”
“天天任大小姐,不喊任大小姐你就不會說話了嗎?”
任盈盈不快之意,卓淩風不看她的臉也聽得出來,心道:“女人果然翻臉比翻書還快!”
卓淩風摸了摸鼻尖道:“還請任姑娘替我辦件事,這就是你答應我的第一個條件!”
一瞬間,任盈盈臉上變色,壓抑許久的淚珠終于奪眶而出,依着她以往的爲人,不動手找補回來,也必頓足而去。
但此刻,也不知怎地,半點威風也施展不出來,心頭當真說不出的氣苦。
因爲她的心裏,有一個答案。
那就是卓淩風适才說的這些話,真假雖然未必,但切切實實說明了一個問題。
那就是自己對他真的毫無吸引力!
因爲她再是不懂愛情,也知道一個男人在一個女人面前,說她與另一個男人如何如何,絕對是對這個女子沒一點興趣。
而今聽他跟自己賬算的如此清楚,還說什麽,心中大爲不悅,悻悻說道:“辦什麽事?”
卓淩風拱手作禮道:“還望姑娘傳個話出去,讓江湖上的左道之人都不要來搶我的《辟邪劍譜》,若是誰敢違令,那‘三屍腦神丹’的解藥,也别想要了。”
任盈盈歎聲道:“你連那些人之所以聽我話,是因爲‘三屍腦神丹’都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還有什麽不知道的了!”
卓淩風默然無語。
任盈盈眼淚仍如珍珠斷線般,在臉頰上不絕流下,但神色卻是平靜了些,突然也不知想到什麽,嘴角邊竟露出了一絲笑容,說道:“你好像什麽都懂,可你難道不知道我這話傳出去,會是什麽後果?”
卓淩風不由眉頭微蹙。
他之所以要傳這話出去,就是要借任盈盈的口,再次坐實他有《辟邪劍譜》之事。
畢竟他是真怕自己猜想成真,又在杭州耽擱了時間,讓嵩山派找上了林家。
而且鮑大楚早就傳出自己與任盈盈相救任我行的事了,這話傳出去也沒什麽。
隻是任盈盈的言下之意,明顯是在說,這話傳出去,容易讓人誤會兩人之間的關系。
卓淩風雖然絕頂聰明,心中什麽都明白,面對這事,卻也不知如此措辭。
任盈盈不快道:“你怎麽不說話?”
卓淩風歎道:“任姑娘,你不要爲難我了。”
說到這,頓了一頓道:“其實從你來找我的那一刻起,就很難不讓人誤會我與你的關系了。
你都知道我一人身系江湖風雲,被少林、武當、嵩山派弟子跟蹤,我自己豈能沒有預料,沒有察覺?”
任盈盈默默聽着,忽道:“你喜歡嶽不群的女兒?”
卓淩風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一瞬間就明白了,嶽靈珊在衡山城與自己說過的話,所見者何其多,她既然早就打聽過自己,又如何不知。
但想到自己在華山上看到嶽靈珊與令狐沖練“沖靈劍法”的那一幕,苦笑道:“你也真是能猜,人嶽靈珊跟他的大師兄不知有多好!”
任盈盈忽地轉頭望來,俏臉漲紅,銳聲說道:“你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我……”
卓淩風這時才見她淚水滾滾而下,一時張口結舌,再看見她那充滿怨氣的眼神,心中不由一陣刺痛。
過了半晌,他才略有輕複,也不想知道自己究竟混蛋在哪,強笑道:“任姑娘,不說此事了。”
頓了頓,又道:“你記着,縱然以神佛之神通廣大,都有無可奈何之事。
而我們隻是凡人,無論武功練的再高,權勢再大,想要事事盡如人意,也隻是奢求!
你父親曾幾何時,那是何等威風?可身爲階下之囚也在轉瞬之間,這叫世事無常!
今日我對你說這些話,就是不想辜負我們相交一場的緣分。”
任盈盈冷笑道:“你終歸是個懦夫,你既然喜歡她,令狐沖又如何?
換了是我,有你這般武功,就該打上華山,把她搶出來給自己做妻子。
你在這裏仿佛看破紅塵一樣,又有何用?”
她明白卓淩風說的很有道理,可有些事,說來容易做來難。
而且,還要看事情落在誰頭上。
今天就讓你卓淩風知道,何謂日月神教“聖姑”的做派!
她說的盡顯霸道,連自己都有些感動。
卓淩風卻是一臉不可置信,不由一扶額頭,道:“這哪跟哪啊?
我什麽時候喜歡嶽靈珊了,就要打上華山了?
我跟她的交情,來源于我小時候拜過華山山門,她那會才七歲,對我很友好,送了我一顆糖,那玩意對那會的她來說,也是好東西了,她也是一個很好的姑娘,所以我……”
“所以你就念念不忘直到如今?”
任盈盈盯着卓淩風:“然後你就托名夢境,以先知故意編造謊言,說我應該去和令狐沖好。
我任盈盈也不妄自菲薄,世上比我強的女子的确不多,那令狐沖本就是個浪子心性,他移情别戀也不是不可能。
那時嶽靈珊必然傷心難過,然後你适時出現,就能乘虛而入,将嶽靈珊的心給奪回來了?哼,你想的是真好!”
她越說越氣,面色潮紅,不知不覺,神色漸漸凄楚起來。
但卓淩風頹然坐倒在了椅子上,他有些麻抓了,明明自己說的都是真話,可落在任盈盈耳朵裏,竟然另有一番解讀。
而且這其實就是原軌迹中,任盈盈進入令狐沖内心的路。
移情别戀的是嶽靈珊。
内心痛苦的是令狐沖。
乘虛而入的可是你!
現在的卓淩風已經不想再解釋了,木然說道:“你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吧!
沒想到我在你眼裏,就如此不齒。
無異于是說我沒本事讨得女子歡心,還要攜恩利用别的女子,爲我解除情敵。
呵呵,任大小姐,你這話也真是夠狠!”
任盈盈見他語氣平淡,卻掩不住其中的苦澀。心中忽地生出一絲愧意,但想到他對于自己的态度,胸中也是湧起一股悲涼,蓦地轉身,盈步邁開,消失在了夜色中。
一座漆黑的柱子後,也現出一名身材高大的青衣男子,那人瞧着任盈盈消失不見,停了片刻,便也悄悄沒入夜色之中。
而此時屋中的卓淩風也有些呆愣。
他發覺任盈盈果然對自己動了情。
但自己好像也有些不對,剛才那一陣心痛,他曾經有過!
隻不過久違了二十多年,那是前世的!
他終究度不過“情”關!
所以師父将自己看的透透的。
但現在呢?
以後呢?
卓淩風呆呆坐在椅子上,就隻剩下了燈花的噼啪聲,漸漸地也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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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