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淩風身形飄閃如風,轉眼間功夫,就在屋頂上,将諾大的福威镖局繞行了一圈。
他速度雖然飛快,可他目力超凡,福威镖局中那些曲折的回廊、聳立的樹木、叢生的草木,以及壁立的高牆各處,沒一處能逃過他的眼光。
巡視一周,未曾發現異常,隻得駐步停身,星目一閃,環顧四方,朗聲道:“卓淩風在此告誡列位,這福威镖局的一草一木,我卓某人是護定了!
誰若不服,自可以光明正大向我讨教,這才是君子作風,雖敗猶榮!
若是不敢,那就不要這般鬼祟!
若被人扯下面巾,坐實身份,這一世英名,你還要不要了?
我卓淩風行走江湖,就一句話:我不喜歡爲難人,但更不喜歡被人爲難!
在此好心奉勸各位,英名累積半生,何其不易,乘着還未鑄成大錯,及時收手方爲長存之道!
若失足,必成千古恨!
到時悔之晚矣!
日前行事,我已手下留情,若還要動心思,就莫覺卓淩風是因怨生恨,心狠手辣!!”
他說得輕描淡寫,跟平時談話殊無分别。可這幾句話發自丹田,運的竟是“九陰真經”中的極高深内功,不但震得院中樹葉簌簌作響。
福威镖局的仆人婢女,也不禁頭腦暈眩,離他近的,竟然站立不穩,搖了幾搖,撲地跌倒。
要知道,每人耳中有一半月形小物,專司人身平衡,若此半月形物受到震蕩,任你天大本事也站立不穩。
卓淩風以内力說話,使人摔倒,就是此理。
林家三人自也幾欲暈倒,險些掉下屋頂,急忙互相攙扶,但耳中還是嗡嗡作響。
卓淩風話音落地,遠處回聲不絕,整個福威镖局,卻陷入了一片靜谧。
誰人見識到這等手段,不是駭然變色,噤若寒蟬?
卓淩風這番話數裏之内,縱然藏于地下之人,也能聽的清清楚楚。
黑衣人這時就躲于附近,自然聽了個清楚,面巾遮蓋下的一張白臉陰沉如水,心裏不由升起了幾分悔意!
他悔的不是自己來到此地。
而是當年不該将卓淩風攆走,讓他也不知怎麽得了這番奇遇!
這黑衣人自然是“君子劍”嶽不群了。
他從勞德諾處,得知青城派要對福威镖局動手,便派遣後者前來,美其名曰讓其來瞧瞧熱鬧,實則他是知道這個二五仔必然會乘機爲嵩山派取得《辟邪劍譜》。
但又不放心他單獨行動,索性又同意自家女兒一起同行,也能對其作以監視,不緻讓勞德諾真的得了《辟邪劍譜》,反而便宜了嵩山派。
而那時他也正好收到,南嶽衡山派劉正風金盆洗手的邀約,在勞德諾與嶽靈珊離開之後,遂與衆弟子也一起下了華山,卻未與衆弟子同行!
自己實則馬不停蹄趕到福建,一直隐于暗中,想要觀察事态發展,看是否有機會來一手“黃雀在後”。
有了勞德諾這個鐵證,自己就是奪得《辟邪劍譜》,也不緻讓嵩山派懷疑到他的身上。
完全有時間,徐徐圖之。
怎料,卻見到了卓淩風大戰餘滄海等一系列事。
他記得清楚,卓淩風十年前想要拜師,爲自己所拒絕,也不知怎麽習得這樣一身武功,連自己都沒有把握拿下。
嶽不群一直藏于屋頂,屏聲凝氣,但聽林平之,讓他父親将《辟邪劍譜》取出來,一時有些過于激動,心潮澎湃,這才讓卓淩風聽出了異常。
不但前功盡棄,還被認出了身份。
卓淩風最後那句“日前,我已手下留情”,說的便是他對勞德諾、嶽靈珊二人隻趕不傷。
這“因怨生恨”,更是意有所指:我以後若傷了華山派的人,你可不要覺得,我是因爲你沒收我爲徒之事,而耿耿于懷。
嶽不群是聰明人,将卓淩風的隐晦語言,聽的明白,可心中也頗有疑惑,對方怎能知曉自己身份?
自己從未與他交過手,從武學路數來辨認,也不可能啊?
還有他這一身武功……
同一時刻,卓淩風擡頭仰望漫天星鬥,喃喃道:“這人看似君子作風,實則處心積慮,韌性極強。又因嵩山派對他虎視眈眈,今日雖是退了,但絕不會輕易放棄。
還有嵩山派想必也得到勞德諾的傳信了,定會盡快趕至,我總不能一直守着林家,如之奈何?”
想着飛身下屋。
……
花廳。
煙香缭繞,燭影搖紅。
林震南當堂而坐,卓淩風與林夫人、林平之分坐兩邊。
林震南接過侍女遞上的清茶,喝了一口,壓住心火,朝卓淩風問道:“卓兄弟,你是否對來人身份有所臆測!”
卓淩風微一颔首,也端起茶杯,呷了幾口,再不多言。
他不說,林震南自不會再多問。
林震南很明白,那人武功如此高強,自己問出其身份,隻是自尋煩惱。
自己兒子年少輕狂,心裏也藏不住事,一旦洩漏,就是逼那人殺人滅口。
卓淩風不說,自也是這個原因。
但也不由一歎道:“就爲了這麽一個隻是猜度的物事,嘿,嘿,就讓青城掌門這等人物都行強盜之舉,這武林風氣,唉……”
喟歎聲中,不勝怅然。
林平之忽道:“爹,咱家的那東西,到底在什麽地方,我們快取出來!”
林震南一擺手,道:“卓兄弟,實不相瞞,我家裏遭逢别人三番四次不打招呼就上門,我也想将那東西取出來。
若真是什麽劍譜,也有心讓卓兄弟指點我父子一番!”
說到這,他頓了頓,看着卓淩風的眼睛,正色道:“可這件物事,究竟是個什麽東西,我到現在都沒看上一眼。
隻因遠圖公留有遺訓:嚴令子孫不得翻看,否則必有無窮之禍!
這‘不從吾志,非我子孫’的嚴規也先不提。
但我想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老人家既然不讓我們子孫看,定不是爲了坑害我們。
我若讓你看了,若真如遠圖公所言,讓你遭受無窮禍患,那我林震南何以爲人?”
卓淩風聽到這裏,心中百味雜陳。
他想讓自己指點他練劍,還怕對自己有所影響。前世青松落色,也就隻有在這樣的世道,才能見到真正的厚道人。
當即擱下茶碗,站起身來,拱手說道:“林總镖頭,您這家傳之物是何等隐秘,倘若洩漏了風聲,你全家性命不保。你竟對我毫不隐瞞,着實讓我……唉!”
林震南當即起身,還了一禮,慨然道:“兄弟你是豪傑之士,行豪俠之舉,無非是覺得分所應當,在所不辭。
我林震南雖稱不上什麽人物,可你我共經生死,我若信不過兄弟你,那我豈不成了卑鄙小人麽?”
林夫人插口道:“卓兄弟自然是當世一等一的英雄好漢,這毋庸置疑!
可這其中的緣由,我就不明白了。”
說着這,看向丈夫,凝聲道:“遠圖公既然留下一物,隻說有後患,不讓子孫翻看,那他何不幹脆毀了!
這樣故作玄虛,又是爲何?
莫非防的是我這外姓之人?”
林震南見夫人一雙俏目緊緊盯着自己,撓了撓頭,說道:“夫人你這話,從何說起啊?
但你也将我給問住了,誰能知道遠圖公,他是咋想的!”
林夫人嗔道:“你不知曉,還情有可原!可公爹也是,他當初爲何不問個清楚?”。
林震南面露苦笑,澀聲道:“嶽丈大人說話,我那兩位舅兄恐怕也不敢多問。”
林夫人當即柳眉一豎,但繼而一想,也是,自家爹爹說話,兩個哥哥也是不敢多問。
林震南接着道:“而我祖父威望更勝嶽丈,他說話,爹或許也是不敢多問吧!”
林夫人哼了一聲:“依我看,你們姓林的,就沒一個省心的!
好處一分沒得到,竟然因爲這麽一個不确定的東西,差點被人給滅了門!”
林家父子相視一眼,誰都不敢開口。
林夫人的火爆脾氣一上來,他們真怵!
哪怕她在數落自家長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