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就這般經曆了一段相當長時間水月鏡花般的場景，起初之時祂還心有悸動，那種如同隔着磨砂玻璃一般的感覺讓祂難受非常，但是冥冥之中的感覺卻讓祂非常在意。
直至後來，祂一點點平靜了下來，雖然仍舊盡可能地想要從這些朦胧畫面之中獲得有效的信息，卻也不再感到焦躁。
祂靜靜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态漸漸平和。
也許這些跟祂密切相關，或許其中可能隐藏着自己的來曆或者其他信息，但是如今的祂其實也沒有太過關注于這些。
這并不是祂所主動進入的狀态，因此零也并無所求。既然無法脫離，祂索性也放平心态随它去了。
………………
大夢一場，不知年月。
零再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蟲群的存在之時，已經過去了二十餘年。
哪怕是後來并不太在意以自己的視角所“播放”的朦胧畫面，一段跨度極長的“親身經曆”也足以讓祂恍惚。
其實祂還是多多少少從中得到了一些有關于自身的信息的。認真論起來，在這件事發生之前，零具有意識滿打滿算也不過七十幾年而已。
而如今，當祂的意志再次籠罩蟲群之後，時間已經來到了一百年。
二十幾年的時間去被動帶入另外一個視角，看的還是極端模糊朦胧的版本，哪怕其中的一些畫面祂能夠感覺到熟悉，如今能夠保持理智也是相當不容易的事情。
如今，最初蘇醒之時那個關于“我是誰”的問題，祂已經有了答案。
“我是誰？”
零語氣平靜。
“我就是我，我是蟲族主宰。”
“我是——零！”
有關于“夢”裏的一切，祂都将之記在了心中。那些重要的不重要的，都已經成了祂的一部分，無需在意。
如果那個地方仍然存在于這方宇宙的話，在未來，祂倒是想帶領蟲群去看一看。
……………
相比起自己的“身世”來，反而是蟲群因此而帶來的變化更讓祂欣喜一些。
是的，如果說這一場大夢給蟲族帶來了什麽好處的話，毫無疑問就體現在了蟲族場域之上。
零不知具體緣由，祂在重新觀測到蟲群的第一時間就再次确認了它們的情況。
——在整體數量上并沒有太大幅度的增長。
但是蟲族場域卻也切切實實地發生了變化。
或許是這二十多年來近乎于折磨的“沉浸式”體驗讓祂的意志力得到了加強，零還沒有來得及去觀察蟲族的具體變化，便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場域的不同之處。
因爲在零的感知之中，它似乎有一點點“活”過來的感覺。
如果說在之前，蟲族場域對于薩斯來說，隻不過是一個自帶内存的外挂式處理器的話，那麽如今，它可能已經悄咪咪地完成了自我升級，擁有了一絲“智能”。
如果要做個比喻的話，就好像在一台仍舊帶着大屁股的台式電腦之上，強行塞入了一個最原始的ai。
由于蟲群的數量沒有大幅增長，所以它的硬件也沒有得到升級，但是在零從“夢”中醒來之後，它就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絲靈性。
它似乎……可以賦予蟲族所有單位一個最基本的行爲邏輯？
這并不是零的猜測，而是它就依賴于零而存在，所以祂從感覺上就能知道它能夠做到哪些事情。
零不知這點“靈性”究竟從何而來，但是它和薩斯所擁有的智慧顯然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東西。
薩斯毫無疑問，是具有情緒具有感情的高智慧正常生物，雖然任勞任怨沉默了一點，但這并不妨礙它感情豐富。
但是蟲族場域這一次的變化，更像是爲一台隻會機械操作的機器加載了一點智能系統，讓它能夠按照設定好的程序運行。
别說情緒和感情了，它連設定好的規則都不會超出，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冰冷意識，相比起隻擁有本能的普通蟲族尚有不如，隻不過是以聯通整個蟲族的場域爲基礎，因此具有了整合場域内部所有的蟲族個體的能力罷了。
這無疑又是一個足以改變蟲族進化裏程的大事件，零沒有想到自己突兀地大夢一場，竟然還能有這般奇妙的收獲！
雖然不清楚具體是如何發生的，或許會與這二十年間自己的經曆有關，但是它的改變的确能夠幫得上大忙。
因爲這意味着，薩斯對于整個蟲群的指揮，終于成爲了可能！
說起薩斯，零還未能來得及細想，它便已經在重新感受到籠罩整個蟲族的主宰意志之後，第一時間與零進行了聯系。
同一時間，分布與全球之上的所有蟲族個體再一次感受到了零的氣息，随後在零的指令下，重新陷入了休眠。
從薩斯那裏，零基本了解了自己陷入“夢境”之時，蟲族都經曆了什麽。
薩斯在事情發生之初，通過一趟全球遊曆，利用四個月的時間結束了蟲族遍及整個星球的混亂狀态，讓所有的蟲群重新歸于秩序。
不過，由于它指揮範圍有限的緣故，不論薩斯位于什麽位置，都無法兼顧到所有的蟲族基地。
所以，除了用來科研的主基地之外，其它所有的蟲族基本上都被強制命令進入休眠狀态。
在獨自領導蟲群的這二十多年來，由于這個原因，在探索和擴張方面，薩斯并沒有什麽建樹。
這段時間裏，它基本都縮在主基地内部，默默地進行着自己的研究。
整個星球之上，也惟有這裏的蟲族才保持着活躍，倒是讓之前被蟲族一番霍霍的各種生物重新有了喘息之機，它們在這段時間裏算是迎來了久違的黃金時代。
至于在科研之上的成就倒是有很多，其中比較重要的有兩項。
其一是對于之前就已經定下的遺傳物質所控制的對應生物性狀的觀察和記錄。
如此長久的時間裏，薩斯終于能夠騰出手來對這個極端複雜和繁多的項目進行了比較細緻的觀察和整理，如今算是初步得出了一部分結論。
在這一塊，接下來它的目标是嘗試對各種對應性狀的遺傳物質主動做出幹預，并且進一步向更本質的方向研究。
因爲通過零的描述，它已經知道，核内的所謂遺傳物質其實并不完全是控制生物外在性狀的因素，蟲族自身的秘密，隐藏在更深處，更微小的結構之内。
根據零的習慣，它将之稱爲——堿基。
諸如轉錄翻譯等細胞内物質移動特性，它也已經大體上有了最基本的認知，剩下的便是搞清楚其更底層的原理。
向更微觀探究這個方向，是最适應蟲族發展的道路，所以盡管從之前兩個發展比較健全的蜥蜴人文明身上得到了諸多科研知識和成果，薩斯卻一心隻向着這個方向探究。
這當然也是出于零的授意，蜥蜴人對于工具的鍾愛可謂是達到了相當高的程度，這與他們的社會結構息息相關，他們的科研的主要目的其實都是爲了更好的服務于個體。
但是蟲族不同，零不需要爲蟲族的每一個個體考慮，蟲族也不需要去如同他們一般運用工具。
所有的武器和需要，都在它們體内，所以祂隻需要向着這個方向去探索。
當然，這并不是說對于宇宙運行規律和世界的本質探究不重要了，這些同樣重要，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認知世界，發現其運行規律，利用這些規律，是每一個生存在客觀世界種族的必由之路。
隻不過，蟲族的每一個發展階段都有着自己的側重點。如今在星球之上，對于宇宙間天體的認知僅僅存在于腳下的行星而已，着實沒有必要去探究更深處的問題，也無從研究起。
哪怕零在這方面也能夠提出一些意見供參考，其實也沒有什麽意義。
祂是真的不指望蟲族能夠在短時間内在星球表面上達到第一宇宙速度，從而達成脫離星球表面的成就，這不現實。
太空是蟲族的未來所在，零從來沒有放棄，隻不過蟲族就應該有蟲族的方法，參考祂腦海之中的知識，也許會讓蟲族走上一條歪路。
簡而言之，這雖然是一條已知的必然可以成功的道路，但是并不适用于蟲族。
零不知道未來蟲族還會不會遇到别的生物，它們身體的基本結構又是否會跟這顆星球之上在基本層面上保持一緻，薩斯如今所得出的結論到底是不是放之宇宙皆準的基本原理，這些零都無法确定。
想來應該不是，蟲族對于科學的研究隻不過剛剛起步，所接觸到的也盡皆是這顆星球之上的生物，對于整個宇宙來說，連滄海一粟都算不上，又如何敢說已經觸及世界最底層的本質。
但是蟲族生長于斯，自然應該由此而始，目前來看，這是蟲族唯一能走的道路。
……………
薩斯解決了蟲族抗寒的問題，讓蟲群得以順利登上冰原，将那裏也納入自身勢力範圍之内。
這一點最終還是落在了免疫系統之上，祂在其中植入了一種通過分解能源物質釋放熱量以及強化蟲族體表外皮保溫的方式，達成了這一項成就。
除了能量消耗高了許多之外，沒有什麽别的缺點。
當然，蟲族做到這一點的根本目的也不是僅僅爲了登上極地，那裏并沒有什麽蟲群所在意的東西，能夠被發現的生物早已被研究過了。
去做這件事，隻不過是爲了嘗試擴充零的視野，讓祂能夠将目光投向深空而已。
其目的也是爲了大概确認自身所處的星球在恒星系中的位置，爲蟲族未來的長遠發展先做出規劃。
說起這個，相比起對生物結構微觀層面的研究來說，仰望星空也算是薩斯衆多課題之中的一個，隻不過在這方面，由于投入的精力較小，目前的成果也有限。
通過僅有的結論來推算，蟲族自身所處星球應該是一顆岩質行星，具體位于恒星系中的什麽位置不得而知，不過擁有着一顆距離較遠的衛星已經可以肯定。
相比起那些遙遠的天體來說，觀測到這顆衛星實在不是一件難事，哪怕薩斯的主要精力不在這邊，也基本将它和腳下行星之間的大小和距離關系摸了個通透。
它是這顆星球之上潮起潮落的主要因素，也在各個方面深深地影響着這顆星球的軌迹，隻不過由于距離遙遠的緣故，即便是在晴朗的夜空之中，它也不甚明亮。
不過具體如何，還是要等到蟲族有朝一日有能力登上其表面才能夠清楚。
從薩斯那裏了解到了蟲群的基本發展情況之後，零也沒有什麽特别的感想。
二十年看似很長，但是對于某些技術難關來說，實在是不算什麽。能夠達成如今這般，零也談不上失望或者高興。
至少可以證明，薩斯并沒有在這段時間之内放飛自我，這是一個好現象。
相比起這些，蟲族場域這一次的變化帶給蟲族的變化可能會更大一些。
在以往，除了零或者薩斯下達了比較明确的指令之外，一般的蟲族單位其實根本無法有一個比較明确的目的。
如果沒有得到指令，它們就會按照本能去行事，簡單來說就像之前零突然消失之時那樣，所有的行動目的一項，那就是繁殖更多的同類。
聽起來似乎也不是什麽壞事，而且隻要在零的掌控之下也基本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但是零其實并沒有那麽豐富的精力去給每一個蟲族單位一個明确的指令，一般來說，祂都是命令一整個蟲群去共同達成一個目的，簡單而又粗暴。
至于具體怎麽達成，個體之間會不會因此有什麽任務沖突，祂是完全沒有精力去掌控的，基本全靠蟲族與生俱來的默契。
薩斯就更不用說了，祂在這方面的能力和零根本沒有可比性。
不過如今不同，蟲族場域就可以協調這一點，從而解決蟲族個體之間在局部之上配合的問題。
在蟲族個體沒有得到命令的時候，它能夠統籌整個局勢，向着絕對有利于蟲族的方向，相對合理的去安排每一個蟲族個體去做該做的事情或者直接進入休眠。
當然，以它如今的智能，并不足以完美地做到這一點，它還需要一些總結和“學習”。
另外，基于其整合整個蟲族的特性，在事實上，它就相當于一個聯結了所有蟲族個體的大型服務器，其實就相當于一件特别的工具。
以一個不太恰當的比喻來說明的話，零就相當于這個服務器的最高管理員，擁有着全部的權限，薩斯位于零之下，也擁有着一部分權限。
不同于以往，如今薩斯可以通過蟲族場域來完成跨區域的蟲族調動。當然，前提是要得到零的授意。
雖然借助于媒介不如自身一念之間即可做到來得方便，但是這終究是解決了一直以來零所面臨的一個比較苦惱的問題。
零沒有忘記當初對于薩斯最初的定位，它不應該僅僅是一個蟲族的科研蟲種，它應該在蟲族之中發揮更大的作用。
蟲族場域如今所能夠起到的作用，與昔日相比已然不可同日而語。
它已經有了最初的智能，便不應該再被冠以“場域”之名。
零爲它起了一個更加響亮的名字——蟲巢意志！
感謝書友【狸子三歲】、【蟲群之心】各100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