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舉人采取強硬措施,盡量阻止外來人進入本生産隊食堂蹭飯。
但此舉卻引起了武家寨生産隊裏,幾位吃飽了撐的家夥的不滿和質疑。
這就讓武舉人有點被動了.
“這樣吧。”
韓曉康想了想,“小雙你先回去,然後找個和你們家比較親近的人。
你就和他說,現在山裏面正在招工,需要人手幫忙弄某座規劃當中的、國營煤礦的雜活。
管三餐,提供集體宿舍。
工資一個月17塊錢,幹得好的人,有3~5塊錢的月度獎。到了年底,如果那些表現優秀的人,很有可能會被轉正,從而成爲國營煤礦的正式工。”
“然後呢?”
武小雙沒想到葉小川提出來的,居然是這麽一個處理方式。
隻見她柳眉微蹙,“難道你是想把這些人騙進山裏來,然後”
“想什麽呢!”
韓曉康笑道,“我可是遵紀守法的積極分子,隻可惜上級暫時沒發現我這個優點,沒給我發獎狀而已。”
“你要知道,農村裏的消息,就像籬笆牆上的窟窿,哪能藏得住?”
“哦我有點明白了。”
武小雙不愧是韓曉康所接觸過的姑娘當中,最爲聰慧的人。
稍微轉動一下眼珠子。
她就明白了:韓曉康這是準備用“招農民工”這個幌子,在武家寨生産隊裏,吸引一些人進山。
當然這麽好的事情,肯定誰也不會大張旗鼓的到處嚷嚷。
因此韓曉康才讓武小雙,悄悄告訴身邊那種:表面上看起來很值得信任,但其實口風不嚴的人。
演戲演全套。
隐秘透露出去的消息,可信度自然就更高、更能引誘某些特定目标進山。
武小雙倒不擔心招工這個事情,社員們會不會動心?
如今生産隊雖然可以免費吃大食堂。
但社員們卻掙不來錢啊!
如果跟他們說,山裏面有一座籌備中的國營煤礦,現在正在招臨時工。
人家煤礦裏也是管吃,提供住處,而且每個月還有17塊錢的工資。
這條件和生産隊裏比起來,那就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了。
消息一出。
相信武家寨生産隊裏,屆時就會有不少人動心、就會紛紛跑去求着武小雙,求她趕緊把自己給介紹進去。
這樣一來。
那幾位跳着腳和武舉人作對的社員,多半都會名列其中。
而等到這些人進了山。
韓曉康這邊,自然會用“時間緊,任務重,大家這幾個月暫時就先不要回家了”爲借口。
從而把這些人給留在山裏。
如此一來。
外面生産隊裏,自然就沒有人和武舉人唱反調了.
“你這個辦法好倒是好,估計有九成九的把握,能把那幾個家夥給吸引進山來幹活。”
武小雙還想确認一下,“可問題是,幾個月過後呢?你總不能老是以工作任務重,不讓人家回去探親吧?”
葉小川拉起武小雙的柔荑,放在手裏輕輕摩挲,“火燒眉毛,且顧眼前。
幾個月後的事情,到了那時再說吧.至少眼前,你爹能得到片刻安甯。
能按照他的想法,去阻止别的地方來的社員,白吃武家寨生産隊的糧食。”
想了想。
武小雙臉上泛光,“也是哦哪怕隻是拖上幾個月,也能爲我們生産隊省不少糧食呢!”
“吧嗒——”
武小雙跳起腳來,在韓曉康的臉上親了一口,“咯咯,還是你的鬼點子多!
天不早了,我先回記住,我還沒進山這段日子,你不要太放肆!當心我到時候給你算總賬!”
“你就放心吧,玩歸玩,正事還得做正事。”
韓曉康從後面摟着她的腰,“現在山裏面的基礎,打的還不是特别牢。
等到這裏面一切都變好了,理順了,你再進山來幫我搭把手,到時候咱們不就輕松了嗎?”
“苦!我一個人扛。”
“福,咱兩個一起享!”
等到武小雙已經走到半坡裏了,韓曉康在她身後補了這麽兩句。
女人心軟,愛聽甜蜜蜜的話。
如果隻是騙人家一時開心,那叫騙。
可要是能騙她一輩子,騙的姑娘一輩子都快快樂樂的這就不能叫做騙了。
武小雙回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事情正如預料的那樣:山外的形勢愈發嚴峻。
而且已經開始出現一些流民,三五成群、扶老攜幼的到處遊蕩。
而好多地方的生産隊大食堂,此時他們也不約而同地、采取了和武家寨生産隊一模一樣的措施:
堅決拒絕别的社員,跑到本生産隊大食堂裏來吃飯。
其實到了此時。
當初制定的“隻要是生産隊社員,無論屬于哪個生産隊、哪一個公社,隻需憑出行證明,即可在任何生産隊大食堂用餐”這條規定。
已經名存實亡、形同虛設了。
好多生産隊都畫地爲牢,把僅剩的珍貴口糧,全都用于供滿足本生産隊社員的基本所需。
可即便如此。
無數生産隊倉庫裏的糧食,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減少。
以至于有些條件本來就差的生産隊,已經出現了“參雜芭蕉芯、紅薯根以替代糧食”的現象。
甚至還有更困難的。
他們的大食堂,每天隻能提供兩頓,能照見人影的雜糧、野菜粥。
這些東西,吃飽肚皮是不要想了。
隻能說暫時可以吊住一條命!
大家吃得這麽,社員們自然沒力氣幹活.沒力氣幹活,來年的莊稼收成,必然就會大受影響。
這就形成了一種惡性循環、一個無法解開的死結。
考慮到現在山外的形勢,還不是最爲嚴峻的時候。
如果選擇此時大量收留那些、到處尋找食物的社員的話。
勢必會引起某些地方的、管理幹部們的強烈不滿:啊,山裏面那個誰誰誰,就你能,是吧?
你招募那麽多所謂的農民工、收留那麽多的生産隊社員你想幹啥?
居心何在?
出于這種顧慮,所以這陣子韓曉康隻是寫信給上面某個人,請他幫忙把“國營黃荊溝煤礦籌備處”這些手續給辦好了。
隻要有手續在手。
國營黃金溝煤礦,什麽時候才開始大規模招工?
這一主動權,就掌握在韓曉康手上裏了。
眼瞅着形勢越來越嚴峻。
在這一段時間裏。
韓曉康頻頻出山,到縣城去找那隻女“鼹鼠”,用自己手上的金表、金條,向她換取大量的糧食。
與此同時。
韓曉康還用改良過的好糧,從釀酒廠裏換出來不少陳糧,以此來增加自己手頭上的糧食數量。
阿菊和周敏她們。
則拼命的擴充農場、擴大種植面積。
反正現在從山外招募進來一批壯漢,再加上煤礦上留守的那部份農民工。
現在他們也沒多少事可做。
畢竟開煤礦可以不着急,而種糧食的事情,卻片刻不敢耽誤。
與此同時,劉宏東借助兵強馬壯這股東風,也在拼命的擴大他那座飼養場的養殖規模。
總之山裏的所有人,已經全部發動起來。
天天都在拼命擴大農場、養殖場,以迎接不久之後就會到來的巨大危機。
一晃。
又過了兩個月。
此時山外的局勢,已經危急到了韓曉康的老娘韓張氏,也得靠韓曉康時不時的給她送點糧食過去。
才能有飯吃。
韓張氏偷偷摸摸的能做點飯,負責照顧她的三嫂子,自然就餓不着。
這三嫂子還有精神頭,半夜傾盡全力,招待招待跑遠路送糧食來的韓曉康。
………………
日子就這麽一天一天過去。
一個月後。
此時山外的樹皮,能保持完整的,已經不多了
田地裏到處都是坑坑窪窪的,那是社員們逼急了,在拼命和田鼠搶糧。
那些愛囤糧食的田鼠,壓根兒都沒想到,這些高高在上的人類,竟然會跑來刨自己的窩?
田鼠們自然幹不過,搶不過人類
但它們也有自己的方式,來表達,對那些面黃肌瘦的社員們的不滿。
田鼠原本就是一種氣性非常大的動物。
它們儲存的過冬糧食一旦被搶,這些田鼠面臨的下場,不是被餓死,就是被同類吃掉。
橫豎都是個死。
所以田鼠們不約而同的,選擇了絕食!
躲在七零八落的洞穴中不吃不喝,一動不動。
田鼠們也不出去覓食。
以至于這段時間過後,好多地方,基本上就見不到田鼠的蹤迹了
這一日。
韓曉康和周敏去縣城賣岩羊回來,當時天色已晚。
兩人背着槍,舉着火把連夜趕路。
在剛剛拐進通往武家寨生産隊的那條小路上。
韓曉康忽地想起來,自己好像很久沒去邱桂英家裏看看了。
最近這段時間,自己忙着去地區秘密見那位無微不至、不是有求必應的大佬。
和他商議一些後續的事情。
以至于有點忽略了,去關心邱桂英家,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生活狀态?
所以韓曉康決定,如今既然快到她家了,那就順便去看看吧!
時值隆冬。
凄風呼嘯,冷月高懸。
大山裏萬籁俱寂。
韓曉康和周敏,來到邱桂英家的屋子面前。
淡淡的月光下,隻見茅屋門窗大開,兩邊是黑洞洞的窗口,中間是張着嘴的大門。
在黑夜中,宛若一頭随時準備擇人而噬的怪獸。
“奇怪了她家不是這副模樣啊!”韓曉康大惑不解。
周敏以前也來過邱桂英家。
隻不過,那都是好幾個月以前的事了。
如今面對此情此景。
周敏猜測道,“會不會是邱桂英她們,因爲要吃大食堂,所以集中遷移到一塊居住,搬家了?”
韓曉康點點頭,“有可能。來都來了,還是進去看一眼吧,我總感覺這裏有點奇怪。”
等到兩人小心翼翼的靠近茅屋大門。
卻突然聞見一股極爲熏人的味道,“呼呼.好臭,這是什麽味兒啊?”
這味道很特别,像是丢棄在水溝裏的腐爛死老鼠,臭的能讓人當場窒息。
味道熏腦門不說。
而且還能通過毛孔往身體裏滲透一般,哪怕捏着鼻子,也抵擋不住刺鼻的惡臭浸入骨縫。
強忍着臭氣。
等韓曉康和周敏走到茅屋的大門裏面。
這才發現,原來邱桂英家的兩扇大門早已不知去向。
難道邱桂英家,已經變成沒人居住的廢棄房子了?
按捺住心中的疑惑,韓曉康舉着火把走到屋裏。
此時那股臭味,已經越來越濃烈了.
借助火把忽明忽暗的光。
隻見這間堂屋之中空空蕩蕩的,除了八仙桌以外,再沒别的家什了。
舉着燈,韓曉康率先來到堂屋旁邊的卧室門口,周敏則跟在身後幾步。
這道門,依舊沒有門闆。
正在韓曉康和周敏,各自有點困惑之際.
忽然!
韓曉康隻覺得自己腳下,似乎踩着了膠水一樣,黏黏糊糊、粘的腳丫子都快走不動了。
舉着火把,低頭一看.
“嘔——”
一大股黃的、白的綠的液體,當即從他嘴裏噴湧而出!!
剛才進卧室。
韓曉康的動作很慢,但沖出房門的速度,卻迅速異常。
甚至連手裏的火把,也被他丢在卧室裏的地上!
一邊逃,
韓曉康用一隻手捂着嘴唇,眨眼間逃出大門。
“噗通”一聲跪在土院之中,“嘔——”!
身後傳來周敏的關切詢問,“曉康你怎麽了?”
“别别進去!趕緊出,出來!”
韓曉康吐詞艱難的警告周敏,“裏面有死屍!嘔——”
吐完了胃裏殘存的那點殘渣,韓曉康接着吐胃液。
直到苦膽水都快吐幹淨了,這才癱坐在地上,不停的打着幹嘔
“嘔——”!!
不信邪的周敏,終究沒忍住她心中的好奇。
結果
吐的比韓曉康還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