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韓曉康額頭上的冷汗,如黃豆般顆顆滴落。
韓曉康這種反應,其實并不丢人:大佬就是大佬,人家身上天然有那種不可描述的強大氣場。
如今的韓曉康很緊張,而對方見狀,卻并沒說什麽。
隻是手掌輕輕一拂,一盒進口高檔紙巾,便從辦公桌上悄無聲息的滑到韓曉康跟前。
灰白色的高級面料袖子,一閃而逝。
“說嘛,想到啥子就說啥子,咱們就當閑聊就好。韓曉康同志,我們這是私下談話,是不會往外透的。”
對方的語氣很友善,說話的時候,不僅沒有絲毫嚴厲的成分在裏面,反而更像是一位敦厚的長者,在和晚輩閑聊家常一般。
而且人家并沒有保證不洩露今天的談話内容,現在既然大佬這樣說了。
那麽估計最後自己和對方今天晚上,接下來将要進行的談話内容,能知道的人,恐怕最多不會超過3個!
“咕咚——”
韓曉康艱難的咽下一口口水,“領導,我能不能用筆寫?”
“可以。”
台燈後,一套紙筆悄無聲息的滑了過來。
金筆是英雄牌的,但很顯然不是市面上能買到的限量版,金光閃閃,一看就很高級。
對方是如此的睿智,他當然知道韓曉康堅持不用嘴說、而是非得要寫在紙上的用意:閱後即焚,不留痕迹呗。
“高山未必配流水,有朋自遠方而來呵呵。”
“事有輕重緩急,但隻要留的青山在,就不愁沒柴燒。”
這是韓曉康寫好的内容,随後将紙條,恭恭敬敬的從辦公桌上推到陰影裏。
“嗯,字還是寫的不錯的.”
對方話風一轉,“韓曉康同志啊,我有點好奇,你是打哪知道我們這裏來了客人?而且呵呵?”
韓曉康寫下的這兩句話裏,對于不懂的人來說,肯定會看的一頭霧,
但對于知道内幕的人來講,其實這些内容,根本就不是暗示,說的直白的就差沒點寫明事情的原由、和來訪客人的具體身份了。
韓曉康之所以知道這些,那是因爲根據後世公開的紀錄片記載。
現在在對方這樣問,韓曉康隻能沉默以對。
“不回答啊?那可有點行不通。”
長者悠悠開口道,“這就好比釣魚,你已經打下了窩子,啷個能不下杆呢?”
“呃”事關重大,韓曉康真還不敢回答這個問題。
說實話,自己是打哪知道的?還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從後世穿越過來的?
要不然如此層級的事情,普通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對方見韓曉康不回答,倒也沒緊逼,“小夥子,有些時候,知道了不該你知道的事情,可能并不一定是啥子好事”
“韓曉康同志啊,伱對此還有什麽建議沒有?”
“沒”
說實話,要不是不想讓悲劇發生,韓曉康絕對是真心不想摻和這些事情。
要知道,這種大事,說真的一旦翻了船,連神仙都救不了自己!
所以韓曉康隻敢說的很含蓄,盡量争取敷衍以對:“領導,我從小都是個乖娃娃,在學校裏,老師教我們要遵守紀律、要當一個聽話的好學生。
不該看的堅決不看,不該說的,堅決不說。”
“呵呵.這樣吧,眼看時間不早了,韓曉康同志,如果你願意說的話,我建議你還是把心裏話,好好說出來。”
果不其然!
人家并不買賬,“當然,如果你不想說,我也不會勉強,韓曉康同志,建議你還是考慮考慮,再做決定吧”
大佬的建議,當然不會是“建議”那麽簡單,或許自己不說,對方真還不會對自己不利。
但以後也休想得到人家的青睐了那就相當于,讓一個人在清醒中慢慢老去,平平淡淡的走完一生,這輩子毫無東山再起的可能。
豁出去了!
韓曉康一咬牙,“領導,我娘打小教育我,千萬千萬不要和家長唱反調,要不然,那鐵定是會挨收拾的!
蔑片抽在背上的滋味.不好受。
所以我一直把我娘的告誡,記得清清楚楚,時時刻刻不敢忘記半分。”
“哦”
對方在黑暗中擺擺手,“夜已深,依我看,今天就到此爲止吧。”
聰明人之間談話點到爲止。
對方顯然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結果,所以這位睿智長者立馬就結束了這次見面,免得洩露出去半點風聲。
——人家與哪位客人見面,平時那是都登記在冊的。
如果韓曉康不是一位重要的客人,對方又怎麽可能在這裏耽擱那麽長時間呢?
所以與此次見面,對方需要時間越短越好,免得引起一些人的注意。
隻見長者伸手,輕輕摁了一下辦公桌上的電鈴。
少傾,辦公室的門被悄無聲息推開,一位衣着樸素的中年人走了進來,“韓曉康同志,請跟我來。”
韓曉康站起身。
此時他的身高已經超過了辦公桌上的台燈,以至于那束強光,再也幹擾不了韓曉康的視線了。
凝神望去,辦公桌後面的椅子上早就空空如也,哪還有那位長者的身影?
随後,自有工作人員把韓曉康帶去的住處。
這裏是一棟獨棟小二樓。
裏面的陳設樸素典雅。
一人高的紅木牆裙,清一色的布藝沙發,紫檀博古架纖塵不染,古香古色的中式大床.
再加上客廳和書房裏,随手可用的圓盤撥号電話機。
這些擺設,如果遇到外行一看,可能并不覺得有什麽出奇。
但對于内行來說,一眼就能看得出來:此地無一不透露這裏地簡約而不簡單、樸素但不普通的低調奢華氣質
等到韓曉康從點着檀香的盥洗室出來,自然有工作人員過來,客客氣氣的請韓曉康到小餐廳用餐。
今天晚上。
搞不清是晚飯還是宵夜的一桌子飯菜,很樸素:一碟宮保荔枝明蝦球,一盅看上去清湯寡水的水煮白菜。
另外還有一份八寶葫蘆鴨,沒啥吃頭;一盤香醩排骨。
外帶一小碗清炖牛尾湯。
光是從這些菜品上來看,很顯然,今天此處的主人并沒把韓曉康當成隻知道吃回鍋肉、啃臘豬尾巴的下裏巴人。
這些菜做的挺精緻,但分量都不多。
那就說明人家不但知道韓曉康的出身、身邊的交際圈,以及曾經幹過些什麽事情。
甚至人家連韓曉康的飯量,以及飲食習慣,都已經摸了個七七八八.
這就讓韓曉康徹底明白了:自己在人家面前,基本上就相當于是單向透明的。
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麽好裝的呢?
敞開肚皮幹吧!
正當韓曉康在那裏盡情享受這些難得的美食之際,遠處的樓頂上有一位身形魁梧、面像敦厚的像一個老農民的長者,正背負着手站在樓頂上,聚精會神的眺望着遠方。
屹立如淵,氣勢如虹。
周遭氣氛凝重,氣場強大的讓蟲鳥都不敢吱聲。
連夜風,仿佛都不敢從此處吹過
隻見長者打開微型手電筒,借助微光看完紙條,随手将其撕成無數碎片。
随手一揚,紙屑紛紛揚揚,盡數飄進夜色之中.“
省城那邊很安靜。
而與此同時。
在振興公社的“利民餐飲服務社”包廂之中。
一場推杯換盞、煙酒味熏人的會餐正在進行中
飯桌上。
“來來來,這第一杯酒啊,我要敬咱們人事王專員、張幹事!”
劉主任因爲前一陣子,督促各生産隊加緊建設大食堂工程,嚴重落後于原定進度,從而耽擱了不少事。
知道自己要挨處分的劉主任,這兩天,那是拼了命投身于工作當中。
通過他的不懈努力,劉主任好不容易才從領導臉上,看到了一絲笑容。
松了一口氣的劉主任,今天晚上難免心情大好。
所以他剛一回到公社大院,就趕緊召集副主任趙永輝、心腹手下酒廠李廠長、供銷社主任等人出面,請來自上面的兩位領導同志聚餐。
爲了活躍氣氛。
劉主任還讓公社幹事林文良作陪,同時也請廣播員袁海棠過來坐坐。
原本劉主任,是沒指望能請得動原海棠的。
畢竟人長得漂亮、又還有文采的袁海棠人家傲的很!
她完全可以用“廣播室不能沒人,我需要24小時值守”、“我需要看内部通稿,充分領悟精神”之類的借口,輕輕松松、順理成章的就把酒局給推辭掉。
但讓劉主任沒有想到的是:今天晚上袁海棠,居然聽話的很。
一叫就來了!
這讓劉主任很高興,也覺得很有面子!
酒局上有這麽漂亮的袁海棠,氣氛自然會更熱烈些。
“來來來,我們振興酒廠生産的酒,醇厚綿香,擱在以前都是有口皆碑、蜚聲在外的。
劉主任舉杯,滿臉殷切,“何況現在我們喝這酒,是李廠長同志接管酒廠之後,親自督促、親自把關釀出來的臻藏精品.絕對值得各位領導、諸位同仁品鑒品鑒一番!”
這兩天,劉主任表現的不錯。
再加上在振興公社地界上,出了武家寨大隊這個典型,所以在座的領導,對劉主任的觀感,确實也改善了不少。
因此那兩位同志,一聽說這是大名鼎鼎的振興酒廠珍藏精釀,他們頓時也來了興趣。
“咕咚——”
一杯烈酒落肚,衆人頓時臉紅脖子粗,王姓人事,看上去就像關公,紅彤彤的。
可不出三秒,他的一張臉立馬又變得慘白慘白的
趙幹事變臉成李逵.那是黑裏透紅、黑的還發紫。
林文良更是捏住他自個兒的喉嚨,擺出一副恨不得當場掐死他自己的模樣!
備受矚目的廣播員袁海棠,則捏着她的鼻尖,皺着眉頭,似乎正努力試圖壓制着什麽.
搞的滿懷期待的劉主任環顧一圈,見狀不由一怔:這.這都是啥表情啊這是?!
“怎麽,這酒.?”
劉主任稍稍遲疑片刻,心裏倒也猜到了幾分,于是看看手中的酒杯。
白酒湯色清亮中略帶淡黃,顔色栓正,酒液挂杯也不錯。
聞聞,辛辣中透出一股濃香。
沒什麽問題啊!
等到劉主任一仰脖子“咕咚——”。
“呃——”
“這這是啥馬尿?!”
主任大怒:“李,廠,長!!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
李廠長一愣,“這這沒啥問題啊,酒廠的釀造工藝一直沒變,是嚴格遵循以前留下來的.”
“少說廢話!”
劉主任怒了,“你自己嘗嘗!然後再說話。”
李廠長一飲而盡,臉上的痛苦之色反倒比别人還要嚴重一些,“這這不應該啊!”
林文良一雙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看看表面上平和、但卻暗藏一點幸災樂禍的袁海棠。
再聯想一下,昨天韓曉康來公社大院,徑直去了廣播室。
門口居然是由原來的武家寨大隊長、如今的公社副主任負責守門.
心裏稍稍猜到了幾分的林文良,哪會錯過這個良機,“主任您先别生氣,李廠長啊,酒廠是不是有壞人暗地裏使壞?”
“沒,沒有!”
李廠長一拍胸脯,“我自管接任酒廠之後,那是吃住在廠裏,時時刻刻盯着廠裏的一舉一動,連睡覺都睜着一隻眼睛哩!怎麽可能會有壞人使壞呢?”
副主任開口了,“李廠長,你們釀酒廠,是不是後來用的陳糧用的比較多?”
李廠長一張臉唰的就白了,顯得他的那個酒糟鼻更爲突兀,“這個.這個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