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期,正企是不分家的。
就像老曾,他有可能今天在供銷社當采購科副科長,明天也有可能會被借調到區公所裏,當某個部門的幹事。
不但它的行正級别不會掉,反而還有可能會升上半級。
衆所周知,要想進入體制不容易,但要想被踢出去其實,更難。
至于其中的原因,用一句“不可輕易開這種先河”,大家或許就能理解背後的意思了
所以曾副科長這次,被人挖了個深坑,導緻他前單位财務上300塊錢的公款。
可以預想得到,他一年之内,都不一定能把這個窟窿給彌補上。
但如果真要解決這件事情,倒也不是特别難:曾副科長,可以向單位上打張借條,并商量好每個月的償還金額。
然後區供銷社财務科,可以每個月從曾副科長的工資裏扣除欠款。
不過,這得是不影響曾副科長加正常生活的前提下,比如說每個月扣上5塊,8塊,直到把這筆欠款扣完爲止.
對于這一點,區供銷社真還能做得到那麽人性化要不然,怎麽能充分體現,組織上無微不至的關懷呢?
不過
區供銷社雖說不會學黃世仁逼債,可曾副科長,他自個兒不可能樂意那樣幹啊!
身爲一位還想進步一下的副科長,居然長期拖欠公款?
這雖然說不一定能夠影響到曾副科長的升遷,但多多少少,也是他履曆上的一個小小的污點。
還有一點曾副科長擔心:自己欠單位上的公款時間長了,這個消息難免會洩露出去。
到時候自個兒家的老婆、父母問起來,你讓曾科長怎麽解釋?
所以,
現在按照曾副科長的最佳打算來說,他甯願向私人借款,甚至是多多少少背上一點利息、欠上一老大一個人情。
他也願意找私人借錢,而不是欠單位的公款。
神不知鬼不覺,悄悄咪咪的就把這件事情處理掉,那豈不是更好?
“借錢”
王師傅表示很爲難,“曾副科長,不瞞你說,我的工資确實很高,一個月最少也有70幾塊,另外再加上一些.你懂的。”
“但我畢竟參加工作也沒多少年,家裏呢,弟兄姊妹也多,這個結婚要買大衣櫃、那個上學得交學費.哪樣不要錢?”
王師傅實話實說,“再加上你也知道我沒結婚,也沒有談對像。我天天在外面跑,慢慢的也就放松了自我約束、和道德思想建設,所以.你懂的。”
“那個能花多少錢?”
曾副科長自然懂得,王師傅那個“男人都懂的”到底是什麽意思,所以開口道,“在峨邊、水富那邊,小丫頭才幾個錢?就是到了鹽都那邊,長得俊俏的很的小媳婦,那才2,3塊.咳咳咳!”
“我聽朋友說的,這些我都是聽那些朋友說的。”
曾科長難堪一笑,“再說了,王師傅,你出去有差旅補助、飯補,住宿報銷所以,稍微省省,那東西花不了多少錢。”
對方這麽一說,王師傅頓時不樂意了:我花多花少,關你毛事?
還需要你來查我的賬嗎?
難道說我在峨邊那邊有個家、在泸定那邊也有一個.這些東西,我需要告訴你?
心裏面感覺非常不爽的王師傅,于是當場就怼了這個不知深淺的家夥幾句,“曾副科長,你除了擔心欠單位的錢,傳出去不好聽之外。
難道你就不擔心,你這次送溫暖、被人給堵在床上了的事傳出去?
王師傅神情玩味,“要是别人說我的話,頂大也就是說我亂搞男女關系,結果被單位領導,給狠狠罵一頓、警告我不得再犯也就是了。
可你呢?呵呵你這可是已經犯了王法,和我那種性質,可大不一樣啊。”
曾副科長聞言,臉色突地變的煞白!
隻見他“噗通”一聲跪下,“兩位兄弟,這件事情,你們千萬不要在老家,也就是振興區亂說啊,要不然,兄弟可就徹底毀了!”
韓曉康點頭,“不說。”
王師傅咬牙,“你當我什麽人啊?我的嘴,還沒那麽碎。剛才,我不過是好心提醒你一下。”
“借點錢給我?”
見房裏的兩個人,都保證不把這件事情說出去。
稍稍放下心來一點的曾副科長,索性跪在地上也不起來了,幹脆就跪在地闆上,擡頭朝着王師傅伸出手:“我給利息,月5厘,怎麽樣?”
300塊錢月利息,一個月他麽才1塊5!
這點點錢擱在生産隊裏,社員家要是每個月有1塊5的額外收入,那他們會笑的牙都裂了。
可每個月工資加上油水,總收入上百的王師傅,他會稀罕這仨瓜倆棗?
而韓曉康這兩個月下來,收入時多時少,可再怎麽說,一個月算下來也有好幾百塊。
那就更不可能在意,這區區1塊5毛錢了.
在場的韓曉康和王師傅,倒是不怕曾副科長賴賬,這家夥是有工作單位的,跑不了、也賴不掉。
不過倆人在心裏,都嚴重鄙視這家夥,實在是太摳!
真還不是一個有魄力、有膽氣的人能說得出來這種丢人話
“我沒錢。”
人再親,談到錢就傷感情,經驗老到的王師傅起身朝門外走,“我去看看小馬這狗東西,打個飯怎麽這麽慢?”
“咣當”一聲。
王師傅已經出門而去,搞的曾副科長一顆心,哇涼哇涼的
“咦?曉康同志.曉康兄弟!”
“噔噔噔”,曾副科長你膝蓋在地闆上疾行幾步,快速來到韓曉康跟前,“你不是帶着一大筆貨款過來的嗎?”
這次做買賣,名義上是供銷社和餐飲服務社,這兩個公交單位聯手做的。
但其實是三股子:暗地裏,韓曉康用自己私人的錢,也會順帶采購一批海帶回去。
不過由于上面堅決不允許,個人參與大一點點的經濟活動。
所以韓曉康這次出來,還是得用公家單位的名義才能弄成。
餐飲服務社錢胖子,他隻是背着單位的同事,在供銷社那邊擔個合作的名聲。
等到成功了之後,他自然能得到好處。
而曾副科長,他才是這次采購行動的、表面上的主角。
不管是采購手續、運輸計劃申請,還是把海帶運回去之後的大部分銷售,還是得由曾副科長出面去弄。
韓曉康隻提供購買信息、順帶自己也挂個公家單位名義,方便自己順帶買些海帶賺錢。
先前曾科長說話的時候,一直都是沖着王師傅在講。
就是他常年的思維慣性,所形成的行爲習慣:人家王師傅好歹也是公家人。
雖然和曾副科長不屬于同一個系統,但雙方的地位,大緻上是對等的。
所以這個副科長和他說起話來,就自然而然的覺得雙方很平等,可以很公平的進行交流。
而至于說韓曉康嘛那算個啥?
他什麽身份?!
不就是兜裏,也不知道去哪借來的幾個臭錢的小年輕嗎?
歸根結底,那也是個泥腿子,哪能在公家人面前挺直腰闆!
所以,自打一進房門,曾副科長一直就沒有正眼看過韓曉康。
而如今,王師傅不願意對自己伸出援手,房間裏隻剩下曾副科長和韓曉康兩個人了。
沒有外人在的情況下,曾副科長就特别扯得下臉,“曉康兄弟,借我一點錢應應急?
放心,這次你幫了我,我曾某絕不會忘了你這份情自行車票要不要?曉康兄弟,你家缺不缺油票?”
“不缺。”
韓曉康搖頭,“我已經打到一頭大野豬,7,8隻岩羊,家裏的盆盆罐罐都裝滿了豬油羊油,吃不完,根本就吃不完。”
“收音機票要不要?”
曾副科長滿臉希冀,“就是那種上幹電池,一擰電鈕,就能聽到評書相聲、還有全國廣播電台新聞聯播節目的盒子。
上海産的,質量好的很!你要不要,我能搞到内部票.”
“不要。”
韓曉康依舊搖頭,“你信不信跑趟省城的電子元器件門市,隻需20塊錢不到,我自己都能組裝出來一台功率更大、調頻更廣的收音機?”
“不過,我不會那樣幹的。”
韓曉康笑道,“萬一不小心,收到了不該收的台,那我豈不是會挨槍子?
所以,我甯願聽大姑娘清唱山歌,聽别人吵架,也不會要收音機的我可不想擔那種莫名其妙的風險。”
“縫紉機票呢?”曾副科長不死心。
“不要,一台标準縫紉機賣153塊6,我還不如花上2,3塊錢,請那些心靈手巧的姑娘,用純手工給我縫衣服哩。”
“自行車票?”曾副科長,此時差不多已經開始絕望了。
但好在韓曉康這次沒搖頭。
隻是反問一句:“曾副科長大人,您說,我天天在深山老林裏面轉悠,要啥自行車?”
“這”
曾副科長頹然癱坐在地。
這次出來,如果能夠順順當當的把海帶采購回去,他就能在單位裏立一功,有了功勞傍身,再配以一些煙酒攻勢,曾副科長的升遷,就有八成把握了。
要是能把那個“副”字去掉。
那以後區供銷社采購科,就是曾大科長的天下了,簡直不要太爽!
問題是:如今他拖欠的公款不說,而且這次曾副科長被人跳了個仙人闆闆.
這件醜事,還有洩密的可能
顧不得許多了!!
曾副科長一咬牙,“曉康兄弟,您就直說吧,需要什麽樣的條件,你才肯拉老哥這一把?”
韓曉康倒也幹脆,“打欠條。”
老曾大喜,“必須的,這個手續肯定得有!”
“我不要利息。”
老曾一愣,随後狂喜,“那就太好了!曉康同志果然仗義!難怪那個死胖子,還有劉合作他們,都向我極力推薦你.”
韓曉康蹲下身子,滿臉的邪笑,“不過.我要”
“不過什、什麽?”曾副科長忽然湧上一股不妙的預感,“别,别,我二女兒已經瞅好對、對象了,人家在縣裏上班,是玻璃廠的正式工.”
“誰看上你二女兒了?我連見都沒見過,扯啥呢?”
韓曉康伸出一根指頭,“我隻有一個要求:你得在欠條上,寫下‘我曾某某,因爲在揭羊縣,某某招待所,因爲什麽事情,而挪用公款。
故此,特向韓曉康同志暫借300元,以彌補虧空。
然後再寫上具體的還款日期就好,怎麽樣?”
“啊?”曾副科長大驚失色,“這這怎麽可能?!”
韓曉康緩緩起身,“哦,不可能啊?那就算了,咦,這個王師傅他們,咋打點飯怎麽這麽慢?不行,我得去看看”
“别,别走!”
曾副科長一把扯着韓曉康的褲腿,“曉康兄弟,咱能不能打個商量?”
“沒的商量。”
韓曉康哼一聲,“其實老曾你也不想想,即便你不在條子上寫這些東西,我和王師傅,真要去告你的狀.,有沒有這些字眼,結果還不是一樣嗎?”
“這”曾副科長遲疑幾秒。
最終咬咬牙,“好!我馬上給你打條子!”
收好條子,此時王師傅和小馬也提着鋁制飯盒回來了。
好久沒吃過飽飯的曾副科長,此時也顧不上那些飯菜合不合自己的口味了,打開飯盒就是一頓狼吞虎咽!
趁着曾副科長在那裏吃飯的間隙,王師傅朝着韓曉康使個眼色,借口出去上廁所,然後便出了房間。
來到招待所走廊。
王師傅一邊盯着曾副科長的房門,一邊壓低聲音問,“怎麽樣?搞定那個老啬皮沒有?”
韓曉康把曾副科長打的條子揚了揚。
“那就好!”
王師傅笑的開心,“我一會兒就往單位那邊打電話,讓同事們幫忙湊點錢,然後讓他們給我彙過來。
這一次,咱們一定要多弄點海帶回去,包管賺的美美的!”
縣汽車運輸服務社的司機們,多半都有點家底,更重要的是他們的人脈也廣。
這次真要是多弄點海帶回去,有了他們往外銷售,一個是可以賣點好價錢。
另外一個,也不會引起别人的太多的注意,更不會引起某些部門的反感。
大貨車司機麽!
他們走南闖北的,要想搞點緊俏貨、稀罕貨,那還不正常?
不管是哪個部門,平常他們難免都有會求到司機們頭上的時候,比如說托他們代買一點上海産的奶粉、糖果什麽的。
所以像海帶這樣緊俏的東西,真要讓那些司機們出面去賣,根本就不會引起任何麻煩。
有了他們出手,總比韓曉康自己去賣要容易的多。
而且不顯山不露水的,韓曉康就把錢悄悄地掙了,而且也不會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雖說中間的利潤會,分一部分出去,但由于海帶的數量更大,所以最終落到韓曉康兜裏的錢,也會更多.
大家都有錢賺,這才是妥妥的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