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你留在飯店裏幹啥呀?”
卡車一路向西。
接下來的山區道路上,反正是閑的無聊助手小馬,一邊擦拭槍支彈藥,一邊問韓曉康,“人家在裏面都打架,你不趕緊跑?
我和我師傅在跑的時候,還留意了一下曉康同志你,結果咋也看不見,還以爲你先跑了呢!”
“哎,那個後來才從飯店裏出來的人,到底是誰呀?看樣子,應該是個大官吧?”小馬問。
“不知道。”
韓曉康很認真的回了一句,“當時,我實在是找不到桌子吃飯了,所以才跑過去,和他們擠了一下。”
“那他和你說了什麽沒有?”
小馬好奇心重,“我看他那架勢,十幾輛車呀!肯定是個了不得的大官,隻要曉康你能稍稍和人家搞好點關系,以後就是前途無量啊!”
前途無量?
呵呵不被帶害,就算是燒高香了。
一邊和小馬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着。
韓曉康一邊仔細咀嚼,先前自己和那位長者,所說過的每一句話
這一次,自己之所以冒着那麽大的風險,非得擠過去,和那位長者說上幾句。
其實還是出自于韓曉康的良知。
明明知道:但凡和對方沾上一點邊,以後或許将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
但最終韓曉康,還是選擇了那樣做,這并不是想出風頭、或者是想沾上别人的光,就此一飛沖天。
自己幾斤幾兩,韓曉康心裏還是清楚的,自家沒那個求本事,飛得太高了,以後就栽的越慘。
扶搖直上九萬裏,隻怕以後栽不死自己!!
人家都說螳臂擋車,那叫不自量力.其實在滾滾向前的曆史車輪面前,單個的個體,還想當隻螳螂?
嘁,那也未免太高估自己了,其實連隻蝼蟻都算不上!!
但韓曉康這隻蝼蟻,最終還是選擇了毅然決然的迎上去,這就是骨子裏的良知尚存。
隻因爲韓曉康心裏清楚:這次偶遇,如果自己依舊當個路人的話。
隻怕接下來的歲月裏,每到了深夜,自己的良心就會感到不安。
如今既然已經付出過了,努力過了,那以後不管再出現什麽樣的結果,至少自己的内心已經得到救贖。
那就無愧于心,内心就是安甯的
不過呢,欲救别人,先保全自己這個道理,韓曉康懂。
所以剛才在與長者對話的過程當中,韓曉康大多數時候,故意和對方唱反調,故意擰巴着來。
甚至有些時候,韓曉康還在刻意的挑逗,旁邊那些工作人員心中的怒火
這些種種做派,其實就是在試圖自保、給自己預先加層保護罩.
至于說最終這層保護罩有沒有用,效果怎麽樣?
這就不是韓曉康所能左右的了。
聽天由命吧!
實在不行就往南邊跑.一路向南,一路向南,跑啊跑,跑到異國他鄉的大海邊上爲止。
至于說到了異國他鄉,人生地不熟,語言不通,自己又該怎麽生存下去?
這個韓曉康不擔心。
畢竟自己這張臉,長得還是不錯的不是?
汽車在往前行駛那100多公裏,中途停下來,在路邊的飯店吃了一頓飯之後,随後繼續向西。
隻不過,從這一刻開始,王師傅的神情就變的極爲緊張起來!
“曉康同志你來開車,我負責警戒,小馬,你提着步槍到車廂裏面去,四周的篷布拉緊、捆好。
誰要敢把篷布劃破,強行扒車的話.接下來,用不用我教你該怎麽做?”
小馬神情一肅,“不用了師傅,我會沖着他旁邊來上一槍。”
王師傅冷哼,“如果對方,依舊還是要強行扒上車呢?”
小馬咬牙,“那老子就崩了他!”
“嗯,記住,隻要你手軟,最終死的就會是我們。”
說着,王師傅停下車,從駕駛室跳下去和韓曉康調換位置。
等到韓曉康正式接過了方向盤,王師傅抽出他的王八盒子,在那裏仔細擦拭,“曉康同志,你給我記好了!
接下來,不管是誰招手讓我們停車,你千萬不要理睬,隻管沖過去就是了!”
“從現在開始,我們早上9點以後才發車,到了下午4點之前,就找個地方落腳。
早上不能出發的太早,下午得早早的收車,千萬不能開夜車。
而且不管是住宿還是吃飯,必須到縣城裏面去,不要在小鄉鎮上停留,更不能進别人的村子。”
韓曉康隐隐約約聽說過:在這個時期,有些窮鄉僻壤确實有點那個。
拿着點核桃,瓜果蔬菜來強買強賣;或者是道路上有個坑,然後周圍的村民聚集在那裏,随時等着幫忙推車。
他們推車當然不是免費的,反而收費極高。
可問題是,在推之前他們是不會開價的,反倒說的還很好聽:哎呀,出門在外,哪會沒點這樣那樣的困難?
沒事,都鄉裏鄉親的,順手幫一把,這有什麽?
等到車推完了,司機自然要得客氣幾句、表示自己願意酬謝這些前來幫忙的人.
這都是人之常情、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可往往到了這個環節,不出意外的話,就應該到出意外的時候了。
原本蹲在路邊隻有五六個漢子,可這個時候,往往車屁股後面,人數已經增加到了二三十人。
有好多司機遇到這種坑,原本隻以爲,給大家夥兒散散煙、說上幾句感謝的話就好了。
但事實,其實并不是那樣的
随着卡車往西行駛,前方的道路變得越來越崎岖、路況也差了很多。
據說這條交通大動脈,是抗戰時期三湘大地,通往巴蜀大後方的主要幹道。
這條路,從舊時期開始就在那裏修,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徹底完工。
前前後後拖了幾十年,也不知道養活了沿途多少人。
等到貨車過了一個小鄉鎮,前方的路況就變得更糟了:道路兩旁的樹遮雲蔽日,即便是在如此炎熱的天氣裏,貨車開到這裏來之後,誰都得感到涼飕飕的。
道路兩旁,時不時的會有附近的山民拿着核桃、山桃、黃瓜這些東西來賣。
道路本來就窄。
而且由于有茂密樹木的遮擋,視野也非常的不好。
再加上這些山民,他們下山來賣東西的時候,很多時候還帶着家裏的小孩、土狗一起出來。
這些人,其中絕大部分人都不識字。
而且他們和現代文明,似乎有點脫節了,活的那才叫個随性、随心。
哪會有什麽交通意識、和安全意識?
隻管把籃子框子,籮筐那些東西,擺在路邊幹燥涼爽的地方,哪管那裏是不是急拐彎,也不管占了多少公路路面。
反正就是怎麽方便怎麽來。
由于這些人早早的從山上下來售賣東西,通常還會帶着米、臘肉、辣椒什麽的,所以他們還會合夥在路邊做中午飯。
一時間。
整條狹窄的公路兩旁煙霧缭繞,成群成群的土狗,在那裏肆無忌憚的嬉戲打鬧。
小孩子在路邊做遊戲,扔石子。
有些時候跑着跑着,他們會突然急拐彎,毫無預兆的就穿到馬路對面去了。
真的是讓人防不勝防。
這不,前面一輛挂着【貴02-157】的貨車,就不小心碾到了一條土狗後腿。
原本壓也不是很嚴重,路面小坑多,土狗也逃的快。
可能就是後腿爪子被壓破了,出了點血,一瘸一拐的。
司機和他的助手下車查看情況,這一開門.可就麻煩大了!
一群婆娘圍上去,用她們當地的土話,七嘴八舌的開始指責那個司機和助理。
說到氣憤處,這些婆娘口水橫飛不說。
手指頭還在人家身上戳戳點點,甚至還有人伸出手去,抓住人家的衣領拉拉扯扯.
司機和他的助理當時就慌了!
隻因爲對方說的話,他們連一句都聽不懂,這就讓人沒法辯解,沒法和對方進行有效溝通了。
要知道:在這個地方,有着“十裏同鄉不同音”的說法。
也就是說,就連同屬一個公社裏的生産隊社員,他們自個兒都聽不懂,另一個村子人說的話。
你讓一個外鄉人,又怎麽能聽得懂呢?
不過或許,她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吧。
要不然這麽多人,真要是全都和外地人無法溝通的話,她們平常又怎麽賣東西?
被一大群婆娘圍着拉拉扯扯,司機和助理出于本能,肯定要伸手去扒拉開對方的手。
這一扒拉不打緊,可就扒拉出來的大麻煩了.
“喲呵,壓壞了我們的狗不說,還竟敢和女人動手?你踏馬是不是人?”
女人們糾纏的久了,自然從山林當中,就會鑽出來一大批男人。
這些人腰上别着兩尺長的開山刀,手上提着打獵的火铳,藏藍頭巾包裹着頭,赤腳。
嘴裏咀嚼着槟榔,咧嘴說話的時候,滿口如同鮮血一樣的槟榔汁,能把人吓一大跳!
看見這群男人圍上來,那位司機和他的助理,頭皮都發炸了!!
現在司機和助理,也不敢開口要求對方把那條被壓到的土狗拿過來,看看傷勢,然後好協商賠償事宜。
因爲直覺告訴他們:一旦自己提出這個要求的話,那麽最終抓過來那條狗,它的傷勢絕對會很嚴重
至少是後半生生活,不能自理那種,隻能晚上多加大料花椒、桂平香葉了。
眼看着被人圍的脫不了身。
司機和他的助手心裏,各自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今天在這裏,即便是不死,恐怕也得脫層皮!
正當前面鬧得不可開交之際。
“走,别理他們!”
王師傅臉色陰沉,對韓曉康開口道,“我下車去開路,你開着車從他們旁邊繞過去.千萬不要停。
更不要理會那些,把東西遞到車窗跟前來賣的人即便她們攔在車頭前面,你也别管,隻管往前開!”
王師傅一邊說着,一邊還摸出一瓶沱牌大曲酒,打開蓋子往他自己身上灑。
灑完了,他自個兒還不忘朝着韓曉康身上撒點酒。
整個駕駛室當中,頓時彌漫着一股濃濃的酒味!
在這個時期,沒人管這些。
“不怕壓着她們?”韓曉康問。
“不會,你把車速降低一點,但不要停。”
卡車還在緩慢行駛當中,王師傅灌了一口酒,随後打開車門往下跳,“她們是沒念過書,沒文化,可又不是真傻.這些人要錢,更也會顧惜她們自個兒的小命。”
韓曉康繼續往前勻速行駛,一雙眼睛,緊張的聽着路兩邊。
隻因爲那些在路邊玩耍的小孩,他們實在是太沒規矩了!
誰知道他們啥時候,會突然往路中間亂竄?
王師傅下了車,手上居然依舊提着那支王八盒子,大拇指放在槍屁股的撞針上,做出一副随時準備開槍的架勢!
隻見他提着槍,身形踉踉跄跄,高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了過去。
從旁人的角度看過去,王師傅的動作相當的滑稽,猶如一個左手七,右手捏八的傻子。
脖子偏斜45°,眼珠子似乎不太聽話,斜斜瞟向旁邊的大山,但視線卻勾在前面那群人身上。
嘴角淌下來的涎水,大約有7寸左右.
“呃呃.”
王師傅人沒到,酒隔倒是打的很響,“那個.呃,麻煩讓讓,我們執行特殊任務的車要過去,誰要等我們殺!”
一邊說着,王師傅還用握着王八盒子的那隻手,狠狠地從上而下的、斜斜劈砍了一下!
吓得原本扭頭,滿是不屑的那些山民,不由自主的往後直退!
踏馬的,太吓人了
這種比他們年齡還大的王八盒子,誰知道保養的怎麽樣?機械結構還牢不牢靠?
這種老爺槍,走火的事那就太常見了,誰也不想當冤死鬼.
更何況,
握着槍的這家夥,是一副左零右火、雷公渡我、眼斜嘴歪,渾身酒味的瘋子!
跟這種家夥,哪有道理可講?
踏馬的!
這種人不留在村裏守村子,跑出來幹啥?
這次王師傅劍走偏鋒,很是順利的,就把圍在前面那輛貨車旁邊的那群人,給趕到一旁。
韓曉康隻挂一檔,大油門,怎樣汽車渾身抖動如同篩糠、黑煙冒的好似黑風怪駕臨,“嗚嗚嗚”的嘶吼着。
以一種很均勻、但卻勢不可擋的架勢,轟隆隆的順利通過人群,漸漸去的遠了.
正在那裏裝怪的王師傅見狀,吼一聲“等等我”,随後撒開腳丫子便追了上去!
跑的麻溜的很。
哪有半點剛才那種左手捏七、右手掐八,一搖二擺三橫掃的傻子模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