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子上的居民褲腿上，也有泥巴，他們誰家在農村都會有幾戶親戚，所以這些人也得去幫忙。
所以如今的鎮子上人口寥寥。
以至于韓曉康他們牽着毛驢、馱着岩羊走在振興區的街道上，居然連看熱鬧的人都沒幾個。
由于這次拉出山的獵物太多。
并不忙的錢胖子看見這麽多的岩羊，非但沒有驚喜，反而更多的是驚吓！
“曰！這麽多？！”
錢胖子一張肉墩墩的臉擠作一團，“曉康啊，我可吃不下這麽多的肉。”
韓曉康比錢胖子還苦瓜：“領導啊，你可是說好的，再多的野貨送回來也不嫌多，當初你可是拍着胸脯向我保證，隻要我打得到，就隻管給你送過來.”
“咳咳咳這個，這個.現在不是特殊嗎麽！”
錢胖子尴尬不已，“要不這樣，我這裏放下一隻吧！剩下的曉康你辛苦一點，拉到那些富裕一些的生産隊去。”
“你想啊，現在收稻子，生産隊都有駐村幹部，在那裏監督着他們的收割進度。”
“像那些經濟條件好一點的生産隊，他們不僅要買點肉來犒勞自己的社員，而且由于他們生産隊裏，來了區上的幹部。”
“你懂的”
錢胖子丢個眼色，壓低聲音，“那些生産隊的人，爲了和去幹部搞好關系，同時也是爲了他們自個兒，和社員們都能解解饞，其中有不少的生産隊這個時候，總是會‘被病死’一頭豬什麽的
但那樣幹，畢竟還是有一點點風險是不是？曉康啊，你把羊拉過去，我保證肯定有人會買。”
“買求。”
劉合營出現在錢胖子身後，“人家放着肥汪汪的豬肉不吃，非得吃瘦巴巴的羊？你當農村裏的社員，和城裏人一樣啊？
再說了！
買岩羊得掏現金，偷宰自個兒生産隊飼養室的肥豬，那個至少暫時不用花錢.死胖子，你蒙誰呢？”
錢胖子臉一紅，梗着脖子争辯，“短視了不是？人家生産隊的幹部們，光爲了社員吃肉着想？
啊呸！他們就不會優先不考慮考慮，和下鄉駐點的區幹事搞好關系？”
“劉叔叔好！”江躍恭恭敬敬打了個招呼。
“嗯，好。”
劉合營微微一笑，“江躍啊，以後你得聽話，好好跟着你曉康哥學學他的本事大着呢！包管有你學不完的東西。”
安頓江躍幾句，劉合營随後繼續敲打錢胖子，“你前面的牛皮吹大了，現在下不來台了吧？
還擱這狡辯呢？去他娘的，區幹事算多大根蔥？
除非是區長，副區長，區廣播員通訊員這些大屁股角色去了，那些大隊幹部，說不定還真會買頭羊來招待他們。至于其他人，呵呵.能讓他們聞聞腥臊兒都不錯了。”
“别，兩位領導你們就别争了。”
韓曉康趕緊打斷了二人的争執，“爲了我這點小事，讓兩個領導吵起來，那該多不好。這樣吧，我自己想辦法，把這些羊處理掉就行了。”
錢胖子皺眉：“街上都沒人，連好多單位的食堂也暫停供應曉康你能有啥辦法？”
劉合營饒有趣味的盯着韓曉康，“兄弟，剛才，你是在故意耍猴兒吧？”
“哪有！”
韓曉康拉過劉合營，“你能不能幫我個忙，麻煩你去郵電局找找熟人，我想打個電話。”
現在是早上7:30左右，郵電局不到8:00，是絕對不會開門的。
畢竟人家是個很牛氣的國營單位，要是因爲張三李四的一點小事就提前開始營業，那人家能與鐵老大比家底的郵電局，還要不要面子了？
這就相當于：誰聽說過火車爲了誰，還會臨時刹一腳不成？
劉合營笑笑，“這個簡單！這樣吧，那位姑娘，你和江躍在這裏吃早飯，油條豆漿、饅頭包子你們随便點，一會兒我過來結賬就是了，我和曉康先去郵電局一趟。”
他要請周敏和江躍吃飯，錢胖子頓時不幹了：“爬哦！在老子單位上，還需要劉合營你請？去去去，忙你們的，這裏有我哩！”
錢胖子今天閃了韓曉康的腰，多多少少讓他内心有點過意不去。
畢竟獵人打獵，那是把腦袋挂在褲腰帶上的營生，不僅辛苦，而且還很危險。
更重要的是，以前自錢胖子答應過韓曉康，無論他打到多少獵物，就隻管往他這裏拉過來就是了。
那時候錢胖子之所以敢這樣子拍胸脯、做出承諾，主要是按照他的慣性思維來看，韓曉康能打得到多少獵物？
哪怕偶爾打到3，2隻岩羊，餐飲服務社一時半會兒消化不了的話。
還可以讓區公所食堂，供銷社食堂.這些兄弟單位，幫忙消化一下就是了，多大點事兒！
但現在，這個時間段真的很特殊。
人家那些單位食堂就餐的職工，本來也沒多少，再加上主要的領導都帶隊下鄉去了，哪還會買羊來給普通職工們吃？
可要是不幫着韓曉康想辦法，幫忙把這些獵物處理掉？
眼看着那麽多好東西，居然被糟塌了.這後果！想想錢胖子都覺得他自己，實在是沒臉見人。
所以爲了讓内心安甯一些，今天早上錢胖子難得大方了一回，居然主動掏錢請周敏和江躍吃飯。
劉合營帶着韓曉康來到郵電局。
此時郵電局的大門緊閉，但是旁邊有個側門可以進出。
劉合營進了門，直接鑽到郵電局的夥食團裏找到負責人，請他去和機要室的姑娘打個招呼，好讓韓曉康進去打電話。
往往這種事情如果要按照條條框框來整的話，難的很。
就像普通人要想在郵電局去打個電話，先是要填申請單子：電話打到哪裏，是國内長途還是省内長途，還是跨縣電話？
對方單位名稱？姓名，職務？
預計需要打多長時間？
填好了單子，顧客還得去櫃台上預交費用，等到打完了電話，還得根據時長去櫃台重新結算費用。
并且顧客打電話的時候，電話機上面根本就沒有時間顯示。
自己到底打了多少分鍾，還在靠顧客自己猜，要麽就是問别人。
當然，條件好一點的人戴的起手表，他可以根據自己手表上的時間，來控制打電話的時長。
如此等等
還别嫌郵電局手續繁瑣有脾氣的話，誰要是受不了這個氣，就别來打電話呀，以爲郵電局還會求着顧客？
呵！
即便是倒塌了也不會說那話.
獨家經營，除此一家，别無分号！
所以即便是郵政局的職工，服務态度極爲惡劣，但凡走進這個門的顧客，哪一個不對着他們點頭哈腰，陪着笑？
不過，規定是針對那些下裏巴人的。
今天有了郵電局負責人的特别關照，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
劉合營帶着韓曉康進了機要室，向坐在交換機跟前值班的那位姑娘說了一下情況。
這種很老古董的電話交換機，由自備發電機供電，交換機的外表就如同一座袖珍版的老式樓房，那上面一個個插孔，就相當于樓房的窗戶。
看上去很是簡陋。
交換機的旁邊，還挂着一個用來講話的、外形就像鈴铛的東西。
聽了情況介紹，姑娘瞟一眼韓曉康。
随後問韓曉康打算挂哪個單位的電話？
“富順縣連界鋼鐵廠，供銷科。”韓曉康回道。
“哦那我隻能跟你要鋼鐵廠的總機，然後你自己請他們單位上的總機接線員，轉供銷科。”
姑娘很是麻利的，把一個類似于後世話筒插頭的東西塞進插孔，然後拿起一個分體對講器喊，“喂喂，縣局嗎？請幫我接縣鋼鐵廠”
耳機裏，響起縣郵電局機要室接線員的聲音，“好的，等等哈。”
這個耳機是被接線員随手放在桌子上的，聲音很大。
大的連站在一邊的劉合營和韓曉康都能聽見。
“嘟嘟嘟——”
幾聲忙音過後，耳機裏響起“喂”的一聲，“這裏是富順縣超美鋼鐵廠，請問同志你需要轉哪個科室？”
這邊的接線員姑娘，指指旁邊的電話聽筒，這一韓曉康用那玩意兒接聽電話。
而她自己則把講話筒挂回去，以示她并沒有偷聽。
其實旁邊那個電話機距離姑娘這邊，不過就是50來公分左右，她一舉動，多多少少就有點掩耳盜鈴的意思了。
等到電話順利接通鋼鐵廠供銷科，韓曉康和電話那頭隻說了幾個字：“有4隻，南華宮巷5号，速來”
“啪”挂了電話。
弄的一旁的劉合營與那位接線員面面相觑：擱這發電報呢？
好像生怕每一個字都計費一般，這可真的是惜字如金啊！
“謝謝同志，多少錢？”韓曉康準備掏錢。
姑娘好似沒聽見，隻是轉身拿起屬于保密級别的《富順縣各單位值班室通訊錄（密)》在那裏看。
隻是姑娘嘴裏沒頭沒腦的吐了一句，“我叫張春燕，剛剛來這裏參加工作不到兩年”
“哦，原來是張春燕同志，請問一下，多少錢啊？”韓曉康再次問。
劉合營拉起韓曉康就走。
等出了門，劉合營扭頭嘿嘿一笑，“要個屁的錢！她們機要室的人，有些時候和老同學瞎谝，能聊半天，你見她掏過半分錢？”
在這個時期打電話很貴。
其實主要這個費用，還是用在收回設備投資，和人員工資這些方面。
真正要說打電話的運營費用？那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
但别人不收，那是别人的事，自己得擺出一個要付錢的架勢來。
這叫姿态。
要是自己打完電話，道個謝，然後直接就走了？
那麽下次再遇到類似的事情的時候，恐怕就沒那麽好搞了
出了郵電局的門，正準備走。
卻遇到一個穿着制服的郵遞員，背着郵包。他一看到韓曉康便趕緊招手：“請問那位同志，你認不認識一位叫韓曉康的獵人？”
韓曉康駐足：“我就是。”
“啊哈哈哈，太好了！”
郵遞員大喜過望，“我看見你背着獵槍，正想向你打問一下認不認識韓曉康同志呢，沒成想，巧了！”
郵遞員從包裏翻出一張紙：“這裏有一封你的電報，我正準備騎上自行車往武家寨那邊跑，給你送電報去呢！這下子，可就省事了.哈哈哈。”
電報是這個時期，最快捷、最高效的彙款以及通訊方式。
郵局有規定：隻要接到電報，如果是街道上的單位或者是居民，郵遞員必須在兩個小時之内送達。
偏遠地區，必須在24小時内，把電報送到接報人手上。
現在郵遞員不用跑30裏路，就直接完成了任務，這讓他當然很高興啊！
打開電報。
上面隻有很簡單的幾個字：
【有姑娘願意外嫁，速來！黃】
有姑娘願意外嫁？
黃？
黃文龍？
這封電報，很顯然是那位以前在這邊收購蛇皮、好木料的潮汕人黃文龍發來的。
電報中所說的，有姑娘願意外嫁這應該是指黃文龍在他老家那邊，已經組織好了海帶貨源。
他這是讓韓曉康抓緊時間，趕緊過去拉貨。
大買賣來了！
今天事情有點多，韓曉康也顧不上薅錢胖子的羊毛，不在餐飲服務社吃飯了。
而是與劉合營商量幾句之後，便和周敏、江躍牽着毛驢趕緊往自家買好的祖屋那邊走。
屋子買好了好幾天了。
這段時間，那邊的衛生什麽的，全靠餐飲服務社開票員胡茵在打理。
所以這次往屋子那邊走的時候，也是胡茵在前面帶路。
說實話，胡茵的身材非常的好，而且皮膚特别的白，脾氣又是好，說話溫溫柔柔的。
這就使得跟在胡茵後面的周敏，一路上嘴唇都能挂油瓶了
進了屋子。
胡茵還要上班，韓曉康也忙，所以兩人簡單的寒暄兩句、客氣兩句，便各自分開忙活。
“曉康，我就住在你隔壁，你要是睡在床上的時候，使勁擂一下牆，我那邊就得地震咯咯咯。”
“有什麽事情你盡管叫我，你家裏要是還缺什麽鍋碗瓢盆什麽的，我那邊也能挪給你先用用千萬别和我客氣啊，以後大家都是鄰裏鄰居的。”
這是胡茵臨走之前留下的話。
于是，
周敏的嘴巴，就撅的更厲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