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想了想，反複确認，韓曉康很肯定的記得，自己從豐巢櫃裏拿出來的鐵絲，确實是少了一大捆。
在這個時期，某些深山老林裏到底有沒有隐藏的漏網巨寇，韓曉康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在阿菊的茅屋這裏，肯定是沒有小偷的。
要不然的話，不要說來偷東西的人怎麽躲過這麽多人的耳目，就算是小狼樂樂和二虎那裏，他也繞不過去。
既然這裏沒有小偷。
可自己早上明明拿出來5大捆鐵絲，現在正需要在木樁之間拉鐵絲、做成一道可以防止大型猛獸侵襲的圍欄的時候，卻莫名其妙的發現鐵絲竟然少了？
仔細想了想，韓曉康依稀記得早上周敏走的時候，似乎挂在騾子背上的一個麻袋，它那鼓鼓囊囊的形狀有點奇怪。
宛如在麻袋之中，塞進去一條盤着的巨蟒一般.
一想到那一幕，再加上周敏臨走的時候，總是有點躲閃着自己的目光、說話也是有點指東打西的不着調.
想來，肯定是周敏對着自己來了一個順手牽羊，卷走了那一捆鐵絲！
可那古靈精怪的姑娘這次出去是打獵，她拿鐵絲去幹嘛？
暫時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
反正第一次的時候，豐巢櫃獎勵自己的物資還挺多的，再從裏面拿出來一捆就是了。
今天下午，給栽好的木樁之間拉上鐵絲這項工程，依舊還是由韓曉康和常德玉兩個人共同完成。
這個是沒辦法的：一方面是因爲常德玉，她好像喜歡留在這邊，跟着韓曉康做些雜七雜八的事情。
趕也趕不走。
另一方面呢，兩個木樁之間間隔的距離是5米左右，真要是一個人來回跑，不停的把鐵絲拉緊繃直、一一捆綁在木樁上的話，那麽來的回回的跑，确實很累。
現在有一個人幫忙，在另一頭把鐵絲拉緊，而韓曉康隻管固定這一邊。
這樣幹起活來，效率确實能提高不少。
等到把早就拿出來的4大捆鐵絲捆完，韓曉康索性也不在常德玉面前裝了，而是直接走到一個灌木叢後面，随後運起意念從豐巢櫃裏，又拿出來2大捆鐵絲接着幹。
這一次，常德玉對于韓曉康，能夠随随便便就從一個灌木從後面翻出來、在這個時期還非常珍貴的鐵絲這一舉動，隻是略微感到有點吃驚。
但也僅此而已，沒有更多的表情。
畢竟常德玉親眼見過韓曉康，把那台奇奇怪怪的機器，給一下子變得無影無蹤。
如今她對于韓曉康能從灌木從後面，再拽出來2大捆鐵絲這一舉動。
常德玉表現出來的，是一種“我已經見過大風大浪，對這些小兒科的行爲，并不覺得有多奇怪”的麻木
阿菊的小屋後院，大家都在各種忙活。
而遠在好幾十裏之外的周敏，她也沒閑着。
此時的周敏帶着一大幫人馬，剛剛趕到預定地界，顧不上休息，連中午飯都顧不得吃。
周敏藏身于下風口的灌木叢後面，用獵槍指着小猴子吱吱的腦袋。
一人一猴好說好商量的，反複确認對面的那個、位于懸崖中部的山洞，就是一群岩羊晚上的栖身之所。
收起槍，放過已經被吓得連屁股都發紅了的小猴子。
周敏透過灌木叢的間隙，對着那個看上去并不是太大的山洞仔細觀察一番。
然後大腦運轉速度驚人的她，便迅速制定出了，給岩羊來個一鍋端的狩獵方案：“武小傑，你帶着江躍一起，把騾子背上的物資都卸下來。”
本來按照獵人的規矩，在任何時候打獵，都不能趕盡殺絕。
這不是因爲山裏需要養活的人越來越多了，周敏逼得沒辦法，所以這次出來打獵的時候，周敏已經暗自下定了決心：下手真的不能像以前那麽溫柔了，這次必須得狠點！
周敏指着灌木叢後面的那一小塊空地，“暫時先将東西都放在這裏，然後你再把騾子牽遠一點栓好，免得那些岩羊聞到氣味，吓得今天晚上不敢回窩了。”
武小傑做人雖然迷迷瞪瞪，但他無疑是懂得很多野獸的習性的。
所以其實用不着周敏做過多的解釋，武小傑他自己也知道，絕不能讓混身腥，騷味很大的騾子待在岩羊栖身的洞穴附近。
隻因爲警惕性很高的岩羊，它們的栖身之處，通常都有2，3個。
假如岩羊在其中一個洞穴附近聞到了異味，多半都會臨時更換地方，直到它們下次過來的時候，再沒有察覺出任何異常的情況下，岩羊才會繼續在此地栖身。
等到把騾子背上的東西放好。
周敏打開其中一個大竹筒，裏面放着早上周敏已經提前做好的飯團。
拿出兩個飯團遞給江躍，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的江躍一邊吃一邊問，“周敏姐，這個飯團裏面爲什麽隻放鹽，卻沒放鹹菜呀？”
“酸菜氣味大，容易被岩羊聞見，爲了以防萬一，所以我就隻放了一點點鹽。”
周敏自己一邊啃飯團，一邊低聲笑道，“怎麽？江躍，你該不是嫌棄夥食太差了吧？”
“沒，怎麽會呢？”
江躍吃的狼吞虎咽，“我知道很多農村的小孩，都很羨慕我們住在城裏的，認爲我們有國家糧，所以吃的好，穿的好其實不是那樣的。
反正我們家，時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經常還得靠住在鄉下的外公，偷偷摸摸的給我們背上一點紅薯過來救急。
要不然的話，我們挨餓的時候還會更多！”
江躍停止吃飯團，仰頭望天，“以前我娘還在家的時候，我們挨餓的時間還少一些。
不過那些口糧，都是我爸和我娘他們自己忍着不吃，是他們一口一口省下來，讓我和弟弟吃飽的。
後來，我記得自從我娘走了之後，我爸那時候時常在廠裏加班，家裏就沒人管我和江濤了。”
“我記得有一年冬天，有次家裏連一顆糧食都沒有了，早上我爸去上班的時候，他讓我們在家裏老老實實等着，說他下班之後就會買糧食回來給我們做飯。”
江躍眼裏有淚花浮現，“于是我們倆兄弟就等啊，等啊，直到等到半夜，連街上的路燈都全部熄滅，我爸他也沒回來.
弟弟江濤餓的喝了3大瓢涼水，直喝的他走路，肚子裏都咣咣直響，我爸也沒有回來。”
“實在是餓的沒辦法，我就讓弟弟在家裏待着，而我自己則跑到廠裏去找我爸。”
“結果找了好大一圈，卻怎麽也找不到。後來還是廠裏那位好心的張阿姨，是她悄悄告訴我，我爸已經被人關起來了。
說是不把問題交代清楚，人家就絕不會放我爸回家。”
“我在工廠保衛科的一間屋子裏，透過窗戶上的縫隙看見我爸，那個時候的他渾身是血，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趁着值班的人在那裏打撲克，沒留意這邊，我用小棍子把我爸捅醒。
當時我爸看到我，很是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然後從兜裏掏出一張帶血的2塊錢的鈔票塞給我，說是讓我趕緊回家給弟弟買點吃的。
我爸還讓我不要擔心他，還說有可能他這好幾天，都不會回家了我爸還催我趕緊回家，要不然的話，别人恐怕又會說他向外傳遞消息，後面就會有更大的麻煩了。”
“所以我就拿着2元錢，準備跑到外面去買點東西吃。
可天那麽晚了，又能上哪去買東西呀？國營飯店、供銷社副食品門市，人家早就關門了。”
“滿大街跑啊跑，最後我找到一家代銷店，正好那裏面賣着有白糖麻餅.哦，就是那種用白面做成的餅子，上面撒着芝麻，裏面是白糖餡的，可好吃了！
一個麻餅都要賣7分錢呢，好貴呀！
可那個時候，已經找不到别的地方能買到東西了，所以我就說貴就貴一點吧，我隻買2個就是了。
一個餅子肯定吃不飽，不過呢好歹也讓我爸、我弟弟他們的肚子沒那麽難受。”
周敏皺眉，“隻買兩個白糖麻餅，那你呢？”
“餅子太貴了，我不吃。”
江躍咧嘴一笑，“我知道有一條水溝，順着往裏面爬的話，就能鑽到縣棉紡廠的食堂附近。
等到出了水溝，最多2米開外就到了棉紡廠食堂那兩扇大門，隻要用力推推，那兩扇木門之間的縫就足夠我鑽進去了.嘿嘿，到時候我找顆紅薯啃，又不是不能塞飽肚皮。”
周敏問他，“棉紡廠，好像是咱們縣裏的重點單位吧？棉紡廠裏的工人待遇都還挺好的，工資又高。
他們食堂裏，肯定還有其他好東西，那你怎麽啃紅薯呢？”
江躍吃了一驚，似乎周敏問的這個問題，已經不是人類所能理解的一樣：“人家棉紡廠效益好是好，可他們也有食堂管理制度啊！
周敏姐你可能不知道，那個管食堂的後勤主任，管的可嚴、态度可兇了。
要是我拿走了人家的大米白面，那食堂裏的人，不就得自個兒掏腰包賠？
但假如我隻啃他們一顆紅薯的話，那問題應該就不大了.那個食堂裏的老鼠兇的很，和管理食堂的那個後勤主任差不多。
我估摸着呀，食堂裏每天被老鼠叼走的紅薯，估計也不止10顆8顆的，所以我覺得我吃上1個，沒事。”
聽到這裏，周敏算是明白了：棉紡廠裏的白面大米，玉米碴、全麥粉什麽的。
這些糧食比較金貴，上面盯的比較緊。
所以食堂裏的職工，會把這些粗糧細糧，都放進老鼠禍禍不到的大缸裏保存。
而那些紅薯因爲數量實在是太多、占地太大，那就沒辦法将它妥善保存了。
再加上紅薯又不值錢，收入站到生産隊裏去收購的時候，才6厘錢一斤。
背上一背簍紅薯，足足6，70斤的樣子，總共才能賣幾毛錢。
所以被棉紡廠食堂職工堆放在食堂裏的那些紅薯，每天晚上都會被老鼠叼走不少。
再多餘少上一顆兩顆的，真還察覺不出來。
大緻對江月的品行有了一個初步的認知之後，周敏這才開始打心眼裏有點對眼前這位苦命的孩子，産生了一絲共鳴。
“過去的事情，咱就先不要去想吧，活在當下吧。”
周敏問江躍，“你喜不喜歡在山裏生活，願不願意跟着我學打獵？”
江躍撓撓頭，“這山裏的生活沒有城裏熱鬧，不過呢，在這裏生活很放松，不用時時刻刻提心吊膽的擔心我爸被抓走，也不用天天看街上和我差不多大的那些壞小子的白眼。
尤其是今天我在路過劉大哥那邊，看見他正在教我弟弟課本上的知識，還有生活中的常識。
我還悄悄問過江濤，劉大哥對他好不好？有沒有打罵他？他教的東西能不能聽懂？
結果江濤說，劉大哥講的雖然沒有學校的老師那麽專業，但卻更有耐心，對于他不懂的地方，劉叔叔會反複講、耐心的開導。
這就讓我弟弟學習起來沒那麽吃力，而且除了課本上的知識，他還能學到很多很多别的東西。江濤說，他很喜歡這山裏面的氛圍。
所以，我就覺得以後留在裏生活，其實也挺好的。”
江濤滿臉的認真，“我知道在這裏，不能有等靠要的思想，每個人都要憑自己的雙手，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我呢，以前除了會順點别人的東西，其它啥也不會。所以我當然想學點技術啊，周敏姐，你願意教我怎麽打獵嗎？”
周敏笑道，“那是當然。吃好了嗎？吃好了，現在我們就開始動手編鐵絲網。”
江躍問，“打獵不是用槍、用弓箭，或者是弄陷阱嗎？怎麽會需要編鐵絲網呢？”
“叫你編你就編，到底你是師傅，還是我是師傅？”周敏估計了一下位于半山腰的那個石穴洞口大小，随後便彎下腰，着手裁剪鐵絲。
其實這款鐵絲，就是她從韓曉康那裏偷出來的，包括周敏現在正在使用的那把老虎鉗，也是偷偷拿的韓曉康的工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