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緊迫,如果老是讓常龍磬父子,都擠在半山坡上的窩棚裏度日,那肯定不是個事兒。
更重要的是,阿菊的茅屋裏面,看似有兩張床,其實是一張。
那不過就是在一張如同大通鋪一樣的竹架子床中間,用竹籬笆簡單的隔離了一下。
給人的感覺就像屋子裏真有兩張床、是兩個獨立的空間一樣。
正是因爲大通鋪中間有了這層隔斷,讓人進入茅屋之後,會有一種韓曉康和阿菊、周敏她們倆,是男女分開睡的。
這其實就相當于聾子的耳朵,完全就是個擺設,頗有幾分掩耳盜鈴的意思。
不過,也正是有了那塊千瘡百孔的竹籬笆隔斷,至少在表面上還能忽悠一下、遮遮醜。
就像某些大老闆的辦公室裏的小隔間,那裏面擺的那張床一樣:明面上說是供老闆中午打個小盹、午休一下。
至于說那張床上躺的是女秘書、還是老闆,又或者是一個都沒少這事兒就有點說不清楚了,需要别人去猜。
但至少人家老闆态度是表明了的:這張床,僅供我自己用來午休。
而至于說别人怎麽想.那可就管不着咯。
先前的時候,隔在床中間的那塊竹裏吧,還能起到點點堵住悠悠衆口的作用。
但現在不行了。
現在多了一個常德玉住在裏面。
她雖然說沒經曆過那種事情,但時間一長,周敏三天兩頭的半夜三更偷嘴,吃的嘎巴嘎巴的.人家常德玉又怎麽可能不明白,韓曉康和周敏之間的那點事呢?
既然不能讓常德玉參與進來,那就隻好把她遠遠的打發走,免得彼此都别扭。
所以,這幾天得趕緊建一所茅屋,好用來安頓常龍磬他們一家子。
接下來,要抓緊時間蓋房子、還要開荒種地,同時還得想辦法擴大雞鴨養殖規模,争取再買上幾十隻鵝回來養
事情還多着嘞!
爲了提高做事的效率,現在的韓曉康也不太想裝了,所以才會一個人鑽進竹林裏,直接就拿出油鋸開整!
“嗚嗚嗚——”
冒出一陣陣青煙的油鋸叫的歡,一棵棵如同小腿那麽粗細的竹子,在鋒利的鋸片下,就好像一根根小小的脆弱茅草,嘩啦啦的倒下一大片!
山風吹拂,把一股股燃燒後的柴油味道吹進常德華的鼻孔,“呼這是什麽味兒啊?咦,怎麽像區農機站那台拖拉機噴出來的氣味?”
常德華也是見過一點點世面的人:他在區小學上學的時候,上學和放學的路上,總是喜歡跑到農機站的大院裏去看熱鬧。
在農機站的院子裏停着一輛“工農一l1型”手扶拖拉。
這台拖拉機,其實就是後面、五八年年底才,徹底完成定型的工農一l2型手扶拖拉的第一代産品。
原廠原漆、幾乎由純手工打造而成,簡陋而粗糙的外表,彰顯着它的狂野個性。
這是一輛非常有個性的拖拉機,擁有着“幹活不行,脾氣第一名”的獨特氣質。
和“身爲一輛尊貴無比的拖拉機,永不爲奴”的倔強性格。
一個月打不着三次火,是它特立獨行的标志,十天得修九回,凸顯出這輛拖拉機桀骜不馴的狂暴氣質。
常德華就喜歡去看它趴窩之時,而農機站的機械維修技術員,圍着拖拉機急得團團轉,卻又束手無策的樣子。
看着那位維修技術員小心翼翼的拿出各種工具。
然後像伺候他家爺爺一樣的,極爲有耐心、而且非常溫柔的,把拖拉機上的那些奇形怪狀的零件給拆下來。
常德華不止一次,滿懷着敬畏之心的看着那位技術員輕手輕腳的把這些零件,一一擺放在幹幹淨淨的麻袋上,生怕磕了碰了的樣子。
往往在修車的時候,任何一個圍觀的半大小子當中,誰要敢大聲的咳嗽一下。
或者是走路速度快了一點點,不小心踢起一顆小石子,哪怕是點點灰塵。
那位神情凝重,猶如正在進行一場事關全區群衆生死一般的大手術的技術員,肯定就會鐵青着他那張大麻臉,沖着看熱鬧的人發一通莫名其妙的邪火!
搞得好像這台,比無數社員性命還要重要的多的拖拉機壞了,正是因爲旁邊看熱鬧的人所造成的一樣.
說實話,也難怪那位根本就不怎麽懂機械原理的農機站技術員發火。
隻因爲這台拖拉機,已經不簡簡單單的是一件農機了,它代表着上級對振興區農業建設的高度重視,和無微不至的關壞。
這是拖拉機嗎?不,這是整個振興區農業建設的臉面、是全區廣大勞動群衆的驕傲。
雖說大家夥兒一年多以來,誰都沒見過這台拖拉機,在耕地、播種的時候,發揮過任何的屁作用。
但并不影響它在全區幹部群衆心中,堪比核反應堆的巨大影響力,和猶如戰略轟炸機那麽崇高的地位。
講真,這台拖拉機究竟金貴到哪個程度?
可以這樣說吧,遇到下大雨哪裏塌方,大半個村子被泥石流給卷走了?
淡定,遇到事情解決事情就好了,莫慌。
事後,區公所裏的幹部高度重視,積極組織人力物力,緊張有序的展開災後重建工作吧啦吧啦。
截止到目前爲止,受災群衆已經得到妥善安置,大家情緒穩定.
但如果是這台拖拉機壞了,區公所肯定會爲此專門派出一名幹事,到區農機站駐點,瞪大着眼睛,那麽滿懷緊張的盯着農機站的技術員連夜搶修。
那可真算得上是要錢給錢、要人給人。
要說什麽最重要?
面子。
這台拖拉機,它就是整個振興區的面子:但凡遇到什麽重大節日、或者是有上級來人到某個村裏,去檢查農業建設成果的時候。
通常在這樣重要的節點上,這台每天都要被擦拭兩三回的拖拉機,就會披上喜氣洋洋的紅綢子。
然後“突突突”的冒着藐視一切的濃濃黑煙,非常光榮而又驕傲的出現在衆人的眼前.
紅綢子紮很豔很刺眼,吐出來的黑煙很濃很嗆人。
那股青煙,黑的是那麽的純粹,而裏三層外三層跑過來看熱鬧的社員,他們笑的也很純粹。
尤其是有些時候,區工所組織學生們戴着紅領巾,手裏舉着五彩小旗,圍繞着這輛拖拉機載歌載舞的時候,場面那就更加的喜慶了!
但凡事後能夠換來一句:“很好,你們振興區的農業建設事業,搞得很不錯嘛!
農業機械化,就不怕種不好莊稼!
看看,看看大家夥兒的精神面貌,看看大家夥兒的精神頭.這幹勁,這熱情洋溢的,啊,好,我看很好嘛”!
先前一切的辛苦付出,那就值了
圍繞着拖拉機載歌載舞的事情,常德華有幸也參加過一次。
雖說那次是因爲有一位成分好的同學,臨時拉肚子,學校沒辦法,隻能把成分不好的常德華給臨時湊上去。
但也很榮耀、很光榮不是?
尤其是常德華每每想起,他趁着當時場面有點混亂,悄悄的伸手摸了一把,那輛金貴的拖拉機的車頭上的飛輪。
常德華就覺得特别特别的興奮,激動啊搞得常德華爲此好幾天晚上做夢,都是在回味當時那股,小心肝兒“撲通撲通”亂跳的刺激享受
所以,近距離靠近過那輛拖拉機的常德華,還是聞過柴油燃燒後那股獨特的味道的人。
如今這個熟悉而又嗆人的氣味,一下子就引發了常德華的好奇心。
“滾下去!”
正當他蹑手蹑腳的,順着小斜坡往上走,想去竹林裏一看究竟的時候。
韓曉康的呵斥聲,如同晴天霹靂一般,狠狠抽打在常德華的身上。
差點吓的常德華一咕噜滾下山坡:“沒經過我的允許,不準擅自打探這山裏的任何事!
德華,别逼我對你說那種狠話,更不要逼我對你動手”
“噢知,知道了。”
常德華被吓的不輕,“曉康哥,我再也不敢了.曉康哥,你先忙着,我先拉一批竹子回去。”
一邊顫顫巍巍說着,常德華一邊連滾帶爬的梭一下山坡,趕緊動手把韓曉康砍好的竹子收集到一起。
看到常德華乖乖的走了,抹一把額頭上的汗,韓曉康開始運氣意念,把放在豐巢櫃裏的那些瓦片拿出來。
上次自己拆自個老爹的釀造作坊房頂,弄回來不少的舊瓦片。
按照韓曉康的打算,自己先把這些瓦片藏在竹林裏,讓瓦片經曆一陣子的風吹雨打。
巴蜀潮濕多雨,放在竹林裏的瓦片,過不了多久上面就會長上一些藤蔓,青苔或者是雜草。
那就會給人造成一種錯覺:這些瓦片在這個地方,已經放了很久了。
按照韓曉康的打算,到時候就說,這些瓦片是自己不經意間,在這裏碰到的。
而至于說,當初是誰把瓦片放在這裏的?
那就不需要解釋了:誰知道呢?
可能是以前某一位想遁世的人,人家想在這一代蓋房子呢?或者是說,在以前的那麽多土匪當中,某一個擁有實權的土匪頭子,他想給他的姘頭,蓋一處安樂窩呢?
反正誰也說不清楚這些瓦片的來源,那就隻管撿回去用就好了.哪來的那麽多爲什麽!!
這次出來砍竹子,韓曉康隻負責砍。
常德華牽着兩頭毛驢過來,負責收集整理、以及把竹子運回去。
現在幹這些活,有了兩頭毛驢幫忙,搬運竹木的效率,比起以前靠着韓曉康一根一根的往回扛,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沒多大的功夫,就已經砍好了足夠多的竹子和小樹。
接下來韓曉康就得負責給他們蓋房子、擴建圍欄了。
不想讓常德華看見自己有很多趁手工具。
像用來掏土坑的洛陽鏟、用來剪鐵絲的液壓剪,以及用來打樁的液壓氣動錘、劈開樹木的電鋸之類的東西。
這些來自于後世的工具,别說常德華他們了,就算擱在整個富順縣,恐怕都沒幾個人見過這些先進的氣動工具。
要說什麽液壓剪,液壓錘在這個時期,倒是有。
不過都是純進口的,貴的需要專人專職看守、清點這些昂貴的工具。
由于這些工具實在是太過稀少、太過于金貴,因此通常隻有國家級的大型重點項目上面,才能見得到這些工具的蹤迹。
區區一個小地方,是不可能拿到進口指标、讓上面動用寶貴的外彙,去購買這些比大多數人都還要金貴的工具的。
等到把常德華趕去地裏幹活,自己身邊無人打擾之後。
韓曉康甩開膀子,開始埋頭幹活!
把竹子截成一節一節的長短合适的竹竿,将小一些的木頭鋸斷,這是用來做木柱子、以及房梁的。
大一些的圓木劈開,弄成一根一根的長木闆,這是預備做鋪設在房梁之間、用來擱瓦片的檩子。
由于這些新鮮木頭裏面的含水量大,把它鋸好之後,還得放在陰涼陰幹才能使用。
要不然的話它會變形。
等到把這些東西弄完之後,韓曉康這才叫常德華、常德玉,還有常龍磬他們過來,讓他們着手平整地基。
而自己則跑到遠處,開始修建圍欄。
替常家父女蓋的房子,地方選擇在阿菊茅屋後面、新開墾出來的那幾畝地的最邊緣。
按照設想:在這裏替他們蓋三間房子,然後接下來,再順着他們的房子後面,繼續開墾幾畝荒地。
這樣一來,新房和阿菊的茅屋保持了足夠遠的距離,同時兩座屋子還能遙相呼應。
既保證了雙方的隐私,又還能夠給雙方增加足夠的安全感。
常龍磬對于韓曉康替他選擇的這處地基,很是滿意。
一想到自己将有新房子住了,所以他們一家子人幹起活來,就特别的帶勁!
抹抹汗,常德玉聽着遠處韓曉康弄的乒乒乓乓的,不由開口叫自家弟弟,“德華啊,人家曉康一個人弄圍欄,搬運木頭的時候,他連個搭手的人都沒有。
你怎麽不去他那邊幫忙?雖說咱們出不了大力,不過幫忙搭搭手、擡擡東西總歸也是挺好的呀。”
常德玉負責挑土挖溝,常德華忙着夯實地基,常龍磬幹活不行,隻能敲敲邊鼓、打打雜。
聽到自己家姐姐這麽一說,累的滿頭大汗的常德華噘嘴,“姐,我們舉家來投靠人家,吃人家的、住人家的,甚至連用來洗澡,洗手的肥皂,香皂也是用的曉康哥的。
姐,你覺得我是那種沒良心的人,不願意去幫小康哥幹活嗎?”
常德玉跺腳,“既然你知道,那你幹嘛不去幫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