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叔叔,這個給你。”
等到一行四人回到縣城,劉合作主動接過架子車,由他出面去還給人家。
畢竟去還架子車的時候,那是需要給人家封紅包的。
在這四個人當中,江躍和江濤兩兄弟純屬沒錢,而韓曉康先前已經給了江躍一大筆錢了。
所以像去還架子車、順帶還得安排一下今天晚上,大家吃什麽這些事情,就隻能由劉合作去辦理了。
等到劉合作拉着架子車走了。
江躍從屋子裏拿出一把柴刀,然後在院子中那棵皂角下,挖出來一粒隻有黃豆大小的東西。
然後遞到韓曉康跟前,“叔叔,這次因爲我爸的事情,讓您破費了,欠叔叔你的錢,我以後會慢慢還給你的.這個東西你先收一下吧,就當是我對您表達的謝意。”
“這是什麽東西?”
韓曉康接過物什一看,灰蒙蒙的看不出來是個什麽東西,隻是憑借手感,韓曉康覺的稍稍有點略沉。
翻一個面,那裏有一個小小的豁口。
從豁口處看過去,感覺這東西的内部微微發紅,有點透明。
舉起東西,朝着太陽仔細觀察,那顆東西裏面的紅色,就變得愈發耀眼起來。
“天然紅寶石?”
韓曉康把東西塞回江躍的手上,“你打哪來的這麽一個東西?”
“撿來的,以前有個工作隊跑到巷子前面,那戶以前開染房的,人家家裏找東西的時候,我就跟着溜進去瞎湊熱鬧。”
江躍撓撓頭,“那些人就知道找什麽小黃魚銀元什麽的,後來我在看熱鬧的過程當中,感覺到他們家的挑梁上面,那個雕鑿的圖案有點兒不對勁.
有一處小木塊,明顯和旁邊的木材有點不協調。”
韓曉康皺眉,“然後呢?”
“然後我就先溜回家,等到了晚上我再爬到房檐下去,掰開那個挑梁上面的暗盒,卻發現裏面已經空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了。”
“喏,最終我隻找到了這顆紅寶石原石。”
江躍滿是期許的看着韓曉康,“韓叔叔,我曾經想方設法的,找到城裏的鼹鼠,讓他出個價。”
“接下來呢?”韓曉康問。
“那隻鼹鼠隻給我出了30塊錢,他說這種東西需要找到記憶精湛的玉石雕刻師,經過人家的精心打磨之後,才值錢,這種原石,是值不了幾個錢的。”
“原本我打算等到我娘回來了,等到下個月的時候,就該替慶祝我娘生日。
等到那個時候我再去找鼹鼠,把這塊石頭賣了,好給我娘,過一個難忘的生日我要去縣裏面最好的飯店,替我娘點上好多好多的菜!”
“既然如此,那現在你爲什麽又要把這塊石頭送給我?”韓曉康緊緊追問。
“現在.現在”
江躍眼中有淚花浮現,“我想,我娘她已經.或許,不會再回來了吧”
“叔叔今天讓你破費了那麽大一筆錢,不過正是因爲有叔叔你給的這些錢,我們家才能把我爸順利的送走了.”
“這塊石頭對我來說,已經沒有存在的意義了,爲了多多少少、先還上一些我們欠下叔叔的人情,就請您把收下它吧。”
看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江躍,韓曉康并沒有伸出手,“接下來你和你弟弟的生活,恐怕會非常艱難,難道你就沒想過把這塊石頭賣了,用來貼補家用?”
“後面的日子是後面的事情,我會想辦法,再怎麽難,總歸也能熬過去。”
江躍低下頭,“可一想到,叔叔你和我們江家非親非故的,初次見面就,就欠下了您這麽大個人情,現在我身爲我們家的主事人,我不能腆着臉皮,欠着人情不管那樣的話,我擔心我弟弟,也會跟着我有樣學樣的。
那樣的話不好,雖然說眼前是占了點小便宜,可會毀了我弟弟的一輩子的!”
韓曉康接過江躍手中的紅寶石,将它放在兜裏。
随後開口問,“你認識鼹鼠?他究竟是幹什麽的?長得什麽樣子,怎麽才能聯系上他?”
以前韓曉康隐隐約約聽别人說過,有個很神秘的人,一直活躍在富順縣城。
這個人,專做一些見不得光的生意,比如說像什麽小黃魚之類的東西,他也會收。
但具體是個什麽情況,韓曉康并不了解。
其實在任何時期,都有這種城狐社鼠存在,他們總是生活在陰影當中,從來不會出現在陽光下。
就靠着給别人當掮客賺錢。
拿錢辦事,替别人解決一些、不太好使用正大光明的手段去解決的問題。
要麽就是倒騰某些,不能公開亮相的商品好賺取差價
這種人,
他們的活動能量往往都挺大,他們身邊的關系網,就如城市中的下水道一樣四通八達、無處不在。
這次進城韓曉康賣熊皮,這是其一。
其實真正的目的,還是打算把自己手上的那些小黃魚,金表什麽的,拿出來變現。
畢竟要想在振興街道上買房子,給山裏買騾子什麽的,需要的錢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如果光是靠打獵賺錢的話,那就未免太慢了.
三個月太久,隻争朝夕。
眼看着就快進入困難時期了,很多前期的準備工作,都得加速進行才好。
所以韓曉康,才會對江月口中的那個“鼹鼠”感興趣,畢竟那家夥連紅寶石都敢收,估計小黃魚這些東西,就更不在話下了。
江躍問,“叔叔你想找鼹鼠?”
韓曉康點頭。
這個江躍,以爲韓曉康是想江躍剛剛送給他的這塊紅寶石原石,拿出去賣了,好回點血。
畢竟44塊錢,對于這個時期的人來說,那可真不是一筆小數字。
就像很多城裏的高級技術工,他們的工資一個月有可能會拿到6,7塊。
但即便如此,這44塊錢對于這種高收入職工來說,也是一筆不可小觑的現金。
隻因爲他們的工資雖然高,但是因爲其中的大部分錢,要用來購買食物這種剛需。
再加上在這個時期,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在一個家族當中,誰的工資稍微高一點,那麽他就必須要拿出一部分錢來,時不時的拿去支援自己的兄弟姊妹,或者是至親。
生活嘛,本就是相互拉扯着過。
如果某人,因爲拿着高工資但卻摳摳搜搜的,不願意拿出來幫助自己的家裏人的話。
那他的名聲,可就會徹底臭了!
說他不會關愛别人,很自私自利,這都算是輕的。
弄得嚴重一些的話,甚至他的單位領導,都有可能直接介入,命令他必須要拿出一部分工資,去接濟家裏的兄弟姊妹、贍養父母。
現在江躍就是以爲,同樣是農村人的韓曉康,因爲這次一時沖動了,花的錢花的實在是太多。
所以才急需要把那顆寶石原石,給趕緊賣出去。
自以爲自己猜準了的江躍,他倒是挺懂事,當即也不問韓曉康找燕熟的原因。
隻是一五一十的開口回道:“韓叔叔,其實我們嘴裏所叫的那個鼹鼠,他并不是一個人,很可能是一大群人。”
通常幹這種勾當的人,都特别謹慎多疑,幹什麽事情都弄的很隐秘。
所以韓曉康很好奇:以江躍這種年齡,他怎麽知道這些密辛?
隻因爲江躍的家庭條件、和他的年齡,肯定不具備很深厚的人脈積累。
看到韓曉康臉上的疑惑之色。
江躍很是平靜的回道,“因爲我前前後後、一共找過兩次鼹鼠。第一次的時候,那時候我娘.好吧,其實她是江濤弟弟的親生娘。
不過她對我很好,至少把我和江濤,都看成她生的孩子,從來不會偏袒誰。
所以,我也一直把她叫娘。”
江躍開口道,“那時候我娘還在家,她要出遠門,需要籌集一點路費。
所以我娘讓我去打問一下,能不能找得到人,買她手上的那個銀镯子?”
江躍解釋道,“我第一次見到鼹鼠的時候,雖然沒見到他長什麽樣子,但是憑借着聲音,我可以肯定,方絕對是一位中年男子,年齡應該不會太小估計這應該有40歲了吧?
到第二次,我再去約鼹鼠出來的時候,那次我原本是準備賣掉這顆寶石。
結果,這一次和我交談的那個人,已經變成了一位年輕姑娘.隻是,當時她隔着牆縫接東西過去的時候,由于是隔着牆縫進行交接,讓我看不到别的東西。
反正我記得她的聲音很清脆,還記得當時她伸出手來,接我手上的這顆寶石的時候,是戴着一副黑手套的.
手指頭很細,一看就是姑娘家的手所以韓叔叔,我不認爲鼹鼠是一個人,他們應該是一個團隊。”
鼹鼠是一個團隊?
對方第一次見江躍的時候,派出來進行交易的人,是一位年輕男子?
而第二次,則換成了一位年輕姑娘?
也就是說,如果和鼹鼠進行交易的時候,由于以前沒有打過交道,所以對方就會顯得非常的謹慎。
而江躍第二次和對方進行接觸,對方已然知道,前來進行接洽的對象,僅僅隻是個半大小子。
所以對于鼹鼠來說,江躍在他們眼裏,并不具有什麽威脅。
所以鼹鼠那邊才,會派出一位年輕姑娘過來?
真要是按照這樣推斷的話,看來活躍于富順縣城裏的那些所謂的鼹鼠,他們确實是一個團體。
韓曉康忍不住在想:如果對方是一個團隊、甚至是一個龐大而複雜的組織的話。
那麽接下來,自己和對方進行接觸的時候,還真不敢太過于大意了。
估計得先用一點小東西,和對方進行試探性的交易,比如說把自己豐巢櫃裏面的那些袁大頭,先拿出一點點來。
先和對方進行小金額的交易。
然後再慢慢的拿出一根小黃魚,試試對方給出來的價格,是否合理。
等到心裏有數了,到時候再考慮到底要不要拿出金表來,賣給對方?
畢竟這種國際知名的大牌子金表,它不僅僅隻是賣小黃魚那麽簡單。
畢竟這東西還具備一定的收藏價值,有一定的溢價。
如果自己第一次和對方接觸的時候,就迫不及待的拿出這麽金貴的東西,那豈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先不說,對方會不會壓價這種小問題了。
一個不小心的話,甚至對方給自己玩個黑吃黑,連帶把自己身上的骨頭給都給嚼吧嚼吧,咬碎吞下去.
那都是有可能的!
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關系,韓曉康又詳細向江躍,打聽了一下,怎麽才能和鼹鼠接上頭?
沒成想,
那麽神神秘秘的鼹鼠,他們的聯絡方式,居然并不是有多複雜。
按照江躍所說的:就是去兩家特定的小招待所,到其中一家招待所裏面,花上兩三毛錢去開一間房。
然後再在房間的玻璃窗外面,放支掃帚就好.
如果交易的東西,涉及到的金額比較大的話,那就将掃把大頭朝上。
反過來,
如果交易金額不大,是一樁小買賣的話,那就把掃把正常放在窗外就行。
一種聯絡方式,似曾眼熟。
韓曉康記得,
:好像在某本連環畫裏面,在舊時期,曾經有在滬市搞地下工作的人,好像就是用的這種在窗外放掃把,作爲一種傳遞消息的手段。
一想到這裏,忍不住讓韓曉康感到啼笑皆非!
果然不愧是從舊時期的,從戰争年代走過來的人,在他們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還遺留着不少以前搞地下接頭工作之時,所發明出來的獨特方式.
謝過了江躍。
此時的天色已經慢慢暗了下來。
院子裏,江濤江躍,連帶韓曉康3個人肚子都餓的咕咕直響.餓了。
今天從一大早,天剛蒙蒙亮大家都開始忙活,趕了那麽遠的路。
到了下午又是挖坑,又是埋的,等到忙完這些,一行人連口水都顧不上喝,又急急忙忙的往縣城趕。
這麽一番折騰下來,大家夥兒早都饑腸辘辘,餓的發慌了。
還好在院子裏沒等多久,劉合作提着一個很大的古舊籃子回來了。
他手上這種籃子,分成很多層,其實也就是舊時期,大家夥所說的“食盒”。
有錢的大戶人家家裏,人家的食盒是用的楠木、甚至是檀木做成的。
普通人家沒那麽奢華,所以就用竹編的籃子代替。
等到劉合作剛剛進門,一陣陣食物香味就從籃子裏傳出來,“實在是不好意思啊,讓大家久等了。”
劉合作滿臉歉意的趕緊賠禮道歉,“我這不是想到,自個兒身上不夠幹淨嘛,所以我就先找了個地方,好好洗了個澡。
我在洗澡的時候嘞,我那個婆娘說,與其到外面飯店裏去買飯菜,還不如讓她在家裏替大家做一頓飯哩!”
他家的婆娘?
估計就是縣城裏那個“小家”吧?
不過管他什麽家呢,有飯吃就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