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小傑帶着大虎一蹦一跳的,穿行在茅草叢裏。
而韓曉康和周敏則緊随其後。
“曉康,那個啞巴,我感覺他應該不是舊社會的土匪吧?可你怎麽一口咬定,他肯定曾經幹過殺人越貨那種勾當?”
周敏小聲問,“我從他的舉手投足之間,看出了一股行伍之氣,你看他坐如鍾、行如風我覺得啊,啞巴這人應該是從正規軍裏面出來的。”
韓曉康回道,“殺氣。你沒有從啞巴的眼眸深處看到他那股渴望殺戮、非常嗜血的兇光嗎?”
“這個啞巴确實常年在軍伍生活過,以至于他的日常生活中,會在不經意間就把那股軍人習氣,給帶出來了。”
“身爲一名軍人,當然免不了要殺敵.但那是戰場上的對抗、是出于他們的天職。”
“而這個啞巴身上那股殺氣,顯然與軍人消滅敵人不一樣.戰場殺敵和殺戮這兩者之間,它是有所區别的。”
周敏想了想,随後點點頭,表示她理解了這種差異:就好比獵人去獵殺那些動物,這本身沒有錯。
但如果獵人像土匪屠戮百姓那樣,對動物們進行虐殺完全就是另外一個性質的事情了。
其實剛才周敏是看啞巴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是有闆有眼、中規中矩的,所以她才會認爲啞巴是從軍閥隊伍裏退下來的人。
隻因爲巴蜀地區的土匪很散漫,那是真的出了名的無組織、無紀律。
說句不好聽的話,就連洞裏的耗兒恐怕都比他們更有紀律性、更講規矩。
這是由巴蜀人喜歡開玩笑,自由散漫慣了的天性決定了的,對于這一點,連那些土匪的首領也是無可奈何。
——别以爲當了個土匪頭子,就能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把整個土匪隊伍給改造的珠規玉矩、令行禁止。
那是不可能的!
真要是那麽老實的人,誰還會去當土匪啊?
但韓曉康的判斷和周敏顯然有所不同:啞巴在軍隊裏面待過多年,這一點是可以确定的。
另外也并不代表他逃離軍閥隊伍之後,來個落草爲寇啊!
這二者并不矛盾。
而土匪他們爲了立威,什麽點天燈、剜心挖肺這些沒人性的事,估計哪一幫土匪都幹過。
土匪不狠,不但站不穩,甚至都對不起土匪這兩個字!土匪不幹幾件毫無人性的醜惡事,那還怎麽在道上揚名立萬?
周敏從啞巴身上看到的是“規矩”兩個字,而韓曉康從啞巴眼眸深處,看出來的是“殺戮”。
或許啞巴本人不一定幹過那種反人性的事情。
那韓曉康可以肯定:這家夥!絕對親眼見過不少那種極爲酷烈的場面!
隻因爲先前,武小傑被周敏用火铳指着腦袋的時候。
韓曉康從啞巴的眼睛裏,看到了關切、緊張、憤怒之外,居然還看出來一股興奮、一股千鈞一發之際那種充滿期待的刺激!
這就說明:啞巴真還不是一個喜歡平平淡淡的人,這絕對是一個喜歡生活中充滿了刺激、充滿了挑戰性的主!
自個兒的親人命懸一線,作爲正常人,怎麽可能還能興奮的起來呢?
既然啞巴不是正常人,他又那麽喜歡殺戮、那麽嗜血。
所以韓曉康除了判定啞巴曾經當過土匪,就再也找不到更爲合理的解釋了。
既然啞巴很危險,但韓曉康和周敏卻也拿他沒什麽好辦法:畢竟啞巴和他的那個女人,是兩條鮮活的生命。
韓曉康和周敏身爲普通人,在沒有對方作惡的确實證據的情況下,怎麽可能對啞巴貿然痛下殺手呢?
要讓普通人去剝奪别人的生命,還當作殺隻雞那麽簡單.那是吹牛逼的。
誰能有那麽強大的心理素質、那麽毒辣的手段?
所以把武小傑帶走,作爲一種另類的人質,借以保證阿菊那邊的安全,這無疑是更爲适合的策略。
等到韓曉康、周敏帶着武小傑、大虎回到猴群所在的那片山谷。
此時武小傑說他累了,怎麽說也不願意繼續趕路了。
韓曉康和周敏相視苦笑:這孩子,他恐怕是想待在山谷裏逗猴子玩吧?
在這裏有吃不完的蜜梨、有小猕猴陪着他玩,武小傑又怎麽願意爬山涉水的辛苦趕路呢?
“曉康,要不你留在這裏,陪着小傑吧?”
周敏待不住,她急着要去打獵,“我帶着大虎出去轉轉,能不能打到一點什麽東西回來?”
這次自己和周敏出來打獵,沒帶食物。
基本上是抱着一種“走到哪裏黑,就在哪裏歇,肚子餓了的話,能夠打到東西就有的吃,如果實在是打不到獵物,那就餓着肚皮硬扛”的心思。
所以周敏如果不出去打獵的話,今天晚上确實連飯都沒得吃!
想了想,
韓曉康把肩上的騎步槍交給周敏,又給了她幾十發子彈,“你把短火铳和這支步槍拿去吧,長火铳給我留下就可以了。”
周敏也不客氣,接過騎步槍拉動槍栓,試了試瞄準具、扳機,随後便帶着大虎準備離開。
“等等。”
韓曉康叫住她,“山裏面的溝壑太多,山高林密的,不太好找得到獵物,你讓小猕猴去幫你找找,這樣才能事半功倍。”
吱吱叫了幾聲,以示抗議,“吱吱——”
小猕猴吱吱正帶着幾隻小猴子,和武小傑玩的開心,它才不樂意和死對頭周敏一起出去呢!
最終還是韓曉康又抓了一把糖給吱吱,讓它拿到猴群裏去裝逼,順帶拉拉關系。
家夥居然還是有點兒不樂意!
氣的韓曉康舉起火铳就對準了它,“去不去?要不是敢不聽話,信不信我在這猴群裏領養一隻小猴,以後你個猢狲,就給我自己到山裏流浪去吧!”
說着,韓曉康扯過一隻正在眼巴巴望着自己、想讨要糖果吃的幼猴,随後踢了吱吱一腳,表示自己以後不要它了
和人相處久了,小猕猴之如今已經能明白韓曉康,大多數時候說出來的意思。
隻見它撓撓頭,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轉了兩圈。
随後很是不情願的跟着周敏走了。
不過這家夥倒也不笨,臨走之前,小猕猴還知道在猴群裏招呼兩隻年輕力壯的公猴,跟着它一起去。
畢竟猴多力量大。
一次性出去的猴子多了,能夠搜尋的範圍,無疑就會成倍增加。
現在這個猴群,自打上次它們的猴王被韓曉康暴打一回之後,猴群已經知道眼前這個兩條腿的人類很兇、很厲害。
所以這群猴子,它們對于韓曉康那是又恨又怕。
像剛才韓曉康抓住一隻幼猴扯在手裏。
要是擱成陌生人幹出這種動作來的話,會被猴群視爲嚴重的攻擊行爲。
那是會招緻整個猴群的猛烈報複的。
但韓曉康這樣做就沒問題,隻因爲猴王知道眼前這個人類,是不會觊觎它的猴王位置的。
這是其一。
其二,聰明的猴子們在韓曉康手裏,已經吃過一次大虧了,它們知道這個人不僅會“砰砰砰”,而且還會“轟轟轟”.
連那麽厲害的野狼,都不是眼前這個人類的對手、連自家的猴王都得挨揍.千萬不能招惹他啊。
太踏馬吓猴了!
狗仗人勢,小猕猴吱吱現在在這個猴群裏,也是地位超然。
猴王竟然默許它可以給母猴們帶孩子、給母猴們捉虱子、梳理毛發。
能夠做到這一點,這就說明小猕猴已經進入了這群猴子當中的核心圈子,是深受猴王信任的心腹猴。
所以當小猕猴又比又劃的,從猴群裏面叫出去兩隻公猴,猴王對此也是睜隻眼閉一隻眼,并沒有表示反對。
等到周敏走遠,韓曉康把啞巴送給自己的那張熊皮放好,這張熊皮是啞巴送給韓曉康,當做武小傑的生活費來使用的。
然後便招呼猴王過來,讓它組織猴子幫自己摘蜜梨。
已經吃過虧的猴王自然不敢怠慢,“吱吱”一通叫喚之後,偌大的一群猴子,不分公母大小,全都跑過來幫忙摘梨子。
這次摘梨子的猴子多,而蜜梨數量又比上一次少了很多。
沒一會兒,猴群就完成了任務,一個個的圍在韓曉康面前,伸手讨要玉米糖吃。
韓曉康把硬糖塞給武小傑,讓他去負責分發.反正他喜歡幹這些事情,這樣做也免得他無聊之下亂跑。
而韓曉康則跑到距離野生梨園不遠的小溪裏,開始忙着抓魚。
這是爲了做兩手準備,萬一周敏沒有打到獵物回來,抓點魚蝦來準備好,也免得晚上挨餓。
周敏打獵去了,韓曉康忙着抓魚蝦。
而與此同時,在啞巴的木屋裏,紅衣女子蕭桃正和啞巴說着話。
“小馬哥,你的脾氣還是沒徹底改過來,還是有點沖動了呢!”
蕭桃一邊搓洗衣服,一邊嗔怪啞巴,“我們居住在深山老林裏,這麽多年來,雖然說能夠摸到這個小樹林裏來的采藥郎中、打獵的人不多.可畢竟沒法完全避免。
小馬哥,你總不能來一個人,就隻想着怎麽把他給幹掉吧?”
隻聽啞巴嘿嘿笑着,“呃以及改啦!”
“改什麽呀改?”
蕭桃很是不滿,“稍稍遇到點什麽事情,你就會故态萌發,虧的今天來的這兩個年輕人身手不錯,你沒把握不受損失的幹掉人家。
而且他們又還認識小傑以至于小馬哥,你才不得不放棄了殺人滅口的打算吧?”
啞巴搖頭,“莫一嘎開始我就沒打算殺他.一蔔然的哈,我在吓樟樹下,求已經開槍了。”
(沒,一剛開始我就沒打算殺他.要不然的話,我在香樟樹下,就已經開槍了)
蕭桃和啞巴在此隐居多年。
在此期間,偶爾總還是有膽大的獵戶、迷路的采藥人,一個不慎就誤打誤撞的來到這個樹林。
在深山老林裏,突然冒出來這麽一戶人家,任誰也得心生好奇、也會來敲門入戶。
他們倒不是有什麽别的想法,而是既然遇到了有住戶,獵人前來搭個夥、想吃上一頓熱氣騰騰的飯。
采藥人想來讨口水喝,其實這也正常。
但通常情況下,啞巴都會指使那隻豢養的林豹,将來人吓走。
若是遇到成群結隊的獵戶,啞巴就會擺出一副似乎從來沒念過書、也不會說人話的野人模樣。
然後揮舞着斧頭、大砍刀,扮出一副兇狠的模樣,哇哇大叫着,不允許他們靠近小樹林!
一般來說,
若是獵戶們遇到啞巴這種不講道理、也聽不懂人話的“野蠻人”,多半都會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乖乖退去。
要是遇到那種很是蠻橫、偏偏不信邪的落單獵戶.小樹林後面,啞巴這些年開墾出來的土地裏,又不是不能埋人.
隻不過這種事情,至今隻發生過一次。
聽到啞巴說,他一剛開始就沒有打算殺人,蕭桃不由有點疑惑,“真的嗎小馬哥?你是不是早就認識他們?”
“嗯。”
啞巴點點頭,随後告訴蕭桃他曾經有一次趁着天黑,偷偷溜進武舉人家,給武小傑送糧食去的時候,曾經看到過前去借宿的韓曉康。
而且還曾經向武小雙打聽過韓曉康的情況。
包括上次韓曉康曾經到這裏來打獵,而且還發現了獵豹的蹤迹,這些事情向蕭桃說了一遍。
其實上次韓曉康來到這邊打獵的時候,那天恰好啞巴和蕭桃到遠處忙着采藥、采茶去了。
在此期間,中途啞巴曾經回來過一次,恰好就撞見了韓曉康在小樹林裏張望。
當時啞巴隐身在遠處,把韓曉康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
當時啞巴就覺得韓曉康肯定對這個小木屋産生了興趣,應該還會回來,再次查看這邊的底細。
等到韓曉康在振興區榨油坊,暗自在啞巴身後、拉動槍栓戒備之際,其實啞巴早就憑借着他敏銳的直覺,知道韓曉康對自己起了疑心。
因此,對于韓曉康終有一天會去而複返,早就有所心理準備的啞巴,他對于今天韓曉康不請自來,并沒有感到特别的意外。
隻是啞巴沒想到的是,韓曉康居然還帶來了幫手、而且還是一位古靈精怪的小姑娘!
本來就對韓曉康沒有殺心的啞巴,最終才選擇了就坡下驢、各自退讓一步。
這才讓一場眼看着叫發生的火并,最終以和平方式收場。
至于說韓曉康把武小傑帶走,拿去當做人質?
啞巴對此,情感上雖有所不舍,但他心裏其實還是非常樂見其成的:畢竟武小傑跟着韓曉康他們生活,确實比留在啞巴身邊、或者是繼續住在武舉人家裏,更爲合适一些。
至少武小傑到了韓曉康的那邊,照顧他的人更多,而更重要的是,武小傑還能學到一些生存的技能。
反正他最愛的就是養豬。
而韓曉康那邊恰好有個種豬養殖場,這不是姓何的嫁給姓鄭的.正合适嗎?
所以啞巴最後才會送給韓曉康一張熊皮,把它當做付給韓小康以後照顧武小傑的報酬。
“唉,小傑這孩子走了,我心裏呀,總覺得空空落落的,還有點不習慣呢!”
蕭桃也不搓洗衣裳了,就坐在那裏發呆,“這孩子雖說不是我親生的,可相處這麽多年了,我心裏還真還挺喜歡這孩子的.”
啞巴輕輕拍打着蕭桃的手心,“你對小傑好,我都看在眼裏.桃,謝謝”
蕭桃妩媚一笑,“小馬哥,你雖用滾油自毀容顔,可從小傑的那張臉上,還是能看出你當年的影子或許,這就是愛屋及烏吧!”
啞巴也笑,“跟我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不苦不苦。你能用滾油自毀容顔、用匕首割掉一截舌頭,也要和過去做個決裂、願意在這深山老林裏陪着我了此殘生,我又怎麽會覺得苦呢?”
蕭桃依偎進啞巴的懷裏,“就這麽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總比以前你當果軍侍衛連長、當土匪頭子那陣,天天把腦袋别在褲腰帶上強多了.而我呢,早就厭倦了那種生張熟魏、迎來送往的日子。
小馬哥,你爲了我放棄了太多太多,往後餘生,我就這麽陪着你慢慢走吧,直到我們一起變老、一起躺進墳墓,這便是我一輩子最大的願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