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嘩嘩——”
夏天外面容易爆發洪水,家裏洗澡水聲潺潺,也是很常見的事情。
畢竟巴蜀的夏天,還是非常熱的。
尤其是五八這個夏季,不知道爲什麽就這麽熱的讓人煩躁。
前一陣子,
韓曉康一直住在山裏面,到了晚上就會退涼,所以倒還好受一些,如今一出了山,頓時就感覺到熱的有點受不了了。
“曉康你稍稍等一下,家裏就這麽一盞煤油燈,等我洗好了就出來給你照亮、給你收拾床鋪。”
裏屋傳來三嫂子的聲音,“小康,要麽伱走過了一點?挨近一些才好說話,要不然聲音太大了,傳出去讓人聽見不好”
自己身上其實有手電筒,并不需要三嫂子出來照亮。
不過畢竟是過來借宿,具體安排在哪一張床上睡,那還得三嫂子說了才算。
走進甬道,
韓曉康站在門外問,“官三哥去哪了?”
“還能去哪?”
一提起這事三嫂子就來氣,“大隊裏組織人去出義務工,到永興水庫負責修建副堰。遇到這種事情,别人躲都來不及,我家那個挨槍子的,削尖了腦袋也要去!”
區公所攤派下來的義務工,是沒有工錢的,不但要社員們自帶鋪蓋卷。
甚至連吃的糧食和鹹菜,都得這些生産隊社員們自行解決。
不過三嫂子的男人不同:他這個義務工是有工錢的,隻因爲他是技術工種。
所有的人都知道,有技術的人,如果不給人家工錢的話,他在幹活的時候,稍微搗點鬼,那後果恐怕就有點嚴重了。
因此即便是區公所攤派下來的義務工。
但對于其中的技術工,水庫建設指揮部,還是會給發放一定的工錢的。
隻不過價錢嘛,比起外面的市場行情來說,要低了很多。
三嫂子繼續抱怨:“他以爲老娘我不知道?修建副堰出工賺錢,是捎帶的,他跑去看那個臊雞精才是真的。”
“嘩啦啦——”一大盆水,當頭澆下的聲音傳出。
似乎三嫂子想借着那一瓢涼水,好澆滅她心頭的火苗,“出一天工、而且還是技術工,才8毛錢一天,哪個石匠會幹這種傻事?”
三嫂子歎口氣,“工錢低也就罷了,就這8毛錢一天,他先前去幹了半個月,也就給我拿回來1塊5毛錢!
這點錢夠做啥呀?剛剛夠我買點鹽巴、煤油啥的,就連一沓衛生紙,老娘都舍不得買.來事兒了,隻能用柴草灰應付着哩。”
三嫂的男人是個石匠。
而且還不是那種大字不識、不會計算工程土方、不會雕鑿石頭紋飾的粗鄙石匠。
官三哥是個幹細活的石匠,平常遇到誰家要在大門兩邊弄點什麽石頭對聯,石頭門楣之類的精細活。
要想請動他家的男人,一天的工錢最少不會低于1塊5。
要知道石匠可是個力氣活,本來飯量就大,工錢低了誰會幹?
還不夠那點糧食錢!
再加上三嫂子的男人又是個會雕鑿名家題字、會雕刻繁複花紋的細活石匠。
所以他的工錢,一天不要說1塊5了,哪怕就是2,3塊都不算多。
隻可惜,他的工錢再高,多半是不會往家裏拿的。
據說官三哥嫌棄三嫂子不會生養,因此他好像在山裏面,勾搭上了一個女人。
但凡稍微有點機會,他就會跑到山裏面去播種,指望對方能夠給他生個一男半女什麽的
反正這兩口子非常的有意思:一個在外面有人、另一個在家裏面苦熬,兩個人卻又不離婚,就這麽拖着
韓曉康站在甬道裏面,默默的盤算着自己接下來,在山裏面該種兒什麽東西才好呢?
卻聽見在空豬圈裏洗澡的三嫂子,那是越說越氣:“曉康啊,你是個文化人。
我就想問問你,這個女人生不出孩子,是不是全是女人的錯?那我是不是,該去區衛生院檢查檢查?”
在這個時期,其實大男子主義還是比較嚴重。
農村裏,遇到兩口子如果沒有生育的話,不管是男方、還是村裏的輿論,多半都會把所有的過錯丢到女方這邊。
就像雞窩裏沒有養公雞的,人家母雞不照樣“吧唧一個、吧唧又是一個”?
所以本就沒什麽文化的這些農村婦女,她們都認爲真還是這個道理!
這種觀念一代傳一代,時間長了,就成了大家公認的真理,誰也沒法去打破。
以至于生産隊的社員們用一種很樸實、但卻又固執無比的的認知去看待女人不生孩子:隻要沒大肚皮,那就鐵定是女人的錯咯。
就像地裏不長莊稼,那肯定是地不好嘛.
要不然呢?
不過呢,三嫂子剛才問的這個問題,韓曉康雖然說知道答案,但卻沒法去接她這個話茬。
聊這東西,實在是太私密了點.
而且自己又不是醫生,即便說出來一個結論也不會顯得太權威,所以就沒法讓人信服。
要知道啥時候的人,都喜歡崇拜權威。而會去質疑話語權不多的人,所做出來的結論這和對錯無關。
再說了!
自己又不是包租公,對方也不是阿珍哪敢厚着臉皮去給人家檢查身體?
“怎麽不說話了?曉康,你的文化水平高、見多識廣,今兒晚上你能不能給嫂子說一句實話?
真的是我不能生嗎?那我要不要去區衛生院檢查一下?”
今天晚上,看樣子三嫂子鐵了心想得到一個結論:無論是她的問題、還是别的什麽原因。
三嫂子都想知道真相,要不然心裏總是懸吊吊的,不得安甯。
“區衛生院設備不行,有很多常規的化驗,他們都做不了。
再加上區衛生院裏上班的那些醫生,平常接待的病患少,可供他們練手的機會就少,在經驗方面自然有些欠缺。”
韓曉康想了想,隻能如實回答,“如果你真想去檢查的話,我建議你,最少還是得去富順縣中心醫院吧。”
三嫂子有點猶豫,“到縣醫院去呀?那得花多少車費、多少飯錢!
别的不說,光那什麽檢查費,醫藥費,還得住招待所啥的花的錢就太多了!我聽說在城裏,人家撒泡尿都得花錢呢。”
韓曉康回道,“那沒辦法,要想得到準确的診斷結果,多少錢也得花呀!縣醫院設備先進一些。
不管是做男科的‘驚紫’活性、驚蟲密度檢查;還是說做内窺鏡,檢查‘叔暖管’是否有堵塞,這些檢查都是必不可少的。”
“男的也得去檢查?”
三嫂子顯然很是詫異,“咦,曉康,照着你話裏的意思.就是說能不能生孩子,不一定是我這邊的問題,對吧?”
韓曉康嗯了一聲,并不好說的太多、太細。
要知道在農村裏,罵男人那方面不行那可是奇恥大辱。
現在還不确定他們兩口子之間,到底是誰的毛病,或者是說兩個都有毛病?
在不能确定之前,哪敢亂說。
“哈哈哈,老娘就說嘛!這個地裏長不出莊稼,不一定是地的問題,那種子也關鍵啊,對吧?”
三嫂子很興奮至少現在她的心中又燃起了一抹希望,“不行,等我家那個詭東西回來了,我非得揪着他跑一趟縣裏不行!咯咯咯這些年,髒水全都潑到我頭上?哼”
可能是因爲她内心太過于激動,又或者是三嫂子在擦拭身體的時候,動作幅度過大。
隻聽見豬圈裏“啪”的一聲,旋即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原來卻是三嫂子将煤油燈,一把從豬圈的條石上給打翻在地,“啪”的一下子碎了。
“啊!”
這一聲尖叫,是三嫂子失手打爛了煤油燈,急于伸手去挽救,卻被上面鐵皮燈管給燙着了。
“啊——”
又是一聲尖叫傳出,原來卻是三嫂子忙忙亂亂之中,光着的腳丫子不小心踩到了豬圈石闆上的碎玻璃渣。
“嗚嗚嗚,疼啊.小康,你個死詭!不會進來幫我一下?”
三嫂子又急又痛,既心痛打碎了的煤油燈、浪費了一瓶煤油。
腳丫子上面也是陣陣疼痛傳來,“快點呀,要是我扛不住了,一屁股坐下去.那還不知道會變成幾瓣呢!”
遇到這種情況,那莫辦法.
見死不救,可不是什麽好做派。
于是韓曉康拿出手電筒進了豬圈,一道炫目的光柱打在半蹲在青石闆上、捂着腳丫子的三嫂子身上,白花花的差點亮瞎眼。
隻見煤油燈玻璃碎片灑滿一地,蹲在地上的三嫂子滿臉愁苦。
豬圈裏頓時如同開了水路道場,青色的是石闆,白的是肌膚。
棗饽饽看起來香甜可口。
眼前的景緻,和略帶青澀的周敏那是不同的,看的韓曉康不由暗自贊歎:果然有把好刷子!
由于豬圈的青石闆上,玻璃碎渣濺的到處都是,這就讓光腳丫子的三嫂子,不敢擅自亂動了。
在這個時期,大家夥兒家裏都窮,誰也沒聽說過什麽塑料拖鞋。
無奈之下,
韓曉康隻能用嘴巴含住手電筒,小心翼翼的把三嫂子從豬圈裏,打橫給抱了出來。
光秃秃,赤果果,顫悠悠.
這是什麽造型啊?
搞的韓曉康的眼珠子想躲,也躲不開。
就這麽抱着,來到卧室。
“别走啊,你得幫我看看腳闆心裏,有沒有紮進去碎玻璃啊!要是有的話,你得趕緊幫我拔出來嘛,要不然的話,我明天連出工都出不了真是的,這點小忙都不願意幫?”
深吸,緩緩呼氣。
如此反複幾次,韓曉康好不容易才穩住了一點點心神。
随後三嫂子舉高那隻受傷的腳掌,嘴裏依舊含着手電筒,開始替她查看傷口。
這種加長版、使用三節電池的手電筒非常明亮,光柱順着大腿照過去,藏不住,實在是藏不住
哎!
哪怕得到高僧來了,他也萬萬扛不住啊!
沒過一會兒,隔壁戴老師家的三女兒起夜,隐隐約約聽見一陣很奇怪的聲音傳來。
哎哎呦呦的,就像自家娘胃疼的時候那種叫喚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