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小姑娘喜歡這種毛茸茸的東西,彎下腰正準備去摸摸。
卻被平平給龇牙咧嘴的吓了一跳,“喲呵,你這小家夥還想咬我,我打你信不信?”
小姑娘和小狼平平,在辦公桌底下互相瞪眼珠子、龇牙咧嘴的裝兇。
廖先明也被她們逗樂了,彎腰一看,“呀,韓曉康,你養的這隻獵犬,狼不像狼狗不像狗的,還真是曰怪的很嘞”
趁着辦公室裏的兩個人,都彎着腰在那裏逗平平。
韓曉康運起意念,從豐巢櫃裏取出那隻野雞,悄悄地往背後一扔.
大隊部辦公室這種用泥巴夯成的屋子,爲了便于采光,在前後牆壁上都挖了一個大窟窿。
各自都裝上了兩扇木闆窗戶。
而大隊部屋子的後面,就是一片荒草叢生的崖壁。
有些時候會有斑鸠、鴉雀、麻雀什麽小動物的鑽進辦公室,這種情況簡直不要太平常了。
甚至是鑽進來一條烏梢蛇、菜花蛇都非常非常的尋常。
野雞落地,撲棱着翅膀想跑。卻被眼尖的平平給盯上了,于是一雞一狗,就開始在辦公室的桌椅闆凳之間,開始雞飛狗跳的轉圈圈.
“怎麽跑進來一隻野雞?”
廖先明放下手中的木坨坨,印泥也擱在一旁,彎下腰去忙着捉雞。
韓曉康連忙催促,“領導,我家裏還急着要這個蓋房申請哩,今天晚上準備弄一頓開工飯。酒打好了、肉也煮上了”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反正伱的蓋房申請,原則上我也是同意了的。”
廖先明也不知道他是有意還是大意,反正撅着屁股鑽到幾張辦公桌之間,繞來繞去的,在那裏忙着捉雞
但他的嘴裏隻說《蓋房申請》可以蓋章生效,卻并不提及《出行證明》半個字。
在這個時期,這種老式辦公桌很大、也很高,捉迷藏似的。
廖大隊長鑽進去之後,反正半天也不肯出來了。
既然領導發話,韓曉康自然也不客氣,從辦公桌上拿起一本空白信簽紙,就是啪啪啪一陣的摁。
沒敢使勁戳.畢竟窗戶紙,還是得有。
不小心戳破了,彼此就不好看了不是?
韓曉康正在拼命的往信簽紙上面戳章子,桌子底下卻是一陣雞飛狗跳:
“呀,抓住了糟,又跑了!”
“抓住它,快點啊”
折騰了一會兒會兒,那位會計小姑娘,首先抓住了亂鑽亂竄的野雞,卻被非常顧家的小狼平平,給一口咬住野雞翅膀,死活不肯松口。
廖先明蹲在地上,伸手在平平的腦袋上拍了一巴掌,“差不多行了,自覺點松開!”
聽到這話,韓曉康趕緊停止繼續戳章子。
稍傾,等到小姑娘喜笑顔開的抓着野雞翅膀,從辦公桌底下鑽出來。
廖先明也拍拍手,直起了腰,“好了,看來你收獲不錯啊!這隻野雞膽兒還挺肥,居然跑到我們大隊部的辦公室裏來胡鬧!
小艾,你拿回去炖了吧!沒想到你膽子也不小啊,居然一點都不怕.看來,我以後倒是得重新審視你了。”
那位姓艾的小姑娘咯咯直笑,“這有什麽好怕的!要是天天能飛過來一隻野雞的話,我連嘴都得笑歪。
要不,還是叔你拿回去炖了吧?我聽說二嬢身子不太好,還是廖叔你拿回去,給二嬢補補。”
“不用了,你拿回家去吧,我作爲一個長輩,怎麽可能和你一個小姑娘争呢?”
大隊長和會計小艾,在那裏相互推讓。
而韓曉康把東西往挎包裏一塞,嘴裏呼哨一聲,叫上小狼平平就趕緊開溜,“領導您先忙着,我家裏還有一幫子客人得招呼呢!”
廖先明抄起辦公桌上的那包紅梅煙。
朝着韓曉康落花而逃的背影就砸了過去,“把你的煙拿走,少在我面前鬼頭鬼腦的!要不然的話,看我怎麽收拾你小子!”
“一包香煙而已,領導!既然已經買了,不抽也就潮了.可問題是我不抽煙啊.”
話音還在大隊部飄着,韓曉康已經跑得遠了。
輕飄飄的一包香煙,哪能扔的了多遠?最終紅梅煙在大隊部院子裏劃出一道弧線,落在空空蕩蕩的泥地上。
還是小艾跑過去撿回來的,“叔,韓曉康說的有道理,放幾天這煙就受潮了.還是您拿回去抽了吧!”
我相信地道大隊長廖先明手上之後,小艾低聲說,“叔,剛才我看見韓曉康好像在拿着章子”
大隊長廖先明正在那裏拆紅梅煙來抽,表情很專注。
同樣站在屋檐下的實習會計小艾壓低聲音說,“他好像蓋.”
“他是要蓋房子啊。”
廖先明漫不經心的回道,“還别說,這個紅梅煙還真是香!”
“不是啊叔,我說的不是這個.”
“那你要說哪個?我沒聽說咱們大隊裏,另外還有誰家準備蓋房子啊?”
廖先明把一支香煙,在煙盒上翻過來覆過去的杵,“舊時期生活艱難的困難群衆,他們多半都已經分到了房屋。
剩下那些中不溜丢的社員們,他們自個兒家也有老房子,真正能蓋得起房子的人,恐怕沒幾戶”
會計小艾被噎住了:平常大隊長,他說話不是這個腔調啊,怎麽今天老是東拉西扯的?
不過,看着廖先明滿臉的淡然,會計小愛忽然好像明白了點什麽.
大隊部屋檐下,廖大隊長和實習會計小艾,二人在那裏打玄機。
來一刀,.
等到韓曉康帶着平平回到家,三嫂子她的衣服也晾幹了,身上又開始穿的保守起來。
手腳麻利的她,三下五下就把飯做好了。
肉在鐵爐子上咕噜噜炖着,打回來的苞谷酒在桌子上放着,甚至連碗筷都擺得齊齊整整的。
就等着張大叔、丁大爺他們下了工,回家稍微擦把臉然後過來吃席。
“曉康,你先前說去大隊部請大隊長蓋章,你能請得動他老人家?”
見到韓曉康回來,三嫂子一邊解腰間的圍裙,一邊笑盈盈的問,“怎麽,真沒辦成?”
直接三嫂子伸長了脖子,目光越過已經坍塌不少的院牆,望向院子外面的小道,“是大隊長沒下班,還是你請不動他?”
韓曉康笑道,“我就沒打算請廖大隊長.請了也是白請,人家是不會接受社員的宴請的。”
大隊長廖先明這個人,确實是不參與社員們家的宴請。
除非是誰家有婚姻喪嫁娶的事情,他才會用親戚的身份、或者是出于鄰居之間的正常交往,前去參加酒席。
不過他一準兒是會根據當地大行情,和普通社員一樣上禮金的。
由于他的面子大、威望高,一年到頭請他的社員倒是不少。
搞的廖先明的愛人對此意見大的很:一個月就掙那17塊5的職位工資、一年120斤雜糧補貼?
真還不夠上禮的!
夕陽西下,倦鳥歸巢。
漫天的火燒雲把天空映照的紅彤彤的,暮歸的生産隊社員們扛着鋤頭,臉上洋溢着幸福而滿足的笑容,紛紛開始收工回家了
——畫片上是這樣畫的。
等到渾身汗味、滿臉疲倦的韓張氏提着鐮刀回到院子裏,忽地聞到那股彌漫的整個曠野上、滿滿當當的肉香。
韓張氏臉上強自擠出一絲笑容,“曉康啊,都怪娘沒用,連塊地皮都申請不下來。”
“娘,說什麽呢現在是我當家,你就别操心了,一切都有我了哩。”
韓曉康上前接過鋤頭,開口安慰自家老娘,“熱水已經燒好了,隻不過不多,隻有一暖壺,您湊合着擦洗一下,一會兒客人就該來了。”
韓張氏微微歎口氣,轉身進屋到空豬圈那邊,打水洗漱去了。
三嫂子見她走了,湊近韓曉康低聲道,“你娘這是内疚,又加上心疼今天這頓酒菜呢。”
其實剛才自家娘爲什麽是這副神情,韓曉康心裏也知道原因:事情沒辦成、八字都沒一撇,先就迫不及待的開始請客吃飯?
耗費這麽一大桌子飯菜不說,主要是韓張氏覺得挺丢人的。
可以想象一下:
酒一喝、肉一吃,然後主人家朝着大家夥拍拍手:“鄉親們,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家的地基沒批下來.”
那今天晚上這頓飯,到底又算怎麽回事兒呢?
結果費了這麽多糧食、這麽多肉,卻吃了個沒名堂、吃了個莫名其妙
這麽一搞,不僅主家很難堪。
而且來吃席的客人們也會非常的尴尬,頗有一點無功不受祿,白白欠了别人老大一個人情的感覺。
大家開開心心的來吃席,結果卻感覺吃了一隻蒼蠅.
但不管怎麽說,肉也炖了,酒也打了,人也請了,所以開工宴還得照常舉行。
不到半個小時之後。
已經回去匆匆沖洗了一把的張大叔兩口子、丁大爺、朱八爺這些約好了,會來幫韓曉康家蓋房子的鄉親們,陸陸續續進了院子。
“喲,好香!”
丁大爺愛開玩笑,一進門兒就伸這個鼻子到處聞,“媽喲,上次聞到肉味,還是在兩個月前!當時我二閨女回門兒來看我,提了4兩肥肉過來.炖的那才叫一個香啊。”
張大孃打趣道,“丁大爺,你再把鼻子伸長一點嘛,要不然就不符合你的外号‘理路聞’。”
理路聞的意思,就是說某一種動物一邊走路,它還會沿着路邊上一直聞着走。
其實就是在罵對方是狗。
丁大爺呵呵一笑,“隻要有肉吃,我就是當一輩子的狗都願意。
麻旦,以前年輕的時候,我身上還有一把子力氣,所以去煤礦裏面挑煤出來賣。那會兒至少隔三差五的,還能吃上一頓肉。
現在不行了,想吃炖肉簡直是跟吃自己的命一樣.”
“噓!腎炎。”
朱八爺踢丁大爺一腳,“上次你家婆娘在憶苦思甜大會上,就是這麽說的!
你沒看見?當時把貧農組長、還有許大馬棒給氣的呀一個臉綠、一個鐵青。尤其是許大馬棒他那張馬臉,真拉的比馬臉還長!”
丁大爺笑道,“那天不是快下雨了嘛!
全生産隊坐在院子裏,要是再不趕緊散會的話,咱們免不了都得當落湯雞,我婆娘是故意這樣子說的哈哈哈!
等他一說完,許大馬棒不就趕緊宣布散會了?你就說我這招,到底好不好使?”
“以後可不敢這樣幹了。”
朱八爺吧嗒幾口旱煙,“虧的也就是你家成分好,要是換成别人的話哼!”
丁大爺滿不在乎的擺擺手,“管求他的哩!論成分,咱生産隊沒幾個人超得過我。
要說打架,我有3個兒,3個女婿,光我婆娘那邊的兄弟都有7,8個.我怕個球!”
隻聽丁大爺話鋒一轉,“曉康,既然你這個當家人回來了,我就得問問你,要不然的話,你這酒我可喝不下去,肉再香,我也吃不安逸。”
韓曉康忙着打開“春耕牌”香煙來給大家散煙,“大爺請說。”
丁大爺接過香煙,放在鼻子底下深深的聞了聞:“好煙!都是鄉裏相親的,其實你用不着買這麽貴的煙。
曉康,我今天就要問問你,你的蓋房申請手續,到底辦下來了沒有?”
一旁的張大叔也搭話,“是啊,曉康,你的手續到底有沒有辦全了?如果沒有的話,咱也就别浪費錢糧,搞這麽一桌子好席面了。”
丁大爺和張大叔說這些話的時候。
正在從鐵鍋裏往外舀肉的三嫂子、以及剛剛洗漱完畢正從堂屋裏走出來的韓張氏,全都神情緊張的看了過來。
韓曉康從挎包裏,掏出蓋着紅彤彤印章的那一紙申請,直接遞給了自己的老娘。
“啊?”
“這哈哈哈!還得是我兒有本事!哈哈哈就回來這麽一會兒,會兒功夫,嗚嗚嗚.”
韓張氏又哭又笑,“兒子這下娘家心裏,可就徹底踏實了!”
“來來來,丁大爺,朱八爺,張大叔,張大孃來來來全來坐,還有三嫂子,快點坐下吃酒。”
樂的有點手足無措的韓張氏,一會兒拉拉這個,一會兒催催那個。
高興的她一雙手,簡直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了。
今天晚上的酒席,大家夥兒一緻認爲非常的豐富農村裏的話來說:硬是辦的紮實!
足足4斤五花肉哦。
【說明】50年代初,剛剛進入新時期的時候,大家的勞動熱情高漲,生産力也得到了極大的解放,在這個時期,很多社員們家裏的生活,其實并不是特别的艱苦至少相互間湊湊,還是會弄幾桌酒席來吃的。
所以社員家遇到修房造屋、婚喪嫁娶什麽的,多半會弄上幾桌很簡單的酒席,用以招待客人。
真正一切從簡、隻是叫雙方的父母、娘舅過來坐一坐,就算結婚了那種整法,多半是63年以後的做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