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大猷說道:“我看話本上曾經說,三軍易得,一将難求,我看這說法對也不對。”
“要我說,那就是三軍不易得,一将也難求。”
“這天下之難事,就在于練兵。”
“打仗最後還是要讓人來打的,熊旅長,你久在軍陣中,應該知道打仗是個什麽樣的情況。”
“要你說,能支撐士兵們在前線戰鬥的,是什麽?”
熊況毫不猶豫的說道:“學生以爲是紀律。”
熊況已經被俞大猷折服,用弟子的禮儀來對待俞大猷。
俞大猷說道:“紀律是很重要,從秦漢以來軍中就有督戰的軍法官,凡是作戰後退的都被會軍法官斬殺,但是用嚴酷的懲罰來督促軍隊隻能維持軍隊的紀律性,卻無法驅使士兵出動沖鋒。”
熊況想了想也點頭認同,他又問道:“是大都督所說的教育嗎?讓士兵們明白爲什麽而戰,讓士兵們懂得爲國爲民而戰?”
熊況想到自己軍中已經出現了這種問題,他搖頭說道:“若是次次就一個人沖鋒,那幾次之後就不會沖了。”
“請賜教。”
俞大猷說道:“一絲血勇罷了。”
俞大猷說道:“所以要選鋒,所謂的選鋒,就是将精銳士兵選出來組成先鋒營,這個先鋒營中的士兵,都是有血勇敢打敢殺的勇士,當所有人都是勇士的時候,大家就會你追我趕的沖鋒。”
俞大猷指着手下沖刺的騎兵說道:“士兵們在戰場上作戰,支撐他們就是一絲血勇罷了,這一份血勇讓他們能夠在戰場上拼死沖鋒,能夠讓他們死戰不退。”
但俞大猷所說的“大鍋飯”現象也在發生。
“如果你在的隊伍中,次次隻有你一人沖鋒,剩餘的九人都在後方觀望,那你能沖幾次呢?下一次你還會繼續沖鋒嗎?”
“但是血勇這個東西,是會消退的。”
“是啊,次次都是一個人沖鋒,這個人如果不戰死,那幾次之後他也不會沖鋒了,而且我東南計算戰功的時候,多是以參謀處對整體作戰進行總結,很少會嘉獎到某一個具體的士兵,也就是說大部分的時候,帶頭沖鋒的士兵和躲在後面的士兵,是不會有太多的軍功差距的。”
俞大猷搖頭說道:“這一套家國認同,對于軍官自然有用,但是很多普通士兵字都不認識幾個,根本沒有什麽家國天下的認同感,你要讓所有士兵都能有這種想法,何其難也。”
熊況連連點頭,大都督蘇澤取消了很多舊軍隊陋習,比如讓前線軍官勘定軍功的權力,被轉移到戰後複盤的參謀手上,這一方面确實減少了前線基層指揮官拉幫結派,争搶軍功的情況。
熊況看過去,隻看到在訓練的隊伍中,有一支裝備和戰馬都明顯更好的騎兵隊伍從大部隊中沖了出來,然後迅速的沖過一條小河,和後面的大部隊拉開了差距。
俞大猷說道:“選鋒就是要選兵尖子,而選出來的兵尖子一定要給予榮耀和特殊待遇,讓這個團隊成爲整個軍隊都向往尊敬的隊伍,這樣才能選出更多的兵尖子。”
“以我這些年打仗的經驗,其實真正的戰場上決定勝負的時刻,往往就是那麽一瞬間,一場戰争中大部分的時候都是在準備那個時刻,或者戰勝之後的追擊和戰敗後的逃跑中。”
“而别看什麽規模的戰争,最後決定戰局的往往也隻是很小的一批人打的很局部的一場戰争。”
“一支萬人的軍隊,隻需要千人甚至幾百人的兵尖子打開局面,就能決定最後的戰局。”
“十萬人層次的戰争,最後決定戰局的也可能隻是一場千人規模的對決。”
“不能将兵尖子留在普通部隊中,那會消磨他們的銳氣,讓整個軍隊都失去活力。”
“這就是練兵之要義了。”
熊況越聽越是佩服,他摸索了這麽久,确實不如俞大猷看的透徹。
不過他也同意俞大猷的理論,因爲這句話蘇澤也說過,在戰争中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垃圾時間”,決定一場戰局的往往就是最關鍵的幾場戰鬥,接下來就是“兵敗如山倒”或者“乘勝追擊”了。
熊況想到當年蘇澤親自練兵的時候,也是非常強調精銳概念的,使用最精銳的士兵打開局面,看來這果然是練兵最精要的地方了。
俞大猷看着自己親手練出來的騎兵,揚起馬鞭說道:
“接下來就是如何使用這些兵尖子了,我帶伱好好看看,出發!”
年四月,正處于接羔期的草原上,一支漢胡雜間的騎兵從五原城騎兵,号稱三萬人,直接向着土默特部的王庭闆升城而來。
剛剛答應了大明要求,準備支援明廷的土默特可汗黃台吉大驚失色,連忙召集草原聯軍阻擋。
可如今是草原上的接羔期,也就是羊羔出生的時期,這個時候草原上各部落都要人手來接生羔羊,類似于農耕民族的秋收。
當年漢武帝的時候就發現了這個時間點,所以每一次漢武帝派遣将軍出征匈奴的時候,都挑選三四月份的春季接羔期,而匈奴南下都選擇農耕文明的秋收期。
在這個時期,如果母羊難産或者小羊早産死亡,都會對整個部族的牲畜群造成巨大的影響,而牲畜的減少就會養不活部落的人口。
而這些年,土默特部盤剝其他部族,也無法召開草原大會分配各個部族的利益,幾次鎮壓漢人叛逃都失敗了,已經逐漸失去了草原上的權威性。所以各個部落接到了黃台吉的命令後,都觀望的沒有發兵。
黃台吉隻能召集本部騎兵,阻擊俞大猷的騎兵部隊。
俞大猷的速度非常快,他的先鋒繞過了黃台吉的本部騎兵,從側翼發起了沖鋒。
黃台吉的騎兵大爲驚駭,陣營被先鋒精銳沖散,俞大猷立刻抓住機會,直接沖垮了黃台吉的本部騎兵。
黃台吉知道大勢已去,隻能帶領騎兵後撤,試圖通過闆升城自守。
但是黃台吉回到闆升城前,城門已經升起,他的妻子三娘子臉色慘白的看向黃台吉說道:
“可汗,投降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