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昌祚做出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恨不得拿出本子記錄下來。
李廷竹非常滿意的摸着自己的胡子,原本兒子帶回來一個瑤女兒媳婦,讓世代貴胄的李廷竹非常不滿,如果李家還是那個臨淮侯,丹芸這樣的女子别說進門當臨淮侯世子的媳婦兒,就是做小妾都算是“有辱門風”。
不過那時候李家已經衰弱了,李廷竹也管不了李言恭,在那個時候李家哪裏想到什麽門風問題,隻要家族能夠存續下去就行了。
而丹芸回來的時候已經懷了孩子,李家很快就被長孫出生的喜悅沖淡了一切。
慢慢的李家開始接納丹芸這個兒媳婦,唯一的不滿就是李言恭和丹芸兩口子都很忙,還是天各一方的那種忙碌。
李廷竹本來還是有些成見的,畢竟在大明的時候,女官都是是很稀少的,更别說丹芸還不是那種輔佐性質的女官,她是正兒八經的廣西主政官員,這次返回南京的時候,丹芸不僅僅是制憲會議代表,還是廣西處置副使。
廣西處置副使,是東南在廣西特别設立的新部門,在廣西布政使衙門下,專門負責廣西各少民的安置工作。
這份職位已經是正五品的高位了,在東南已經屬于中級官員的序列了,如果将兒子李言恭在軍中的職位換算,丹芸的進步速度已經不比兒子慢了。
更重要的還是這份制憲會議代表的職位。
這一次李太君來訪,其實不僅僅是過年串親戚這麽簡單,而是臨淮侯李家已經是沐家在南京僅有的政治依靠了。
丹芸繼續說道:
李廷竹對兒媳婦越發的滿意,周圍的親戚也都羨慕,臨淮侯能夠出李言恭和丹芸這樣的後代,能夠在新朝中占據一席之位。
“我們制憲會議代表需要讨論表決的,就是各項提案和法案,這也是東南‘主權在民’的大政下,我們制憲會議代表的神聖權力,沐代表也曾經宣誓過吧?”
丹芸說道:
“今年來南京的時候,許布政使曾經見我,希望我能夠在廣西相關的幾個提案上多串聯串聯,争取能夠通過幾項對關系有利的提案。”
沐昌祚這個制憲會議代表席位,對于沐家的象征意義更是巨大,這說明了沐家終于能夠融入到東南的權力體制中,參與到東南的權力運作了。
舊日的爵位已經成了夢幻泡影,更多的舊貴族都在感慨時代的變化,他們努力蹒跚也無法在新朝中占據一席之地,這也讓李廷竹在外面更有面子。
沐昌祚點頭,他就任制憲會議代表的時候曾經宣誓,誓言就是要對他代表的民權負責。
在制憲會議閉幕的日子裏,各地的制憲會議依然在履行職位,雖然制憲會議代表這個職位并沒有具體的作用,但是所有人都看到制憲會議的重要作用,而這些代表們在地方治理中發揮的越來越大的作用。
沐昌祚有些意外的說道:
“地方大員私相結交,這種事情難道不會犯了大都督的忌諱嗎?”
丹芸笑着說道:
“恰恰相反,這才是大都督願意看到的事情。”
“什麽?”
丹芸說道:
“大都督其實早就在《論政治》裏說了,政治這個東西,就是要把事情放在台面上讨論,把事情放在台面上,将利弊都讨論清楚了,這樣推行的政策才能有最大的共識,才能盡可能的符合大多數人的利益,而不是少部分人閉門空想,或者通過密室政治分肥。”
“制憲會議代表自然也會有私心,但是私心的出發點還是爲了自己代表百姓的利益,那這份私心還是私心嗎?那就是代表百姓的公心。”
沐昌祚疑惑的說道:
“這私心公心如何界定呢?”
丹芸搖頭說道:“不需要界定,大都督也說過,任何事情都隻能論迹不論心,若是要論心,這個世界上的制憲會議代表就隻能聖人來做了。”
“人皆有私心,這都是人之常情,比如這一次許布政使就任廣西,想要通過一條修建廣西鐵路的提案,改善廣西的交通問題,但是所有省都想要在省内修鐵路發行公債,但是預算就是這麽多,如果大家都發行公債,民間認購的總量也就這麽多,這裏自然就要争一番了。”
“但是這種争,也都是爲了各自所代表百姓利益在争,是出于公義的争,而且到底誰更需要鐵路這種事情,自然也是放在台面下争論最好,這樣建設起來才能少些争議。”
沐昌祚恍然大悟的點頭,原來這就是東南政治的運行原理,聽起來他更加興奮了。
從投降開始,沐昌祚本來的預想是自己作爲一個前朝吉祥物,在府邸中圈禁到死。
可沒想到他到了東南不僅僅沒人限制他的自由,甚至他做什麽事情都沒人管。
緊接着他又被選爲了雲南制憲會議代表,還能大大方方的見自己的舊部。
沐昌祚原本以爲這個制憲會議代表就是個名譽職位,算是東南安撫人心的手段,但是今天聽起來,這個職位竟然還是非常重要的?
丹芸又說道:
“今年制憲會議要讨論很多事情,特别是憲法草案的讨論,我們身上的責任重大,可以說是決定了新朝未來的奠基,沐代表如果有什麽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随時來找我,或者請教其他代表,大家都會認真的解答的。”
沐昌祚表情肅然,他從沒想到自己這個“前朝餘孽”,甚至可以參與到新朝代框架的建設中,這幾乎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而且憲法是根本之法,也是日後整個新朝的運行基礎,雖然規則條文和實際運行還是有具體差距的,但是也可以認爲是新朝的“祖宗之法”了。
“爲後世奠萬基”,這也是沐昌祚在擔任制憲會議代表宣誓時候曾經說過的話,現在想起來竟然不是一句空話,而是真真切切的要參與到新朝代的奠基儀式中。
能夠參與到這種事件中,沐昌祚也産生了一種神聖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