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果然如同任福所預料的那樣,鋼材廠的特種鋼材出貨量大增,立刻導緻了特種鋼材的需求過剩。
這種特種鋼材的需求本身就不太高,又通過期貨交易推高了價格,市場上擠壓了大量的沒有提貨的鋼材。
這些綜合在一起,所有糟糕消息彙聚在一起,造成了市場信心的嚴重不足。
原本在期貨市場裏投機的投機客,本身也是追高踩低的,當價格出現下跌之後,一些小投機客已經開始抛售手裏的期貨跑路。
而一些老玩家本身購買的期貨價格就不高,他們也已經賺夠了錢開始跑路。
侯平就看到曾經沖高到兩倍的鋼材期貨,從一單兩百銀元開始俯沖直下,僅僅用一天時間就把全部漲幅給跌完了,重新回到了一百銀元。
侯平都傻了,他從沒想到期貨價格能跌的這麽狠,他自己後來又補倉了一次,持有成本早就超過一百銀元一單了,這下子他都已經跌慘了。
緊接着,下一天開盤,特種鋼材期貨的價格再次瘋狂下跌,直接跌破了80銀元每單,侯平的眼睛裏充滿了血絲,他看着大盤上的單價,現在要是割肉,那自己炒股賺到的錢就要全部賠出去了!
一想到這裏,侯平就心如刀割,他隻能期待明天開盤還能漲回去。
隻可惜接下來的行情,完全超過了侯平的預料。
特種鋼材的價格一路下跌,等到十五天後的時候,一單特種鋼材的價格,已經降到了30銀元每單。
侯平徹底崩潰了,他從股票市場上賺到的錢全部都虧了進去,本金都已經虧了不少。
而對于任福和林安來說,他們可就是賺大了。
如今特種鋼材價格已經不足30銀元每單,他們從侯平那邊借來的100單,如今價值就隻剩下3000銀元。
他們從市場上購買了3000銀元的期貨,直接找到侯平,要求拿回侯平手裏的3000銀元。
十五天前鋼材價格是110銀元每單,用3000銀元借到的股票被林安直接抛售,得到了11000銀元。
也就是這十五天的時間,兩人通過3000銀元的本金,直接賺到了8000銀元!
當兩人拿回這3000銀元的時候,林安和任福都對視一眼,這也太賺錢了!
不過等到兩人從證券中心離開後不久,侯平就爬上了證券中心的大樓,看着天台下熙熙攘攘的人群,聽着證券中心股票和公債的叫賣聲,侯平閉上眼睛縱身一躍,直接從天台上跳了下來。
這下子那些陪同侯平來上海的管家們慌了,他們這才明白了這段時間侯平做的投資,以及早已經跌的血本無歸的期貨單據。
見到這種情況,這些管家們也徹底傻了。
之前股票市場上的收益都沒了,還倒虧了本金,關鍵是侯平做出這樣的事情,自己完全沒有起到監督作用。
這些親信管家說的好聽是管家,說的不好聽就是世代家奴,這些人生死都在主人手裏,而他們的主人又都是明廷的權勢人物,這樣返回明廷,那等待自己将是怎樣非人的懲罰呢?
很多人都不敢想,他們商議了一下,決定直接将侯平留下來的期貨單據全部抛售,然後将這筆錢分一分,各自帶着錢向南洋逃難。
蘇澤看到報紙上證券中心天台的新聞,隻能歎息一聲。
自從金融出現以來,原本的作用是和任福那樣,獲得穩定的實物原材料。
可是當金融産品的投機屬性出現以後,人們就再也無法忍受超額利潤的誘惑,金融就會立刻變味,迅速變成賭博遊戲。
沒有監管的金融市場,那更是收割普通人的賭場。
蘇澤提起筆,再次給龐新躍寫信,提出要求增強對期貨市場的監管,增加期貨市場的入場要求,增加保證金的比例,并且禁止借錢進入期貨市場。
不過金融監管的問題,本身就是一個互相博弈的過程。
蘇澤想到穿越前的世界,最聰明的金融從業者們,日以繼夜的研究監管中的漏洞,從一次次漏洞中找到賺錢的機會。
等到市場玩崩了,監管才會發現堵上漏洞,并且打上其他的補丁。
而這些“聰明人”,又會繼續尋找新的漏洞,周而複始,一直到經濟危機。
等這些“聰明人”将市場玩崩了,最後又嚷嚷着要讓監管機構來救市,用大而不倒來要挾整個國家買單。
蘇澤想起和何心隐的對談,在金融市場上,風險和收益本來應該是對等的。
高風險帶來高收益,如果都是這樣自然是無可厚非。
可是金融市場關系到國計民生,就算是如今金融行業剛起步的東南,也不可能放任銀行和證券中心倒閉。
所以其實這些金融投機客都明白,最大的風險都是有人兜底的,就像是特種鋼材價格大跌之後,工部立刻命令各大鋼鐵廠暫停特種鋼材的新煉鋼爐投産,消化掉市場上的鋼材庫存,拖住鋼材的價格。
收益上限是無限,而損失卻是有底的,這也讓金融投機客更加的瘋狂。
這就是所謂的法不責衆和大而不能倒。
蘇澤繼續給龐新躍寫信,要求他繼續起草金融監管的相關法律,特别是要加強對金融犯罪的懲戒,對于内幕交易等一些金融犯罪行爲更是要加強打擊力度。
等到蘇澤放下信,他看到情報站對于侯平攜帶資金來源的報告,隻覺得這個世界實在是太荒誕了。
一群來東南理财的明廷權貴,竟然是在期貨市場第一批被毒打的人。
這幫明廷的“人上人”,被兩個金融投資客暴打,虧掉了多年搜刮的民脂民膏。
蘇澤隻覺得這個被自己改變的世界更加魔幻了,他又拆開了一封信。
這是朝鮮李舜臣寫來的親筆信,李舜臣在信中詳細寫明了北方的異動。
一股女真勢力正在北方飛快的崛起,這些女真人已經開始造成了很嚴重的漢人和女真人對立,甚至威脅朝鮮的邊境。
但是明廷的薊遼總督李如松卻對這些女真非常放任,甚至那個女真首領都在李如松手下擔任重要的将領。
蘇澤合上信,果然女真要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