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德蘭突然爆發的革命讓腓力二世措手不及,他立刻下令征召軍隊,鎮壓尼德蘭的革命。
與此同時,腓力二世也無法承擔兩場戰争,他不得不下令停止将南美洲的艦隊調往南洋。
比起正在開拓的南洋航線,尼德蘭是西班牙王室的錢袋子,如果真的失去尼德蘭,那西班牙王室很快就要再破産了。
歐陸的火藥桶再次點燃的時候,東方的戰事卻陷入到了停頓之中。
東南忙着鞏固地盤,湖廣和江西都在修路,到處都在搞基礎建設。
漢中的東南新軍沒有北上入陝也沒有南下入川,隻是在漢中不斷的集結兵力,運送武器彈藥。
所有人都知道漢中的東南新軍必然很快要再次行動,四川巡撫江東臣在入川的通道上陳列重兵,特别是劍閣等重要關隘,更是把家底都拿出來修建防禦工事。
江東臣很清楚,川軍又不如陝軍能打,要是真的放了東南新軍進入四川盆地,那成都城根本無險可守,隻能立刻投降。
整個明廷都籠罩在一片不祥的氣氛中,等到四月份的時候,李成梁控制的《山東新報》,刊登了一篇文章。
《山東新報》本來是山東地區辦的報紙,是李成梁大力投資辦的報紙。
因爲《山東新報》距離京師很近,所以這份報紙也在京師發行。
佟安從工坊出來,他今天剛剛在工坊中給工人們讀了報紙,準備找個地方歇歇腳,下午再去另外一家工坊。
佟安和京師國子監中的一些同道,從學習會中退了出去,他們成立了一個新的組織名叫互助會,主要工作就是幫着勞工做一些義務工作。
比如幫着工坊雇工維權,在閑暇的時候給工廠雇工讀報紙。
此外顔鈞還在幾家大的工坊邊上辦了夜校,這些夜校主要就是教授工人識字,另外也會傳授一些顔鈞的思想。
佟安走上綠包車,看着祥子額頭上的汗水,關切的問道:
“祥子,身體不舒服就歇會兒?“
祥子立刻說道:“佟先生,俺不累,您要去哪兒?”
祥子比起去年更加的瘦了,京師綠包車夫的日子不好過,他的生計也大受影響。
東南進口的馬車,很快受到京師達官貴人的歡迎。
乘坐馬車私密性又好,坐起來又不吹風,又不像是綠包車颠得慌。
聽過順天府準備拓寬京師的道路,讓一些道路更适合馬車通行。
乘坐綠包車的人少了,祥子就更重視佟安這些老客戶了。
京師的四月份已經開始熱了,祥子肯定是剛剛跑了一單生意,不敢停下來歇息,佟安看了看四周,看到一個茶鋪,立刻帶着祥子過去茶歇。
坐進了茶鋪,茶鋪老闆立刻遞上來兩個搪瓷杯子。
摸着搪瓷杯子,佟安忍不住感慨,東南的商人們總能生産出耐用的好産品,而這些産品也總能抓住百姓的心。
就比如這個搪瓷,就是在金屬表面燒上玻璃釉,這種杯子的好處很多,結實耐用是一方面,另外又可以直接加熱,還有一定的保溫功能。
茶鋪老闆給杯子裏倒上熱茶,佟安拉着祥子坐下來。
茶鋪不大,來這裏喝茶的也都是周圍工坊的雇工,這些大男人聚集的地方,話題很快又到了國事上。
京師的百姓向來都有議論國事的傳統,這裏的各種“小道消息”也是最多的,一個茶水鋪的茶博士能從宮闱秘史說到前線軍事動态,可以說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以往這種茶水鋪子,茶博士的口才也是吸引茶客的招牌之一,但是這家鋪子的茶博士卻閉口不言國事,隻是給大家倒茶。
“黃博士,今天你怎麽不說了?”
老茶客問道。
茶博士無奈的指了指牆上的一塊木牌子,拱手說道:
“諸位還是饒了我吧,沒看到那‘莫談國事’的牌子?那可是老夫花了五兩銀子從順天府‘請’來的,要是再被順天府查到我又談論國事,那就不是請塊牌子這麽簡單了。”
衆茶客先是哄然大笑,緊接着也都開始歎氣。
張居正執政的時候,對于言論還相對寬容,畢竟張居正是真的能掌控大局。
等到李春芳執政以來,對于京師外的督撫日益失去控制力,朝廷言官不斷的争鬥,根本沒辦法掌控朝局。
但是李春芳收拾不了這些權貴,難道還收拾不了普通百姓?
順天府的吏員經常在街頭巡邏,對于茶肆更是重點巡查,凡是議論國事诽謗朝廷的,全部都要抓進順天府拷打一番。
就算是沒有接受拷打的茶鋪,也要花費五兩銀子請來這份順天府特制的“莫談國事”牌子,高高的懸挂在茶肆中,提醒往來的茶客不要談論國事。
除此之外,順天府還派出不少探子,這些基本上都是京師街頭遊蕩的地痞流氓,他們喬裝打扮在茶肆酒樓閑逛,遇到談論國事攻擊朝廷的,就會立刻送衙門。
京師的茶肆酒樓都風聲鶴唳。
不過這些茶客們顯然不在乎這些,特别是工坊附近的茶肆,來這裏喝茶的基本上都是附近工坊的雇工。
雇工本身就是身強力壯的,而且上次王恭廠爆炸之後,工坊的雇工基本上都加入了聯合會,他們自然不怕那些地痞混混。
隻聽到這些茶客們開始談論最近的時事。
“這漢中又丢了,還真是《山東新報》上說的那樣,今日割一城,明日割一城,這朝廷早晚要亡來這幫‘事秦派’手裏!”
《山東新報》是如今京師最暢銷的報紙,報紙主編山嵩先,是山東的一名落魄讀書人,在李成梁的麾下得到了重用。
佟安立刻知道,這些茶客們讨論是山嵩先的最新文章。
雖然在政治上,李成梁算是和李春芳是合作夥伴。
但是山東控制的報紙上,卻也會經常寫文批評明廷的政策,特别是在軍事上的保守和讓步。
李成梁作爲如今明廷第一的主戰派,這是他和李春芳這個中書丞相的根本分歧,這是任何政治同盟都無法彌合的。
李成梁控制的新軍自然是要發動戰争的,隻有打仗這些軍官才能立下戰功,也才有升官發财的機會。
而威望不足的李春芳,一方面沒辦法協調地方實力派,比如這次漢中之戰,就是沒辦法彌合陝西和四川在防務上的矛盾,最後被東南鑽了空子,用很小的代價就奪下了漢中這個戰略要地。
李成梁雖然支持李春芳,山嵩先卻不斷的寫文章,批評明廷。
山嵩先用的是《過秦論》的例子,将明廷比作是六國,将東南比作是大秦。
“以地事秦,譬猶抱薪而救火也,薪不盡,則火不止。”
山嵩先認爲,明廷對于東南的妥協,就像是六國對大秦的妥協,在幾次軍事行動中都不能扭成一股勁,在軍事上和東南發生正面沖撞。
導緻幾次在和東南的戰争中,明廷都一炮不放的就丢下了城池,企圖通過這種方式來延緩東南的進攻。
山嵩先批評這是明廷的事敵政策,而東南也是通過這種蠶食戰略,不斷的侵占明廷的戰略要地。
“昨天丢了湖廣,今天丢了漢中,那四川還要不要了?等哪日丢了四川,那雲貴是不是就可以丢了?”
用山嵩先的說法,東南對大明是日削月割,如果明廷不立刻團結起來,那早晚就要被東南分開來吃下去。
山嵩先在報紙上呼籲,必須要由一個強有力的人物站出來,這個人必須要帶領明廷全部的軍隊和東南進行決戰,通過一場決戰來決定天下的歸屬。
如果繼續讓“事秦派”執政,不斷的将明廷的地盤送給東南,不斷的消耗各地的軍隊和物資,那很快東南就會将大明蠶食幹淨,等到那個時候再想要和東南決戰,那就已經來不及了。
這種說法,在京師很受到歡迎,特别是一些年輕讀書人那邊。
比如佟安在國子監中,就經常會聽到這一類的言論,認爲是李春芳主持的朝廷太過于軟弱,這才讓東南不斷的取得勝利。
不過那個在嘴上讨伐“事秦派”的茶客穿着儒衫,一看就是讀書人,剩餘那些穿着短打衣衫的雇工們,卻對于戰争沒有那麽好的幻想。
“真打起仗來,上了戰場可就是九死無生了,如今能在京師過安穩日子,有什麽不好的?”
一名雇工說道。
那個讀書人立刻站起來,他顫抖的說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你們難道沒有責任嗎?”
周圍的雇工嗤笑起來:“王恭廠炸的時候,朝廷也沒救災啊?這時候說匹夫有責了,到時候上前線打仗的還不是我們這些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