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昏也,就是在黃昏時候舉行的儀式。
不過大早上就要開始忙碌,方若蘭早早的起來,先随着父親方望海拜見了方家的祖宗,等到嫁人之後,方若蘭作爲蘇澤的妻子,就隻能祭拜蘇家的祖先了。
完成了祭禮之後,方若蘭又給父母請安問福,李夫人也難得的露出又悲又喜的表情。
喜的自然是女兒得到蘇澤這樣的良配,過去又直接能掌家,這樣的婚事自然是相當好的。
悲的是女兒從此出嫁,日後能回娘家的日子就不多了。
方望海也有些惆怅,不過很快就有人登門祝賀,方望海忙着迎客,也沖淡了一些憂傷。
完成了這些禮儀性的儀式,方若蘭就開始梳發穿衣,準備蘇澤過來迎親。
而蘇澤在家中,他的親朋也在新宅中布置,方愛竹已經早早的來到他身邊,還帶了新郎的吉服。
負責主持婚禮的自然還是陰陽生韓曆,他看着蘇澤的吉服說道:
“啧啧啧,這可是九品官袍改的吉服,不愧是方侍郎嫁女兒啊。”
蘇澤的親朋好友,大部分已經成婚,隻有林顯揚這麽幾個人還沒結婚。
看到韓曆稱贊吉服,林顯揚問道:“韓大哥,這吉服也有什麽講究嗎?”
韓曆說道:“國初對士庶婚禮有定制,隻有官員和官員之後,在婚禮上能穿官袍。”
“不過現在早就已經放開了,尋常人家的男子,一輩子也能穿一次官袍,就是在結婚當天。”
陳朝源和林清材都點頭,他們在結婚的當天就穿的官袍,這也算是一種美好的寓意,讀書人更是會花費大價錢買一件官袍在結婚當天穿。
韓曆又說道:“不過尋常人家哪裏買的起官袍,所以吉服也隻是類似于官袍的吉服而已,但是蘇兄這件可是正兒八經的九品官袍。”
衆人紛紛用豔羨的目光看着蘇澤。
林顯揚說道:“我家阿澤兄弟可是解元,區區九品官也是當得的。”
衆人點點頭說道:“這倒是也不違背律令,啊哈哈。”
這件官袍所改的吉服穿起來相當的複雜,蘇澤好不容易穿上了之後,又要梳頭修面。
這邊方若蘭也好不容易套上了霞帔,方家請來的捏面婦人又上前,對着方若蘭的臉就是一陣捏。
能夠給人捏面的,都是在城裏最有福氣的婦人,必須是父母健在,丈夫兒子都在,家中還要三年都沒有辦過喪事的“十全”婦人。
方若蘭原本是鵝蛋臉,生生的被這個婦人捏成了包子臉。
方若蘭痛呼出來,她弟弟笑嘻嘻的看着姐姐受苦。
好不容易捏完了臉,再戴上鳳冠,這才算是将這套吉服穿上了。
捏面的嬷嬷看着方若蘭,從李夫人那邊拿來了賞錢,忍不住贊歎道:
“老婆子總算是開了眼,這是第一次見到真正的鳳冠霞帔!”
李夫人臉上也有一絲自豪的說道:“這是外子升三品後朝廷剛剛賜下的诰命服,先改成嫁衣給蘭兒用了。不過我家蘭兒日後也肯定能得朝廷封诰的。”
嬷嬷的腰躬的更低了,普通人家嫁女兒,也會準備紅霞嫁衣,南平縣裏富庶的人家,也會準備鳳冠霞帔。
不過和男子的吉服一樣,普通人家準備的嫁衣也都是“山寨貨”。
鳳冠霞帔其實原本不是嫁衣,而是朝廷封賞的外命婦的禮服,也就是所謂的诰命服。
内命婦是皇帝的嫔妃和皇室女性得封賞的宗親。
外命婦就是大臣的妻子,這必須是得到诰命封賞的才有資格得到鳳冠霞帔。
方望海也是升任正三品的戶部侍郎,李夫人才得到诰命封賞,也就有了這套鳳冠霞帔的。
這套首飾和衣服都是宮内賞賜的,自然要比外面的“山寨貨”精緻很多。
捏面的嬷嬷連連稱贊,不愧是方侍郎家嫁女兒,而且嫁的是本科的解元,這方家娘子可真是太有福氣了。
在明初的時候,士庶婚禮還是相對簡單的,但是等到這個時候,婚禮的儀式已經相當的複雜。
各種儀式都有規定的時間,要不是韓曆在這邊籌辦,蘇澤還要專門請陰陽生來操辦。
即使是這樣,蘇澤中午也沒吃什麽東西,等到太陽快下山的時候,這才匆忙的騎上馬,向着方家暫住的城隍廟而去。
而方若蘭更慘,她中午幹脆就沒吃上東西,現在她正在母親的帶領下祭拜喜神。
拜完喜神之後,門口的爆竹聲響起,接親的新郎來了。
李夫人看着女兒,握着她的手說道:
“從今天開始你就嫁作人婦了,日後的事情就要你自己做主了。”
方若蘭有些傷感,但是更多的反倒是欣喜。
李夫人看着女兒,笑着說道:“果然是女大不中留,看你這樣娘也放心了。你爹這個人本事不大,就是看人極準,他說了你嫁給蘇澤是去享福的,娘也信他。”
方若蘭都忍不住翻白眼了,三品戶部侍郎還叫本事不大?
門口傳來喧嘩聲,這是方家的親友圍着蘇澤讨要紅包。
要是普通人家鬧婚禮的習俗更加低俗,不過方家是朝廷大員,蘇澤掏了幾個紅包也就放行了。
最大的一個紅包自然是要給自家親小舅子的,方若蘭的弟弟拿着紅封,喜滋滋的進了後宅,顯擺的說道:“娘!姐夫可真大方啊!”
李夫人一把奪過了紅封,看到裏面幾片金葉子,對着兒子說道:“存起來給你娶媳婦用!”
方若蘭的弟弟哇的一下就要哭出來,李夫人看着這個讀書不開竅的兒子更來氣了:
“你爹,你舅舅,你姐夫都考上了舉人,你看看你這不成器的樣子!等婚禮後去了南京,你給我在家好好讀書!”
方若蘭看着愚蠢的弟弟,露出一絲笑容,出嫁的憂愁也少了幾分。
接下來就是最後的出嫁儀式了。
李夫人走到前面,和方望海一同見了蘇澤,看茶完畢之後,在陪嫁的簇擁下,身穿鳳冠霞帔的方若蘭被請到了前廳。
蘇澤看到一身紅妝的方若蘭,也被她這身嫁衣驚豔了一下,隻可惜方若蘭手持一把扇子擋住臉,看不清她的面容。
将女兒交到了蘇澤的手上,方望海眼眶中也有些濕潤了。
蘇澤帶着方若蘭對方望海夫妻行李,這才辭别二人,帶着方若蘭坐上轎子,向着他的新宅而去。
等到女兒出門,李夫人這才流下眼淚,方望海也有些低落的說道:
“總算是嫁人了,以前在家裏心煩,嫁了更心煩。”
李夫人瞪了他一眼說道:“你挑的女婿,若是蘭兒日後受了委屈,我定然和你沒完!”
“呸呸呸!這大喜的日子說什麽呢!蘭兒嫁過去定然安好,我女兒是享福的命!”
方若蘭坐在轎子裏也是有些緊張,她雖然和蘇澤也見過多次了,但是對婚後的日子也是有些沒底,方若蘭又想到母親給她的小冊子,更是面紅耳赤起來。
蘇澤騎着馬,沿途自然有家仆分發喜糖喜點,南平城内的街道上擠滿了人,蘇澤可是福建解元公,大家都上街想要沾點喜氣。
在長甯衛的健卒開道下,好不容易才走到了新宅,韓曆已經站在門口等待。
“快快快!吉時已經到了,快去跨火盆!”
蘇澤連忙扶着轎子裏的方若蘭下來,兩人一起跨過火盆,在親友的祝福聲中走到了新宅正堂。
蘇澤的父母已經不在這方世界,但是他也不願意給父母立牌位,隻是立了蘇家先祖的牌位。
蘇澤請家老阿公和九姑婆作爲長輩參加婚禮。
方若蘭被蘇澤牽着手,兩人一步步走向正堂,方若蘭的頭更低了,恨不得用扇子擋住臉。
等到了正堂,又有一名長甯衛的“十全”婦人上來,她剪下蘇澤和方若蘭的頭發,糅合在一起在祖宗牌位錢前點燃,又将寫有方若蘭的生辰八字的紅紙供在祖宗牌位前,這算是上告祖宗蘇家有了新任的女主人了。
正堂之中,都是蘇澤到了這方世界中結實的親朋好友,家老阿公和九姑婆的嘴角合不攏,林彩娘也充滿羨慕的看着蘇澤的婚禮。
隻有正堂的角落中,林良珺的臉上沒有笑意,他打量着蘇澤的新娘子,和自家姐姐做着對比。
個頭沒我姐高。
身材和我姐差不多嘛。
這也太文弱了,還是我姐好看。
林彩娘看到躲在角落的林良珺,将他拉到邊上說道:
“今天可是阿澤哥大喜的日子,你高興點。”
如今林彩娘也不是當初那個小小蘿蔔頭的樣子,長開的女孩已經有了少女的明麗風情。
不過林良珺還是要比林彩娘高上一個頭,兩人還和之前那樣經常鬥嘴,但是現在林良珺倒是知道讓着林彩娘,他這段時間鬥嘴輸的多了。
“你也學着點!”
林彩娘掐了一下林良珺,林良珺剛準備抗議,就被少女瞪了回去。
這邊蘇澤的婚禮也進入最後階段,祭拜祖宗,拜見上長輩之後,在賓客的哄鬧中,新婚夫妻被送入了洞房中。
一直到了洞房中,方若蘭還拿着團扇,蘇澤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道:
“别遮了!”
緩緩移開團扇,蘇澤看到方若蘭被捏成包子的臉,忍不住笑了一聲。
方若蘭連忙揉臉,好不容易才将臉揉成正常,氣呼呼的說道:“你還笑!我一天都沒吃東西了!”
蘇澤的肚子也咕咕的叫起來,他一把摟住方若蘭說道:“那娘子想要吃什麽?”
方若蘭又羞又燥,她連忙推開蘇澤說道:
“我娘說先喝合卺酒!”
“出嫁從夫,嫁人了就得聽我的,先填肚子!”
蘇澤掏出一個紙包,露出一隻香噴噴的烤雞說道:
“先吃,空腹喝酒對身體不好。”
說完,蘇澤直接扯下一根雞腿遞給方若蘭,自己拿起另一隻雞腿就啃了起來。
方若蘭接過雞腿,她是大家閨秀,從沒有這樣吃過飯,但是聞着味道又忍不住了,也學着蘇澤啃了起來。
等到一個雞腿下肚,蘇澤擡頭看到方若蘭油汪汪的嘴巴,再次忍不住笑起來。
方若蘭連忙用手帕擦臉,蘇澤又将雞翅拽下來遞給她,方若蘭本能的接過了雞翅,這才發現蘇澤又笑起來。
“哼,不吃了!”
方若蘭看着蘇澤啃完了雞翅,對着她說道:“娘子真的不吃了?”
“不吃了!”
“既然吃完了,那就吃别的了。”
“還有吃的?”
方若蘭看着新房,除了花生紅棗這些東西之外,隻有一壺合卺酒。
蘇澤将她直接抱起來說道:“當然是吃你了!”
蘇澤的力量也有11點,方若蘭自然不是對手,她連忙說道:“先喝合卺酒!”
果然古今女人都是最重視儀式感的,蘇澤将方若蘭放下,兩人各自拿起一個瓢。
卺,就是瓢,将一個匏瓜剖成兩個瓢,新郎新娘各拿一個飲酒,這就是所謂的合卺酒,也就是交杯酒。
蘇澤給方若蘭倒上酒,方若蘭也給蘇澤倒酒,兩人對着相互一拜,淺淺的喝完了卺中的酒。
等到喝完酒,看着紅燭下照耀的方若蘭明麗的面容,蘇澤直接将她抱起說道:
“出嫁從夫,現在輪到你聽我的了!”
方若蘭隻覺得羞愧了快要暈過去了,她想象了無數次婚禮的場景,卻沒想過蘇澤會這樣待她。
但是被蘇澤抱着,方若蘭卻隐約有些期待,這讓她的臉更加燙了。
“滅蠟燭!”
方若蘭發出和蚊子一樣的聲音。
“洞房花燭夜,這蠟燭就是要亮一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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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