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中,和靖江一樣是長江上的島嶼,這座島嶼和江都相望,也是距離靖江最大的島嶼。
不過在這個時候,揚中還不叫這個名字,因爲揚中這個地方是長江泥沙淤積而成的陸地,所以叫做“沙洲”。
不過此時的揚中,還不是一整座大島,而是分成兩個島嶼。
其中大島名爲“沙州”,另外一座小島名爲“細沙州”,兩座島嶼相互呼應,曾經是大明朝長江水師的重鎮。
據說當年國初的時候,魏國公徐達就曾經在沙州屯兵。
徐時行根據搜集的情報,向蘇澤說道:
“沙州是魏國公家的封地,自從倭寇入侵之後,魏國公家就棄了沙州,全部撤去了南京。”
“細沙州上的鄉民則組成團練互保,正在和倭寇對抗,死守細沙州。”
“這一代魏國公不是在南京城當差嗎?怎麽徐家在沙州上還有土地?”
徐時行說道:“沙州上的這塊地,是洪武年就賞給魏國公家的,在沙州上還有一座‘達興廟’,就是徐家的家廟,用來祭祀魏國公的。”
徐達是明初功臣,被賜予封地也是正常,這一任的魏國公名叫徐鵬舉,是南京中軍都督府都督,此時正在南京城内。
徐時行歎息一聲說道:“這沙州本來就是洪武帝賜給徐家的産業,一直以來朝廷都沒有在沙州設縣,隻是這幫徐家後人實在沒有魏國公的氣概,每次南直隸有事就會跑回南京。”
蘇澤也明白大明朝這些功勳貴戚的尿性,如今在南京城内地位最高的兩位勳臣,魏國公徐鵬舉、臨淮侯李庭竹被百姓稱之爲“徐豬李狗”,徐鵬舉貪婪無比,四處侵占百姓田産,而李庭竹則肆意壓榨士卒,南直隸的官兵都恨他入骨。
“細沙州的情況怎麽樣?”
徐時行說道:“細沙州上的百姓都姓王,都來自于國初移居沙州的王氏一族,王家在細沙州上有一千多人,如今組織了團練抗倭,倭寇還沒能登上細沙州。”
“所以細沙州王家還在抵抗,但是魏國公家已經跑了?”
徐時行無奈的點點頭,大明朝的武勳家族早就已經堕落,留在南京的武勳更是早就失去了戰鬥力,練村子組織的團練都不如。
徐時行點頭說道:“如今官軍正在南京和鎮江和倭寇鏖戰,流竄到沙州的都是小股的倭寇。”
蘇澤問道:“沙州上現在有倭寇多少人?”
徐時行根據搜集的情報說道:“占據沙州的是徐海麾下的一群名爲‘浪笃’的倭寇團體,大概有二百多人,如今已經占了徐家的宅子,正在不斷的侵擾細沙州。”
蘇澤看着地圖說道:“細沙州距離靖江太近,若是細沙州失陷倭寇必然會侵擾靖江,這一次我要主動出擊,驅趕聚集在沙州上的倭寇。”
五月十五日,蘇澤再次擂鼓聚兵,這一次他攜帶十艘沙船,其中兩艘沙船在船首安裝了佛郎機炮,其中一門由蘇澤親自操炮,另外一門則由林德陽操縱。
原本駐紮在島上的一百名團練加上五十名新募的靖江新兵全部登船,逆流而上向沙州而去。
沙州本來就是長江泥沙淤積而成的,河岸是相當平緩的,蘇澤這麽一群船隻出現在沙州附近,立刻引起了沙州島上的倭寇注意。
浪笃的頭領名叫徐遠,是徐海的同鄉,因爲是同姓徐遠經常自稱是徐海的同族兄弟。
徐海麾下的倭寇,都分成很多個小團體,平日裏這些團體自行在海上搶劫,在徐海進攻大明沿岸的時候,這些小團夥又會聚集在一起,聽從徐海的号令。
徐遠和徐海同爲徽州府人,在這支倭寇團體中,也是以他的徽州府鄉黨爲骨幹,加上一些在倭國招募的浪人,以及在海上讨生活的南洋人和朝鮮人,總數大概二百人。
徐遠跟随徐海登陸之後,徐海本來命令他去攻打鎮江的。
但是鎮江的官軍不少,又堅決進行了堅壁清野的戰術,徐遠沒有搶到什麽東西,就放棄了鎮江來到了沙州。
果然沙州上的徐家人不堪一擊,甚至沒有抵抗就撤出了沙州,徐遠占了徐家在沙州的宅子,竟然還在‘達興廟’中搞了一場滑稽的認祖歸宗儀式,在倭寇面前說自己是徐達的後人,往自己的臉上貼了金。
“徐公!江上有船!”
一名手下匆忙來報,徐遠剛剛從徐家大宅中醒來,他懷裏還抱着從附近搶來的婦人,昨天是他“認祖歸宗”的好日子,舉行完典禮後通宵達旦飲酒尋歡,此時腦袋還是嗡嗡的。
徐遠迷迷糊糊的問道:“誰這麽不開眼,在老子辦好事的時候過來送死!”
大明的長江水師已經全部葬送在京口大火之中,所以徐遠才如此的有恃無恐,他手上有船,憑借這兩百倭寇就能橫行無忌,如果遇到戰事不利還能立刻乘船逃亡海上。
“是從下遊來的,是沙船!”
沙船?
徐遠立刻酒醒了,沙船是運貨的貨船,難道是大明運送物資的船?
肯定是了,沙船一般都是用來運貨的,這時候出現在長江上,肯定是明軍轉運物資的船。
徐遠立刻披上一副,又戴上徐家老宅中的進賢冠,威風凜凜的說道:“随本國公殺敵!”
徐遠麾下的戰船是三艘二百料的“鷹船”。
這是徐遠從大明的水師中搶來的,所謂的鷹船就是兩頭高高翹起,整個船上蒙着黑色的篷布,沒有風帆純靠船槳滑動的一種戰船。
船上的篷布可以防禦弓箭的進攻,用船槳可以在長江上快速航行,鷹船的戰法就是利用機動性快速接近目标,然後用鷹爪一樣的勾子鎖住敵人的戰船,然後進行登船作戰。
當年鄱陽湖水戰的時候,鷹船就發揮了巨大的作用,以少勝多的擊敗了陳友諒的精銳艦隊。
徐遠帶着倭寇登船,蘇澤看着三艘船從碼頭岸邊駛出,迅速向自己的沙船靠近。
“張帆,星月陣!”
一聲令下,沙船的船帆張開,漿手也坐在了自己的位置,十艘沙船逐漸變成了月牙狀,月牙的兩頭是安裝了佛郎機炮的炮艇,組成月牙的沙船上士兵都準備好了武器等待迎接作戰。
徐遠看到蘇澤的艦隊變陣,卻絲毫不慌,大明水師的拉胯戰鬥力,已經讓徐遠将蘇澤當做待宰羔羊。
“加快速度!别讓肥羊跑了!”
雖然徐遠的鷹船是逆風作戰,但是鷹船兩側各有四支大船槳,在倭寇奮力滑動之下,三艘黑色的鷹船快速的接近。
蘇澤向傳令兵下令道:“通知林德陽,用星月陣将敵艦圍住再打!等敵人進入包圍圈再開炮!”
傳令兵立刻用旗語将蘇澤的命令傳遞下去,彩旗揮舞之下,整個星月陣張開“口袋”,将三艘鷹船掏了進去。
直到這個時候,徐遠依然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對。
三艘鷹船完全被船隊包住,蘇澤立刻下令:
“調整船頭,準備攻擊!”
蘇澤将炮彈裝填進了佛郎機炮的子筒,将子筒裝入母筒中,檢查了氣密性之後,開始計算炮彈軌迹。
蘇澤使用的炮彈也是特殊的鏈彈,這是一種海戰專用的炮彈,就是用鐵鏈鏈接兩個實心彈,使其成爲一個整體發射出去。
這種炮彈可以用來打擊地方的桅杆、船槳等目标,迅速摧毀對方的動力裝置。
林德陽的艦船打出信号,看到林德陽也已經裝填完畢,蘇澤立刻下令:“發射!”
徐遠還在準備挑選進攻哪隻肥羊的時候,就聽到了兩聲炮響。
一左一右兩發鏈彈直接飛向徐遠所在鷹船的側翼,準确的命中了船槳。
巨大的破碎聲響起,船槳被飛快劃過的鏈彈折斷,蘇澤發射的鏈彈更是直接射入了船艙,将一名漿手絞成肉泥!
兩發命中之後,蘇澤立刻開始清理炮管,又将另外一個子筒擡了上來。
這就是佛郎機炮的優勢了,子母筒的設計能夠快速裝填,隻需要等到炮管降溫下來就可以進行下一輪發射,而不需要和前裝炮那樣等到炮管完全冷卻才能裝填。
這一次子筒安裝的刃彈,這種炮彈一半爲實心彈一半爲折疊起來的刀刃,是用來摧毀木質船體結構和進攻船艙上的敵人的。
徐遠的艦船已經被摧毀了船槳,失去了動力隻能在長江上漂浮。
而蘇澤這邊已經張開船帆,利用船帆和船槳快速向徐遠的船靠近。
徐遠已經被剛剛的炮射吓破了膽子,看到急速靠近的沙船,他的腦子一片空白。
好在他的副手提醒道:“國公!快要接船了!”
“對對對,速速從船艙裏出來!準備接船作戰!”
可徐遠話音剛落,就再次聽到炮響,一枚閃着金屬光芒的炮彈從炮筒中飛出來,然後迅速擴散成一片飛速行進的刀刃!
“趴下!”
寒光閃過,徐遠的反應還算是快,他抱頭趴在船艙上躲過一劫,可是他的副手就沒有這麽幸運了。
刃彈四射的刀刃割開了副手的手臂,副手慘叫一聲,一腳踩空落入了長江中。
很多從船艙中出來的倭寇都遭遇了同樣的命運,撲通撲通的落水聲響起,鷹船四周的江水被染成了紅色。
半月型的沙船船陣包圍上來,随着骨幹軍官帶頭沖鋒,三艘鷹船迅速淪陷。
蘇澤又帶領船隊,追捕跳江逃跑的倭寇,手持魚叉的鄉勇懷着對倭寇的徹骨仇恨,将這些試圖遊泳逃跑的倭寇全部叉死。
留在船上的倭寇也沒逃過。
頭戴進賢官的徐遠被揪出來,蘇澤按照不赦倭寇的傳統,将徐遠射殺沉入長江,剩餘倭寇也被全部沉江。
戰後,蘇澤拖着三艘船登上了沙洲島。
這一章就這樣吧,晚上加更,大概十點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