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江,明代屬于常州府,因爲地處長江航道上,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王錫爵說道:“倭寇并沒有專門派兵攻打靖江縣,目前在島上的是一支倭寇的小部隊,大概有一百多人。”
“靖江縣還沒有被倭寇攻破,我們的船都停在孤山背後的漁民碼頭上,目前還沒有被倭寇發現。”
王錫爵緊張的看着蘇澤,縱觀整個長江流域,目前也隻有蘇澤能伸出援手了。
“林德陽!”
“屬下在!”
“擊鼓聚兵!”
“得令!”
林德陽走出大帳,敲打軍營中央的大鼓。
士兵們聽到鼓聲,立刻放下手裏的事情,沖到營房裏開始打包行李。
這已經是訓練過無數次的動作了,就在鼓聲停下的時候,整個營地中的士兵都已經帶上了裝備和行李,站在了廣場上。
徐時行和王錫爵許國三人驚訝的看着蘇澤,鼓聲響起不過是一炷香的時間,士兵就已經集結完畢,這到底是什麽樣的精兵啊?
蘇澤也已經換上了棉甲,林德陽手持鳥铳站在他的身後,士兵排着整齊的隊列看着蘇澤。
“登船!”
蘇澤轉身對王錫爵說道:
“王兄,請随我一起登船。”
王錫爵楞了一下,又想到家裏被困在靖江的那幾船絲綢,咬着牙跟上蘇澤,走向黃浦江邊上的碼頭。
等到蘇澤帶隊離開,徐時行和許國仿佛做了一場夢一樣。
李贽走過來對三人說道:“團練使做事就是這樣雷厲風行的,你們現在軍營中休息吧。”
兩人想了想,如今外面兵荒蠻亂的,反而是留在營地中最安全。
徐時行拱手說道:“叨擾了。”
甬船駛出碼頭,王錫爵雖然是水鄉人士,但是他從沒有沒有在江上做過船,搖晃的船體幾乎要将的膽水都吐出來了。
反過來看蘇澤這邊,船上所有人都各司其職,船艙中的士兵也盤腿坐在地上,檢查身上的裝備。
而蘇澤坐在船頭,看着航道地圖和靖江的地圖,思考着怎麽戰鬥。
作爲抗倭緝私總團的第一次戰鬥,自然是要打響名頭的,島上的倭寇并不難擊潰,難的是如何将王家的船帶回來。
蘇澤研究着作戰方案,營地中的徐時行和許國則在觀察蘇澤的營地。
“許兄,沒想到這蘇汝霖竟然是文武全才,這抗倭總團可是一支精兵啊。”
許國也贊歎說道:“世間竟然還有如此人物!”
留守在營地的士兵們各司其職,并沒有因爲大部隊出戰而松懈。
雖然隻是一個新軍營,但是營地中布置非常的合理,營房整齊又井井有條。
陪同徐時行等人的是一個未成年的新卒,這一次出戰蘇澤隻帶走了一百五十人,剩下的士兵也被留在軍營中。
“這是什麽地方?”
“這是食堂。”
徐時行問道:“一日幾餐?”
“早中晚三餐,團練使大人說了,當兵吃糧天經地義,如果吃不飽飯還怎麽有力氣訓練。”
“能進去看看嗎?”
陪同的新兵愣了一下,還是點頭陪同兩人進了食堂。
說起來是個食堂,其實就是一個放了兩排長桌的棚子,此時還不是吃飯的時間,凳子都扣在桌子上,地上也被清掃的很幹淨。
徐時行看了一圈,沒有看到其他就餐區域,他問道:“蘇團練使也在這裏就餐嗎?”
新兵點頭說道:“當然,團練使每日都和我們一起進餐,我們吃什麽,團練使就吃什麽。”
徐時行感慨說道:“蘇汝霖治軍嚴謹,不愧是将門之後。”
“夥食如何?”
“團練使定下的标準是隔兩日給肉二兩,每日主糧管飽,蔬菜是我們在營地附近開荒種的,團練使還買了雞鴨,目前還沒長大。”
徐時行和許國對視一眼,好家夥這夥食已經趕得上蘇州府大戶人家的餐食了,光是這每天的吃喝,都是一大筆錢。
“汝霖練兵,果然是好手筆!”
徐時行再次感慨,他又随着新兵參觀了校場、軍械庫和糧倉,一路上自然是贊歎不斷。
李贽将他們兩人安排在軍官的營房,新兵将他們送到營房之後說道:
“兩位先生,晚飯時分會擊鼓三次,先生們直接去食堂就可以了。”
推開營房大門,兩人又被營房内整齊的環境驚到了。
木闆床上放着整齊的被子,軍官的營房是四人一間的,所有私人物品都整齊的放在桌子上。
許國本以來軍營的營房都是髒亂差的樣子,卻沒想到這個房間比他自己的房間還幹淨。
“蘇汝霖治兵森嚴,我是服氣了。”
徐時行也說道:“有如此強兵,王兄家的船應該是無虞了。”
但是兩人又沉默下來。
在長江口有這麽一支抗倭緝私總團在,日後蘇州府的大戶想要再偷逃鈔關稅,恐怕是難上加難了。
等到倭寇走了,這支精銳部隊恐怕就要成爲蘇州大戶們的噩夢了。
現在長江上刮的西風,正好将甬船吹向了靖江,在天色漸晚的事後,蘇澤一行人已經看到了靖江島上的孤山。
“打旗語,跟随我船靠岸。”
趁着天色還亮着,林德陽對着身後的四艘甬船揮舞彩旗,後方的船上的旗手也回複了消息,五艘船找到一個天然的港灣停靠了過去。
林德陽爲首的精銳鳥铳手,開始坐在船艙中檢查鳥铳,他們清理火藥室,用通條将槍管擦拭幹淨,最後裝填上火藥和鉛丸,這才跳下了甬船。
“列陣!”
天色已經逐漸黑了,蘇澤一身令下,士兵們還是飛快的聚集在他的身邊,沒有鳥铳的團練兵手持各種武器,列成一個個鴛鴦陣。
王錫爵雖然從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但是看到蘇澤麾下令行禁止軍容整齊的樣子,也知道這是精銳,他心中對于此行又多了幾分成功的希望。
因爲天色已經晚了,蘇澤并沒有冒險夜行軍,而是布置紮營,又派出斥候巡夜。
蘇澤的【兵法】技能經驗不斷地上漲,而随着他越來越熟練的命令下去,整個營地有條不紊的運轉起來。
果然還是要實踐啊,蘇澤感慨到,帶兵打仗不能紙上談兵,隻有親自領兵才知道會遇到這麽多的麻煩。
蘇澤的【兵法】技能已經達到了Lv5,這支部隊又是他親手訓練的,可路上依然出現了大大小小的意外。
紮營、派斥候這些基本功,蘇澤就不如林默珺安排的順暢,這麽一想林默珺的【兵法】技能有多高?Lv10?
那能統領幾千人的俞大猷戚繼光呢?Lv15?
光是領導這麽一百人,就已經讓蘇澤感到頭疼了,那白起韓信這種能将兵數十萬的,又是什麽樣的變态?
不過比起搶劫爲生的倭寇,蘇澤這支部隊已經是精銳中的精銳了。
事實上确實如此,蘇澤覺得自己菜,那是他長期看到林默珺練兵,所以才眼高手低。
實際上他的對手更菜,流竄到靖江島上的甚至都不是倭寇的精銳,隻是一些随着徐海登陸,想要乘機搶劫一些的小倭寇團體。
在靖江島上的一百多号倭寇,甚至還分成了十幾個小團體,分散在靖江島上搶劫。
第二天一大早,蘇澤派去的斥候就發現了一支二十人的倭寇團夥,蘇澤果斷出擊,指揮士兵沖了上去。
A上去,敵人崩潰了。
戰鬥的結果乏善可陳,兩個真倭武士拿着倭刀沖上來,被鴛鴦陣的狼筅手叉住,長刀手立刻上去補刀,這幫團練新兵雖然緊張,但是站在日夜一起操練的袍澤中,他們很快就冷靜下來。
每一個人都記住了自己的戰鬥步驟,這不就和在紡織工坊中做工一樣嗎?
兩個真倭沖上來送到,剩餘的倭寇放了幾支箭被藤甲兵的盾牌擋住,這支倭寇小隊感覺到“點子紮手”的時候,蘇澤布置繞後的士兵已經撲上來了。
林德陽連鳥铳都沒舍得用,就當是實戰操練消滅了這支倭寇。
對于倭寇蘇澤自然是不留活口的,将十幾隻倭寇全殲之後,自然有刀斧手上前将倭寇的腦袋砍下來,送到蘇澤面前記錄功勞。
看着整齊堆在蘇澤面前的首級,蘇澤隻是拿着本子記錄各小隊的軍功,王錫爵感覺到一陣寒意。
從戰鬥開始,整個部隊都在冷酷的收割倭寇,除了一開始遇敵的時候有些慌亂,整場戰鬥甚至都有些乏味。
并沒有熱血的口号,也沒有激烈的拼殺,每個鴛鴦陣小隊,小隊中每一個士兵,都隻是做好了自己的事情,這支倭寇就敗了。
戰鬥結束了,士兵們有條不紊的處理戰利品。
王錫爵也曾經見過不少部隊,也見過士兵争搶軍功的樣子,更是見過殺良冒功的官兵。
“汝霖兄,你是怎麽訓練的?爲何沒人搶功?”
蘇澤記錄各個小隊的軍功後,對王錫爵說道:“紀律。”
“有資格收割首級搜刮戰利品的隻有各陣中的刀斧手,若是其他士兵搶戰利品,不僅僅沒有功勞,全隊還要被懲罰。”
“每一個倭寇首級賞銀五兩,所有小隊成員平分,若是有作戰失利的,還要倒扣首級數。”
“倒扣首級會如何?”
蘇澤冷酷的說道:“以小隊爲單位,若是整場戰鬥沒有戰果,全隊每人都要被鞭十下。”
“若是首級數爲負數,就要逐出軍營。”
王錫爵倒吸一口氣說道:“這樣的精銳,蘇兄竟然舍得逐出?”
蘇澤心道,你要是你知道真正的戚家軍首級數爲負數就要全隊砍頭,就知道我帶兵已經很仁慈了。
蘇澤說道:“慈不掌兵義不掌财,戰場上靠的就是紀律。”
統計完畢,蘇澤當場宣布了戰果,果然有一支小隊沒有斬獲,那些斬獲多的小隊士氣高漲,沒有斬獲的小隊也握緊拳頭,等待在下一次的戰鬥中雪恥。
初戰告捷,抗倭總團的信心大漲,蘇澤看着+100的兵法經驗,幹脆放棄直接前往孤山,開始在靖江島上搜尋起倭寇來。
本來以爲不可戰勝的倭寇,在鴛鴦陣的收割下宛如殺雞,抗倭總團的成員大部分都是來自于蘇州府的破落織戶,他們之中有不少人都是因爲倭亂失去了土地,也有不少人因爲倭寇失去了家人。
懷着對倭寇刻骨的仇恨,抗倭總團殺倭熱情更加高漲,他們跟随蘇澤開始轉戰整個靖江島。
王錫爵看着功勞簿上的戰功越來越多,倭寇被割下來的首級堆得越來越高,他也從一開始的驚恐變成了淡定。
等到蘇澤一行人殺到孤山鎮的時候,累計已經殺了七十八名倭寇,蘇澤的【兵法】技能也提升到了Lv6了。
蘇澤并沒有因爲技能升級而放松,看到天色漸漸晚了,蘇澤帶人進了孤山鎮。
孤山鎮中的大戶早就已經逃入靖江縣城中,如今留在這裏的都是逃不掉的老弱病殘。
蘇澤在孤山鎮外擊潰了一支倭寇,孤山鎮的百姓雖然都看在眼裏,當蘇澤提出進鎮修整的請求,留守的鎮長還是遲疑了。
蘇澤看出了老鎮長的遲疑,隻是微笑着說道:
“老丈,我們是上海縣的抗倭緝私總團,隻求在鎮中的街道上紮營修整,讨上一口熱水即可,絕對不會滋擾百姓。”
老鎮長也看到了蘇澤衆人在鎮外殺倭的樣子,看到蘇澤身上的血迹也怕對方行兇,隻好答應下來。
蘇澤命令士卒進鎮,又命令林德陽爲軍法官,凡是滋擾百姓的士卒一律嚴懲。
這一夜蘇澤和所有士卒都在街道兩邊宿營,即使是鎮子上有不少空出來的屋子,蘇澤也沒有進去休息。
士兵們晚上吃的是随身的幹糧,鎮子上唯一提供的就是一些熱水。
王錫爵從晨霧中醒來,他抓了抓身上的睡袋,看到了熱鬧的景象。
孤山鎮上的百姓,紛紛在家門口搭起鍋,熱騰騰的煙火氣和薄霧交織在一起。
王錫爵終于知道什麽叫“箪食壺漿,以迎王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