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是談完了買賣,林顯揚覺得自己後背都濕透了。
蘇澤連忙讓林德清收拾攤位,迅速從鬼市離開。
爲了防止被張海虎的人跟蹤,蘇澤沒有直接和長甯衛軍餘會和,而是繞了一圈才借着夜色返回長甯衛。
接下來蘇澤忙着在長甯衛建造精鹽工坊和糖坊,又是尋找合适的黃泥,又是用木匠技能制造工具,忙活的熱火朝天。
長甯衛的百姓一開始隻是看着蘇澤在忙活,但是很快林良珺、林顯揚和林德清也加入進來,更多的衛所百姓也自發的加入進來,兩座工坊很快就建造的差不多了。
雖然不知道蘇澤建造這兩個工坊做什麽,但是如今長甯衛的人都是知道蘇澤是有大能耐的人。
林德清是個守口如瓶的,他并沒有将蘇澤賣精鹽的事情說出去。
但是家老阿公在衛所裏宣傳了,上次都靠蘇澤海邊曬鹽,才将械鬥罰銀補足了。
這讀書人就是有本事啊,如今長甯衛裏有孩子的都想把孩子送到蘇澤門下讀書,沒孩子的也想要結下善緣,這樣有本事的讀書人總有飛黃騰達的一天。
另一邊,林默珺也指揮衛所正卒,在靠近長甯衛的一處淺攤附近建造了一座臨時碼頭,作爲日後蘇澤和張海虎交易的走私港口。
林默珺又派遣正卒,随着蘇澤抽空跟着朱七一行人去了一趟眉月島,将朱七從鹽場帶出來的制鹽設備和鹵水也搬回了長甯衛。
就在長甯衛建設如火如荼的時候,千裏之外的金陵秦淮河上燈火通明。
一座華麗的畫舫船上,一名樣貌堂堂的中年男人,正摟着一名衣着暴露的女人,哼唱着不可描述的淫詞濫調。
中年男人身邊,作陪的人也同樣摟着歌女。
放眼看去,整個秦淮河上都是這樣的畫舫,星星點點的燈光彙聚成一條星河,這就是大明二京之一的金陵城,入夜之後的真實模樣。
大明朝設南北二京,金陵同樣配六部衙門和各院寺監,不過金陵城内的官員遠沒有京師忙碌,這裏是高品級官員養老,或者安置失意官員的地方。
總體來說,金陵城内的官員都沒多少政治前途,于是越發的重視享樂起來。
這秦淮河上的畫舫,就是金陵城的著名景點。
照理說,大明朝的官員是不能狎妓的,不過等明初之後,這條禁令就逐漸松動。
秦淮河上的畫舫中,有教坊司的樂戶,也有江南高官豪紳自己調教的家妓,金陵各部官員到了晚上就齊聚秦淮河上,曾經有過六部尚書橫河競舟的“雅事”。
今天這場局的主角,招待的是從京師都察院下來巡軍的監察禦史鄢懋卿。
兵部奏請清軍,都察院的禦史們都蠢蠢欲動,都察院足足有一百一十人的監察禦史,但是這次派出去清軍的隻有三十人,爲了争奪這下去清軍的名額,這些禦史們可以說是八仙過海大顯神通。
爲了争取這次下去清軍的任務,鄢懋卿給嚴閣老的兒子嚴世蕃捐了一座别院,這座小院不大,亭台樓閣一應俱全,而且裝修的華麗無比,連上廁所用的馬桶都是銀制的。
嚴嵩點了鄢懋卿巡福建清軍,他領了命令就從京師出發,先乘坐朝廷漕道的船隻一路北下抵達揚州,又馬不停蹄的感到金陵。
百忙之中,這位禦史被金陵一名同年進士邀請,來這全國知名的秦淮畫舫上潇灑一夜。
鄢懋卿這位同年也在座上,如今是金陵城六部一名主司,級别雖然和鄢懋卿差不多,但是這次鄢懋卿攀上了嚴嵩這個高枝兒,隻要辦好了這次的差事,日後飛黃騰達不在話下。
爲了能和鄢懋卿拉關系,也爲了日後能攀附上嚴嵩一黨,這位堂堂金陵六部主事,竟然将家中小妾賣給了一名金陵的富商,這才辦上了這次“秦淮盛宴”。
鄢懋卿心情不錯,一邊上下其手,一邊說道:“我這次去福建,也是上解君憂,下纾民困!”
說着,鄢懋卿的手就沖着上下二路了,不過他嘴上還是說道:
“東南倭亂,耗費巨糜,聖上都停修了宮觀,從太倉庫撥銀平亂,隻可恨這東南軍士不能盡心效力,遲遲不能平定倭亂!”
鄢懋卿說到義憤的地方,手上力道都強了幾分,惹得懷中之人呼了一聲。
作陪衆人偏偏要正色附和,這場景怪異到不能再怪異。
鄢懋卿又說道:
“這福建尤盛之!我來之前,小閣老囑咐我,一定要借這次清軍,鏟除福建軍中那些屍位素餐的犯官子孫!”
嚴世蕃是嚴嵩的兒子,如今是工部右侍郎,權傾京師,人稱小閣老。
聽到小閣老,衆人紛紛拱手說道:“小閣老洞見千裏,能見到福建之弊,真乃朝廷棟梁也!”
“百姓受倭亂之苦,爲供養軍資更是苦,這次要追繳犯官子孫罰銀,也是要解百姓之困!”
鄢懋卿終于放下手,拱手說道:“聶尚書有此兩全法,我等豈可不盡心啊!”
又是滿坊船的贊美聲,如果不是這輕紗幔帳,撐船的老船夫還以爲這是府衙的議事公堂呢。
鄢懋卿嘴上大義凜然,内心卻在算着明細賬。
爲了賄賂嚴世蕃,他出了大血,這次去福建清軍要是不能回本,那可就虧大了。
不過鄢懋卿這次去福建也是有備而來,他從吏部打聽了福建籍官員的情況,将朝中做官的軍戶都打聽清楚。
又打聽了福建豪族大戶的情況,摸清楚了福建的地頭蛇。
老虎要用巧,蒼蠅要用力,鄢懋卿這次的思路是大小一起抓,絕對不能放過一滴油水。
和鄢懋卿同樣想法的,是另外二十九名清軍禦史。
他們磨刀霍霍,各地都司衙門、衛所、軍屯都瑟瑟發抖,每次禦史下來都是一場腥風血雨,這次更是關系到世代傳襲的軍職,福州府的都司衙門到了晚上就人進人出,全都在打探要來福建清軍的禦史情況。
鄢懋卿一夜風流,卻沒有在金陵城逗留,而是繼續南下。
如今海運不暢,陸路還要穿過浙江、江西才能到福建,鄢懋卿恨不得插上翅膀飛過去。
長甯衛消息閉塞,并不知道山雨欲來。
蘇澤雖然知道,但是長甯衛也沒有人脈去打聽。
如今隻有先賺錢,不過蘇澤上次也埋下了伏筆,隻希望在月中去縣城的時候能起效。
月中去縣學讀書之前,蘇澤終于将制糖工坊建造完畢。
夜黑風高的夜晚,一艘艨艟小船出現在長甯衛的外海,緩緩的向岸邊行駛。
朱七站在蘇澤的身邊,幾名長甯衛正卒穿着民夫的衣服,手持魚叉站在蘇澤身邊。
艨艟小船緩緩靠岸,尖嘴猴腮的“海猴兒”從中出來,拱手向朱七行禮後,一名正卒登船将兩個麻袋從船上卸下來。
海猴兒也不多說廢話,交趾糖卸下來之後立刻招呼返航。
蘇澤打開這些麻袋,果然是是黑漆漆的交趾黑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