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靠了岸。
“四維,四維,你也一起來,你們家怎麽就例外呀”。
楊傳伍這邊正好經過,看到辜四維站在船上沒有下船的意思,便出聲招呼了一下:“我知道你不在意,但是做爲村裏的一員,夠資格就得參加,對所有人都一樣!”
辜四維一聽便知道楊傳伍這邊記錯了,于是笑着說道:“我還差一歲!”
“差一歲麽”。
楊傳伍撓了撓頭,沖着辜四維問道:“你哪天生日?”
“我是十一月初七,早着呢”辜四維回道。
楊傳伍聽了這才恍然大悟:“那是真的沒到!那行,你就不用參加了,我還以爲你到了歲數不大參加,這次所有到歲數的都要參加,自己有特殊原因不來的家人也可以代爲參加。所有人全憑本事抽簽子,抽到了是命好,抽不到你也别怨人,對所有人都公平!”
辜四維一聽這話,不由想樂,他都可以猜到,這事在村子裏傳開那是個什麽效果,估計這一天下來楊傳伍家的家檻都被踏破了。
“這一天可是忙活壞了吧?”辜四維問道。
楊傳伍長歎了一口氣:“誰說不是呢,你是不知道,從我家吃早飯開始就不斷人,光是喝水就喝了半缸啊,中午吃飯都沒有吃好,你說我這邊能讓誰去,又能不讓誰去?手心手背哪塊不是肉?幹脆抓阄,最幹清利落!去特娘的”。
楊傳伍直接暴了個粗口,可見因爲這事一天下來他得有多煩躁。
楊傳伍家的是沒有合适的人,他兒子還差着歲數,孫子還沒有影兒,但是他有侄子是夠格的,可惜的是,這種事情他怎麽敢徇私,這麽多雙眼睛盯着呢。
“對了,你這是要回去了?”
辜四維說道:“嗯,馬上回去,等着傳進哥他們把稻床,稻滾子幫着擡過來,帶着它們回去”。
稻子收下來可不算是完,還有脫粒,然後還有曬幹,最後才算是真正是個收成,如果是外面,還得有交公糧什麽的,但石磨村這幾個山野裏的村子就免交公糧。
辜四維說的稻床就是脫粒的一種機器,手工的,曆史很長反正誰也說不出這東西用多久了,很簡單的結構,就是一排木棍子被固定在一個弧型的架子上,把稻子甩上去,借着這股子力量把稻粒子從稻子上打下來。
基本的原裏和鏈枷等等是一樣的。
脫稻粒的方法有幾種,像是稻床和鏈枷就是其中兩種,除了這兩種之外還有碾子,這可能很多人都見過,石碾子碾就是了,辜四維沒用是碾子太沉,弄不到家裏去。
當然,弄也行,隻是辜四維怕和人解釋,不爲别的就是嫌麻煩。
還有一種是脫粒機,這玩意可不是電動的,這種是人力的機器,結構也挺簡單的,主要是一個大滾子,滾子上面用鐵條彎出一個個三角形的尖鈎,鈎尖沖裏,這樣的話就在木滾子上面形成了如同狼牙棒一樣的鈎陣。
有機關連着大滾子,用腳一踩大滾子就轉起來,這時候把稻子帶穗的那一頭貼到大滾子上,這樣鐵制的鈎子就打擊在了稻穗上,利用這種力量就把稻子粒從稭稈上打下來了。
這次辜四維家用的就兩種,一種是稻床,另外一種就是人力脫粒機了。
這兩種東西都是村裏的,屬于公共财産,辜四維隻能借,他到是想做,不過這不一直沒有這概念嘛,關于種地他是有一茬算一茬,用不到的東西他根本不知道要置辦。
今年先就這樣了,等着過段時間,辜四維準備把必要的家夥什給置辦起來。
這都是後話了,現在最主要的事情是把自家的稻子回收倉裏。
“那你在這邊等着,我去看看他們去,看他們把阄制的怎麽樣了。哦,對了,四維,幹脆你跟我一起去,你的字不是寫的好麽,你給寫個字,這時候弄個圈似乎是有點不太好看”。
聽到楊傳伍這麽說,辜四維覺得這人也真有意思,以前都是畫圈的,怎麽自己來了之後還嫌起了畫圈不好看了?
辜四維也沒有多說什麽,站起來下了船跟着楊傳伍一起向着村裏牛棚方向走去。
牛棚前面是個曬場,是凡是有什麽大事一般都在這邊決定。
辜四維和楊傳伍到了牛棚,發現已經有不少人拎着闆凳坐在曬場上了,男人們一邊抽着煙一邊侃着大山,女人們也聚在一起,說着家長裏短的,同時手上做的手工。
一般都是納個鞋底,或者給家裏人縫縫補補什麽的。
“四維,你也來參加?”
一位嬸子看到辜四維跟在了楊傳伍的身後,便以爲他也過來參選的。
“我可不是來選工人的,我是過來幫忙的,幫着寫抓阄的阄”辜四維笑着回道。
聽辜四維這麽說,嬸子直接就松了一口氣,這種表情都不帶掩飾的,直接還跟了一句:那就好,那就好!
“你看你說的什麽話!”
嬸子婆婆聽了有點不樂意了,說子媳婦一句之後沖着辜四維說道:“四維啊,你别在意,素梅不是那個意思”。
“沒事,我對當工人也沒什麽興趣”辜四維笑道。
楊傳伍有點聽不下去了,沖着衆人嚷了一句:“把把你們的心思放到人家四維身上,人家要是想當工人早就去當了,工廠那邊人家都提了幾次了,隻是四維點頭,立馬就是技術員,可是四維不幹!”
辜四維苦笑着搖了搖頭,他知道楊傳伍是給自己長臉呢,自是不好說什麽。
一聽這事,大家紛紛又議論了起來,不過很明顯大家看辜四維的眼神,似乎有那麽一丢丢的不對勁,估計在心裏覺得辜四維是個腦袋冒傻氣的家夥吧,當工人不去,死活要當農民,活幾十年了還是頭一回見。
“寫什麽?”
爲了轉移視線,辜四維沖着楊傳伍問道。
楊傳伍道:“進裏面說”。
“傳伍,别裏面了,就在外面,寫也在外面當着大家夥的面弄個明明白白的”。
見自家兒子要把辜四維往牛棚裏帶,楊行甲立刻制止住了,沖着兒子把事說明白了。
楊傳伍一拍腦袋:“嗐!你看,我原本就準備這麽幹的,結果到了點兒還犯糊塗了”。
頓時楊傳伍明白了自家老子的意思:既然要公平公正公開,那就直接一公到底。
于是楊傳伍沖着院子裏面喊了一嗓子。
“把桌子搬出來吧!”
話聲落下沒有一會兒,辜四維便見到楊家的兩個小夥擡着一張破八仙桌出來了。
八仙桌有歲數了,灰不溜丢的,桌子上的漆都脫了,至于模樣嘛就是一般的八仙桌四條腿,沒雕花沒刻字的,自然也沒什麽好說的。
桌子上有個巴鬥,巴鬥上面蓋了一塊紅布。
一看這架式,所有人包括辜四維都明白了:抓阄的時候紅布蓋住巴鬥,人到時候把手伸進去抓個紙團子出來就行了。
“紙裁好了沒有?”
楊傳伍問道。
“叔,好了!”
“拿着給鄉親們看看!”
兩個小夥其中一個拿着一疊子紙,沖着下面的鄉親們展示了一下。
楊傳伍這時候開始說了起來:“以前大家說畫個圈什麽的容易做假,說是咱們把投進巴鬥裏的圈給藏了起來,等着抓的時候從袖子裏給摳出來當成抓到的……”。
辜四維在旁邊聽的有點懵,一時間居然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麽操作的,不過聽着聽着這才知道原來的普通的偷梁換柱手法。
楊傳伍繼續說道:“今兒簡單了,等會兒要抓的時候,上四維兄弟當場寫,光寫字還不行,還得有個鄉親們讓四維兄弟再畫個記号,這樣不光是有字,還有當場畫下來的記号,就算是有人想做假,也沒有時間。
第一呢,四維兄弟在這邊站着,哪裏都沒有去,咱們村會寫字的都沒幾個,有四維兄弟寫的好的那更是一個沒有,所以啊這辦法最是保險。
都這樣了,誰抓到誰抓不到那就是各憑天命,别報怨也别說不公平……”。
楊傳伍這一通一論,直接說了五分鍾。
辜四維聽的都愣住了,心道:怪不得能當個隊長呢,敢情楊傳伍這演講的水平不錯呀,雖然沒文化,但是事情的條理還是很清晰的。
“那個誰,把大家夥叫出來,最少每家來一人!等着人都到齊了就開始!娘了個x的,到現在我還沒吃飯呢……”楊傳伍說道。
下面坐着的半大小子一聽,立刻撒開了腳丫子去叫人去了。
要是擱往常,這一去沒有半小時不可能有人過來的,想開會那最早也得一個小時之後,但今兒不一樣,這邊一吼,那邊唰唰的上人。
不到十分鍾,整個曬場滿當當的,不管是家裏有合适人選的,還是家裏沒人夠條件的都來了。
夠條件的是巴巴的想當上,不夠條件的則是搬個小闆凳過來看個熱鬧,總之曬場這邊少有來的這麽齊的時候。
連吃奶的娃娃都抱過來的,你說這人齊不齊!
哦,估計要差也就差四翠了。
“人到齊了沒有,到齊了點個名!”
說着楊傳伍也不要花名冊,直接就開始從東頭到西頭,一戶一戶的喊了起來。
也虧得他記性好,居然一家不差一家不漏,所有人家依次點了個遍。
“哦,忘了,最後一家辜四維家!有沒有點到的沒有,沒的就正式開始了”。
楊傳伍宣布抓阄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