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辜四維便聽到了屋外的動靜,同時感受到了外面有刺眼的光線照進來,原本想再睡一會的,實在是沒有辦法睡了,隻得翻身下了床,想出去看一看看到底是什麽光這麽刺眼。
起身,套上一件背心,辜四維迷迷糊糊的走到外面。
現在外面的很亮,不是陽光的那種亮,而是氣燈挂在頭頂的那種亮。
在燈下幾個影子正在忙活着。
“怎麽都這麽早?”
辜四維适應了一下,發現孫秋妹兩口子已經在鍋旁邊忙活了起來,再一看,四翠也起來了,胡彥秋也起來了,大家現在洗米的洗米,燒水的燒水,一派繁忙的景像。
這才明白最後一個起來的是自己。
“不早了,再過一會兒太陽就要出來了,你也早點去村裏把人接回來,趁着早上的天氣涼爽,大家抓緊時間收,要不然等太陽出來那就熱了。我想叫你來着,不過沒想到你自己出來了”。
趙方明沖着辜四維說道。
辜四維回過神來了,清了清腦子,弄明白了現在的情況,于是老實接受了任務,點了點頭:“我這就去!”
原本想洗個臉,刷個牙什麽的,想想看還是算了今天就将就一天,先幹活就是了。
但走回到屋裏,想了一下還是把自己的茶缸和牙刷拿了出來,蹲到了水渠旁邊把自己的口腔給清潔了一下。
順帶着洗了一把臉,臉上還抹了一點雪花膏。
一切都打理完,辜四維這才覺得心情順暢了起來。
也沒有換衣服,反正在村裏,大家鄉裏鄉親的,隻要你不光着腚就沒人在乎男人穿什麽。
于是辜四維直接就是大褲衩子背心,腳上趿拉着涼拖鞋,準備去村裏把請來收莊稼的鄉親們接來。
下崖上船,一路很順利的來到了村子口。
這個時候東方的天空已經開始有點亮光了,而村裏這時候很顯然有些人家也起床了,大家都在忙活着,這些人無一不是準備到辜四維家幹活的。
辜四維原本還準備挨家挨戶的去通知。
誰知道自己的船一靠到岸邊,那邊就有人喊了一嗓子:“四維來了,大家都上船!”
好家夥,辜四維透着夜幕隐約看到七八号人向着自己這邊走過來。
“都起的這麽早?”
見到人辜四維笑着沖大家打了聲招呼。
“早什麽早,馬上都天亮了,都估計你最少也得半個時辰前到,誰想到你來的這麽晚,還以爲我們記錯了日子呢”楊傳進沖着辜四維來了一句。
辜四維有點不好意思,解釋說道:“我沒有考慮到這一點,下次一定來的早些,大家快上船吧”。
衆人也不多話,誰現在都沒有功夫和辜四維亂扯,大家都是去幹活的,不是來聊天的。
等衆人都上了船,把自己腰間帶着的鐮刀拿了出來,擺在船上,自己則是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等大家都坐穩當了,辜四維撥出了篙,正準備把船推到河中心去呢,突然間聽到岸邊有動靜。
“誰沒來?!”
栾建民以爲是誰還沒有上船,于是便沖着岸上的來人問了一聲。
岸上過來的人是楊傳伍。
“是我!”
“傳伍哥啊,你這是從公社回來了?找你去開的什麽會?”
一聽來人是楊傳伍,有些好事的人便張口打聽了起來。
楊傳伍說道:“好事,我見你們要走,特意過來通知你們一下,今天晚上在村子的麥場上開會,哪家都要來,要是不來的話這好事沒有落到你們家頭上,别到時候跳腳罵人”。
楊傳伍的話中透着一股子欣喜。
“什麽事兒?值得你緊趕着過來通知,晚個一天兩天的不行?”
見楊傳伍巴巴的跑過來通知,栾建民不由好奇了起來,于是便問了一嘴。
楊傳伍道:“跟你們說了是好事,咱們村這邊要出幾個工人了,你說是不是好事?”
“什麽!”
衆人大驚,喊了一嗓子立刻全都呆住了,像是集體被人給扼住了脖子似的。
辜四維猜到是什麽事了,他這邊苦起了臉嘴角往上翹,也不知道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很明顯麽,這還用想,那十有八九是伐木場的事情定下來了,準備招一些地方上的人,一是化解大家茅盾,二是找勞力。
果不其然,接下來楊傳伍便說起來這事:“怎麽了,一個個怎麽都不吱聲了,是不是不想當工人,舍不得村子的生活,要在莊子裏老死?我跟你們說,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麽店了,咱們隊一共就兩個名額,而且人家還說了隻要十八歲到二十五歲的,周歲不是虛歲,還要身體沒毛病的,還得體檢過才成,過了二十五,或者是小于十八的就不要想了,沒你們什麽事……”。
兩個工人!
這一棍子把船上幾乎所有人都給打懵了,就算是他們自己不夠條件,但是家裏的孩子可夠條件!
于是立刻有人蹿下了船,直接一把抓住了楊傳伍:“傳伍哥,我的親哥唉,你說的可是真的?别一大早的拿咱們開涮着玩吧?”
楊傳伍笑道:“你看我有時間和你耗着玩麽,我閑的沒事可幹了是吧。我說的是真事,我去公社就是開的這個會,省裏派的人親自到的場,人家說了招人的條件,隻要是招上了,就是正兒八經的工人,以後便算是端上了鐵飯碗了!一輩子吃喝不愁,國家養着了”。
楊傳伍這邊淘淘不絕,辜四維這邊心中嘀咕:現在當上工人,那正好,趕上四十來歲的時候下崗潮,到時候可就有的哭了,哭都哭不出好調調來!
辜四維知道,但是不能說啊,他也沒有傻到這麽說,現在你家裏出個工人,那是什麽概念,比幾十年後你考上清北兩大學感覺一點也不差。
總之,四個字:光宗耀祖。
你這時候跟他們說,不能幹工人啊,等着四十多歲就會被掃地出門,要是沒有一技之長,吃屎都吃不上熱乎的。
且不說人家拿不拿你當神精病,就算是不拿你當神精病,也得沖着噴口水淹死你,你這是阻人家一家人的前程了,不弄你弄誰去?
“招工人找咱們?咱們可都是農民,一點技術沒有,怎麽就想起來招咱們這邊的孩子,識字又不多,還有,不會是做什麽危險的事吧,外面的人就不喜歡當工人?”
有個人想了一下,覺得這事情中透着古怪,什麽時候當工人這種好事情輪的到他們這些山村的人。
别說這個了,以前還有上大學的名額,說是山村裏有的,不過最後還是不見蹤影了,這次突然間有個工人名額,還是兩個落到咱們六隊的頭上。
這跟本就不是天上掉饅頭,這是天下掉肉包子啊,還是十來斤在大肉包了,這誰敢信呐!
“四哥說的對,别又是想坑我們吧,這種好事鄉裏能想的起咱們來?我覺得可能是下礦的活,你們聽說了吧,市裏的那個礦上前些日子又死人了,擡上來的時候人都不全了,被砸成漿糊一樣的……”。
立刻有人展開了聯想,想起了市裏上次礦難的事兒來了。
“又不是下礦的人都死了,更多人不是還好好的麽,就算是缺胳膊斷個腿兒的,國家養着不比你種地強?就算是人死了,自家兄弟孩子也能抵你的職依舊是國家的人,你要是嫌下礦不好,舍不得你家孩子那我家老大去!”
“誰說我舍不得,當工人兩差也比種地強!就算是下礦也算我們家一個!”
辜四維聽了直接無語了,不知道此刻什麽心情,知道有危險還搶着去?這些人的腦瓜子是怎麽想的?
不過一琢磨便明白了,窮怕了,也餓怕了,有的時候死亡和這兩樣相比,反而就不那麽讓人畏懼了。
“你倆人扯什麽叽巴旦呢,誰說讓你們家孩子下礦井呢,再說了就算是下礦井也輪不到你們家,憑你們就不要想當礦工了”楊傳伍笑着罵了兩人一句。
“哎喲,我說傳伍哥,你這時候賣的哪門關子啊,敢緊說,說完了我們還得去四維家幫着收莊稼呢,你這邊賣關子不是耽誤事麽!”
楊傳伍聽了拍了一下腦瓜子:“我光顧着高興了,把這事給忘了。四維,對不起啊,我簡單說個事”。
“随意,随意,我不着急”辜四維示意楊傳伍說事。
“是國家要在這邊建個伐木場,而且還是個不小的伐木場,主要就是把咱們山裏的村砍下來,然後切成木闆還是什麽的運到國外去,賣給外國人”楊傳伍說道。
“賣給誰?陣營兄弟?不是鬧掰了麽?”
楊傳伍見有人插話,張口說道:“賣給哪個國外關你吊事,你知道了能幹什麽?還聽不聽,不聽話晚上再說”。
“聽,聽,狗蛋子,插的哪門子話!”
“對,再插嘴打死你!”
“行了,我繼續說,别管賣到哪裏,廠子隻要是辦起來,那就是穩當的國家工人,你管他别的做什麽。而且還離家近,廠子選的地方就在羊圍子那邊,腿一繞就回來了……”。
“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衆人紛紛說道。
好事?!辜四維真不敢苟同。
辜四維是聽着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過來的,對于伐木賣錢怎麽可能認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