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田邊,辜四維什麽都不想了,因爲再多想也是瞎想。
現在全村男女老少幾乎都在自家的田邊了,沒有一個人臉上有笑容,也沒有一個人現在還能有氣力和辜四維打招呼。
所有人在這一刻都是木讷的,如同一具沒有生命力的機械一樣,就這麽站着、蹲着,甚至還有一部分人直接坐在了水裏,似乎并沒有感到自己坐着一屁股的水,似乎如同坐在凳子上一樣安詳。
辜四維發現了劉福林和劉德柱祖孫二人,兩人離辜四維的地方不遠。
現在的氣氛真是太要人命了,連一向覺得自己心硬的辜四維都有點受不住了。老辜被社會毒打的次數不少,在職場上被人暗算過的次數也不少,但是無論怎麽樣,他也不可能體會過絕忘了滋味,因爲在幾十年後,就算是丢了工作,大不了去做幾日三和大神,打點零工也能養活自己。
但現在,這些鄉親們給辜四維的感覺就像是失去了生機一樣,如同一具具行屍走肉一般。
辜四維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樣的場面。
來到劉福林的身邊,辜四維沖着劉福林輕聲的說了一句:“福林老叔”。
劉福林轉過頭來,看到是辜四維,從臉上擠出了一點難看到不能再難看的笑容,很想說一句什麽,但是嘴唇哆嗦了一下,終着沒有吐出一個字,而是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沖着辜四維擺了一下手。
見劉福林又轉過頭去,辜四維這邊也隻得打量起了周邊的田。
周邊的田已經被山上沖來的雨水給沖的七零八落的,不是所有的田,所有的堤都破了,但是十已經去其七八,剩下的原本地裏的莊稼也是歪七倒八的。
雖然不懂種地,辜四維也看出來了,就算是運氣好,這些歪的莊稼最後能結出一些糧食那也絕對不可能多的,這些糧食怕是連一村上吃上半個月都不夠的。
從六月份到十月份秋糧下來,糧食吃半個月?剩下的時間怎麽辦,吃樹葉吃土麽?更何況現在大家可還要餓着肚子。
就算是要吃樹葉要吃土,沒有一丁點糧食打底,又能撐多久。
整個田裏安靜到了極點,這時候辜四維終于明白爲什麽有個詞叫死寂了,現在就是這樣的情況。
所有人都如同木偶一樣傻站着,所有人的身上都是泡着泥,看來這些人幾乎就沒有睡,但是他們的苦并沒有換來什麽改變,所有的努力在這一刻都成了泡影,雨水讓他們的所有辦法在這刻看來都變得沒有了意義。
哇!
突然間一個奶奶哭了起來,哭的撕心裂肺一般,同時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整個人直接坐到了田裏的泥中。
此刻浸在巨大悲傷之中的老太太哪裏還顧得這些,沒有這些糧食,别說是她了,全家也不知道能不能撐過今年,難不成真的全家一起出去要飯?
這時候就算是去要飯,又能上哪裏要去。
老太太的哭聲如同會傳染一般,瞬間,一瞬間,所有的婦人都開始哭了起來,有的大聲嚎啕,有的小聲啜泣。
接着很多男人的臉上也開始挂起了淚,隻不過他們并沒有哭出聲,淚水混着雨水不知道哪個是雨,啊個是淚,就這麽不停的流着。
“完了,完了,全完了!”
離着不遠的郭鄉平再也不複從前的精神頭,整個人如同被抽了筋剝了皮一般,兩三天下來整個人直接瘦了一圈,原本的衣服穿在身上空蕩蕩的。
就在這時候,辜四維感覺有人拉了自己的衣服一下,持頭一看發現是劉德柱。
隻見這小子伸手一指,辜四維順着方向望過去,發現劉福林低着頭正向着停在岸邊的小船走了過去。
辜四維會意,跟着劉德柱一起回到了岸邊,登上了小船。
三人一句話沒有,從上船到劉福林開始搖着漿進入峽谷。
辜四維想說點什麽,但是又不知道要說什麽,張了幾次嘴最後還是閉口不言。
撲通!
辜四維聽到動靜一轉頭,發現劉德柱這個傻小子一下子跪在了自己面前。
“德柱!”
辜四維有點不知所措,想把劉德柱給拉起來,但是這小子硬挺着,身體特别重,辜四維拉了幾次都沒有能把這傻小子給拉起來。
“你這是幹什麽?”辜四維着急的問道。
劉福林望着自己的孫子,一言不發就這麽如同沒有看見一樣搖着漿。
“四維哥,你救救鄉親們,現在隻有你能救鄉親們了”劉德柱一邊說一邊給辜四維叩頭。
腦袋撞在船艙的闆上,發出重重的咚咚聲。
辜四維聽了心中一怔,下意識的心道:這小子知道我有空間了?要不然爲什麽這麽笃定我能救鄉親們呢?
“四維哥,四維哥,伱不是特務,我再也不認爲你是特務了,就算你是特務,我也認了,要是殺頭有陪着你去……”。
我……靠!
辜四維原本還是琢磨這小子怎麽知道自己有空間呢,聽到他這麽說差點沒有背過氣去,這特麽的還不是認爲自己是特務麽。
這傻小子有的時候腦子回路真是和正常人不一樣。
“四維哥!四維哥!”
劉德柱繼續磕着:“你要能救鄉親們,我給你當一輩子牛馬,你讓我去哪兒我去哪兒,你讓我往東我不往西,你就算是讓我死我也不皺個眉頭!……”。
“行了,行了!我沒事幹要你死做什麽,你說我怎麽救鄉親們,你以爲我不想啊,你到是說出個道道來讓我聽聽,我能做到才能做,做不到我答應你有個屁用”。
辜四維原本還有點小感動,誰知道聽這憨貨這麽一嘟囔,什麽感動都沒有了,現在最想伸出腿把這憨貨給踹到河裏去。
特大爺的,老子給你找師傅給你找門生存的手藝,還是花的老子自己的糧食,你這小子還想着老子是特務呐!
“四維哥,你會打獵啊,你帶着大家夥去打獵,怎麽說也能把這幾個月給渡過去,我知道你打來的東西要賣錢,但是……”。
一聽到打獵,辜四維不由愣了一下神,心道:我怎麽把這一茬給忘了。
老是從空間裏拽東西去換吃喝的,拽成習慣了,辜四維差點忘了自己還有一個神獵手的名号,現在不是吹啊,四裏八村的哪個有辜四維逮到的東西多。
不說别的了,村裏的狩獵隊進山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都算是老獵手吧,但是每次帶回來最多也就是一隻小野豬什麽的,最多也不過七八十斤。
到現在還沒有破辜四維的紀錄呢,實在是沒有什麽老獵手敢在辜四維的面前提個老字。
“原來是這事啊”
辜四維随口回了一句。
這下憨貨腦殼子又正常了,聽了這話反問道:“你覺得是什麽?四維哥,你還會别的?”
辜四維這下真的忍不住了,直接沖着他的腦殼上來了一下:“會别的也不頂野豬來的讓人飽!”
看到辜四維的表情,劉德柱知道辜四維是同意了,也顧不得腦門上剛磕的烏青,扯着嘴巴笑了起來。
劉德柱這小子腦子缺根弦,想問題的角度也和别人不一樣,别人現在可不會認爲辜四維能救一村人,他們覺得辜四維再厲害,也不能憑一人供上百張嘴吧。
這是正常人的思維,沒什麽錯,一般人還真沒有這本事,進山打獵,靠幾個人打獵養活上百張嘴?大多數還是不能幹活的孩子?
但是劉德柱就是相信辜四維能做的到,不知道,憨人的直覺有的時候可怕。
另外一個信的,那肯定就是四翠,她是對于哥哥的本事有一種近乎于瘋狂的信仰。丫頭甚至相信,隻要哥哥說能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她也會笃信不疑,并且還會幫着哥哥搬梯子。
劉福林聽了,望着辜四維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四維,咱們欠你的不知道該怎麽還了”劉福林說的是實話。
辜四維道:“這事咱們先不說别的,我帶打獵的隊伍也不敢保證次次都能有收獲,也不能保證所有人都吃飽”。
劉福林點頭道:“那自然,現在也不是冬天,外面吃的東西少,現在婦人還可以進山裏采些野果野菜什麽的,再加上我和升壽兩家地沒受多大的災,估計都緊一下子也差不多”。
“别說這個,我家的地沒有損失多少,就是不知道能結出多少糧食出來,反正除了我們兄妹倆的口糧,别的我這邊也沒有問題”辜四維大氣的說道。
現在這時候還能說什麽,辜四維心硬,但不是鐵石心腸,真的看着這些平常見面都能問候的人拖家帶口的去要飯?
心硬到這程度,那辜四維幾十年後還用給人打工?
早特麽的做老闆抱着女明星和員工說九九六是福報去,或者自己員工常跳樓,還得組織員工給自己歌功頌德了。
可惜,老辜這輩子都隻能做人,當不了黑心腸的牲口。
救人還是要救的,但是辦法,辜四維還得斟酌一下,當然,在斟酌之前姿态要擺出來,直接把自己地裏的産出拿出來,這姿态夠了吧。
“這……這下真的有救了”。
劉福林此刻覺得任何話都是多餘的。
辜四維也不在乎這些,他現在心中再想一個特别的問題:鄉親們地裏的那些莊稼還有沒有的救!
這個問題有點無聊,辜四維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起這個來的,但就是這麽寸,就是想起來了。
想到了還揮之不去,跟中了邪似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