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德意志是清冷的,這一份清冷并不僅僅隻是指德意志的空氣或者溫度,還有穿在他們身上的衣服也同樣如此。
傅調穿着一身厚實的沖鋒衣,将他經紀人給他帶的西裝裝入自己的手提行李箱後,打着哈欠從自己的屋子裏走出。
屋外的天還沒有徹底明亮,即便現在已經是早上七八點鍾。
可是外面給人的感覺,讓人總是覺得現在可能才隻是淩晨三四點。
密密麻麻的車輛已經開始在昏暗的街道上行駛,就如同夜晚的晚高峰一般,帶着橙黃色的車燈疾馳而過。
而在傅調的門下,也同樣聚集着數不清的人,他們穿着千篇一律的冷色調沖鋒衣,穿過屋子前的三角地廣場,走到最近的地鐵站處,鑽入其中。
在如同沙丁魚罐頭的鐵皮車廂内哈着暖氣,讓自己身體變得溫暖一些。
他們已經是屬于上班比較遲的一群人,真正的卷王他們早在早上四五點的時候就已經來到了班上開始工作。
并不是他們想要這麽卷,僅僅隻是因爲……
早上四五點工作,他們可以在中午十二點一點鍾,太陽還沒有徹底落山之前下班,然後躺在市中心的草坪上,享受着這一份最後的溫存。
傅調和這群人不同,他并不需要這麽早的上班。
他所需要的,隻是和這群打工人一起趕着從柏林前往漢堡的動車。
早上七點三十分,漆黑的夜色之下,透明的柏林主火閃爍着璀璨的光芒,如同寶石一般将周圍照亮。
隻是這一份光明顯得格外清冷。
傅調跟随着人群來到了自己所要去的車站前進行等待。
僅僅隻是等了幾分鍾,從柏林前往漢堡的火車便已經撕破黑夜來到傅調的面前。
很少見的,這輛車居然沒有遲到。
而當傅調上車後,這輛車居然還按照之前預定的時間啓動,撞碎黑夜之中的迷霧,向着北方沖去。
在車輛的行駛之下,遠處漆黑的天邊逐漸亮起一絲白光。
并沒有壯觀的日出,隻是在無比緩慢的變化中,周圍的黑暗逐漸消散,光芒重新歸于這片冰冷的大地。
這就是德意志。
早上八點多天才剛剛亮的德意志。
ICE車廂内的暖氣開的很足,傅調隻是剛剛進來便已經将身上的衣服給脫去,隻穿了一件簡單的毛絨襯衫。
他坐在車廂靠窗的位置看向窗外。
遠處緩緩轉動的風力發電機孤獨地矗立于遠處。
雖然已經是冬季,可是天地裏卻還能看到些許的綠色。
傅調不知道看過這樣的景色多少遍,可是每一次乘坐火車穿行在這片土地上的時候,總是感覺這樣的景色無法看夠。
“您好先生,您的咖啡!”
一個溫和的生涯從傅調的身邊響起。
傅調坐在一等艙,這裏是有免費的咖啡可以領取的,再加上整個一等艙隻有傅調一人。
因此在車輛行駛平穩後,工作人員便直接拿着手中的機器走了過來,一手端着咖啡,另外一隻手操控着機器,對着傅調開口道。
“然後,那個先生,能不能出示一下您的車票?”
“好的……”
傅調颔首,将手機上的車票二維碼遞了過去,工作人員快速掃過後,松了一口氣,對着傅調開口笑道。
“這個是您的咖啡,您是想要喝正常的黑咖啡呢,還是咖啡加泡沫呢,又或者拿鐵,以及卡布奇諾?”
“卡布奇諾!多謝。”
傅調點頭。
工作人員将手中的咖啡選了選後,遞給傅調一杯已經調好的卡布奇諾,以及一塊黑糖餅幹,微笑着開口道。
“請慢用,先生。”
“多謝。”
傅調微笑着接過工作人員遞過來的咖啡,微微抿了一口後,濃郁的奶香以及黑咖啡在他的口腔之中混合,很明顯……
這是一個用機器泡的,然後随便打了點奶泡的,外面路邊上賣三歐左右,超市裏隻需要一歐的普通卡布奇諾。
而手邊的黑糖餅幹,則是甜的發齁。
隻不過這一份甜味卻能剛好綜合咖啡的苦澀。
傅調抿了一口後,對着那位還沒有離去的工作人員開口問道。
“話說……一等座最近是一直都不這麽多嗎?”
“當然。”
工作人員無奈地抱歉道:“一等座比普通座貴了并不是一倍,所以很少會有人會選擇一等座,這一趟列車也隻有您一人購買,這就是我來查票的原因。”
“這樣……”
傅調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那位工作人員似乎也找到了話頭,對着傅調開口直接吐槽道。
“我也不知道爲什麽德意志鐵路還會支持每次列車這麽多的一等座,一等座最常用的,要麽是那些常旅客,要麽是那些議員!你知道最近綠黨的議員嗎?他們作秀還作到我們德意志鐵路上來了!”
“聽你這麽說……你不是綠黨的?”
“我是CDU的,不過我還算支持綠黨,可是這一次綠黨做的秀略微有些過分。”
那位工作人員看着傅調似乎願意和他聊的模樣,便繼續開口道。
“他們綠黨的人居然拍照片,說他們綠黨的議員和所有人一樣,因爲二等座沒有位置就隻能坐在地上,這個開什麽玩笑?”
“開玩笑?”傅調有點不解,他對于這些并不是特别清楚:“這個有什麽問題嗎?”
“這個問題大了!”
那位工作人員直接吐槽道:“那人是綠黨的議員,不管是什麽黨派的議員,隻要是有正經職位的議員,他們都是有德意志鐵路和德意志聯邦共同簽發的鐵路通行證,這個證件和德鐵100一樣,都是可以無限次乘坐的,雖然我也很支持綠黨,可是這個行爲也太過于離譜。”
德意志100是德意志鐵路這邊出售的一種車票類型。
一共分爲六種。
德意志一等二等25,德意志一等二等50,以及德意志一等二等100這六種。
數字就是折扣,25的意思就是減25%,50就是減50%,至于100……那就是減100%。
而議員的卡則是由議政廳那邊簽發的交通卡,效果等同于德意志一等100.
這個價格很昂貴,德意志一等100的價格一年的費用要足足7356歐。
可能對于那些成天整個德國到處跑的人而言,這個價格還算劃算。
可是對于正常人而言,基本上很難會用到這樣的卡,買了也沒有辦法将錢完全用回本。
傅調之所以對于這種卡有些印象,畢竟……
他的老師克勞斯就有一張這樣的德意志100.
雖然是二等,隻需要四千多歐。
他經常看到他的老師上完課拿着行李就開始往其他地方跑,幾乎快要把整個德意志給轉遍了,和各個學校那邊開交流會,有事沒事就問傅調要不要一起去。
而傅調舍不得那麽多錢,除了經紀公司那邊發過來的來回車票外,他基本上很少外去,所以就買了一份德意志二等25用用。
這讓他對于德意志100的印象更深了一些。
傅調摸索了一下自己的下巴,緩緩點頭。
“确實有些作秀。”
“是吧?并且你也看到了,一等的座位是空的,今天從柏林到漢堡的車子一大半的地方都是空的,隻有短短幾站會有人上車,根本不可能出現一等座坐滿的情況,所以我是真的沒有辦法理解那位議員究竟在做什麽。”
工作人員搖了搖頭後,感慨道。
“我知道環保的重要性,但是這并不是他們作秀的根本,即便我對于綠黨很有好感也趕不上他們議員這樣作秀啊。”
“确實。”
傅調笑了笑,并沒有多說什麽。
他又不是德意志人,他隻是一名普通的,從事音樂行業的藝術家。
那位工作人員和傅調吐槽了一會兒議會後,便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離去的時候對着傅調說,如果有什麽問題可以找他。
并不僅僅隻是喝咖啡上的問題,還有漢堡那邊的旅遊攻略也同樣可以問他,他是漢堡附近的人,經常去漢堡玩,所以對于漢堡也還算比較了解。
根據他的說法,漢堡那邊最有趣的就是公交船。
作爲港口城市,以船爲公民常用的交通工具絕對算得上是少見。
而他上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還是他在隔壁的城市,意大利的威尼斯才看過。
傅調自然而然将其記在心中,對着他道了一聲感謝。
車輛繼續前進,中間一等車廂這邊來了幾位老人,他們似乎在慶祝着什麽,激動地向着所有看到的人散發着糕點。
走到傅調這邊的時候,傅調對于糕點并不是那麽的喜歡,所以并沒有要。
結果那位老人看着傅調年輕的模樣,以爲傅調是一位綠黨成員,所以不停地解釋着這個是Vagen的,也就是素食的,完全沒有傷害任何的動物。
“我知道你們年輕人都喜歡素食,都支持綠黨,雖然我老人家對于綠黨沒有那麽喜歡,我總感覺他們很是無趣,不過你們年輕人喜歡,我特地做的素食零食,嘗嘗看!我兒子今天結婚!”
看着老人臉上喜氣洋洋的表情,傅調猶豫了一下還是對着那位老人道了一聲謝,将那塊似乎是土耳其又或者阿拉伯的糕點拿了一塊,輕輕抿了一口。
口感略顯粗糙,不過很是厚重。
裏面密密麻麻的果人搭配着糖漿牛奶,配合着底層的酥皮,讓這樣一個小小的糖果口感上有了層次感。
也不知道是在吃糕點,又或者是在吃糖果。
感覺很是有趣。
不過……
德意志這邊年輕人對于綠黨的支持率居然有這麽高嗎?
傅調第一次認真聽那群人的說話,這才認識到各個黨派的支持率分布究竟是如何的。
年老的人會更願意支持CDU之類的,畢竟這些政黨之間都是聯合執政,執政了那麽多年,大家都有一些感情。
而類似于漂亮國紅脖子那般的人群,也就是中等收入的中年人,他們會更願意支持AfD這樣的右翼,希望不要再招收那麽多的難民,減少苛捐雜稅。
至于年輕人……
他們之中似乎以綠黨爲流行,就算是去麥當勞,去肯德基,也都是去點素食漢堡,素食炸雞(炸豆腐)吃。
也不知道是作秀,還是從衆,又或者真的喜歡素食想要減肥。
這讓人很難去評論。
不過這一切都和傅調沒有什麽特别大的關系,他隻是從一個旁觀者的視角去看這群人,觀察着他們。
這樣的小風波隻是旅行途中一個很小很小,根本産生不了波動的趣事。
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從柏林前往漢堡的火車居然極爲少見的,隻遲到了10分鍾就到達了漢堡。
傅調站在漢堡的主火内,看着周圍的一切略顯有些驚訝。
漢堡的主火大的離譜,甚至和法蘭克福的主火有些類似。
密密麻麻的車站閘道吞吐着無數的車輛,每時每刻都有車輛進出。
人群密集的甚至讓傅調懷疑自己現在并不是在漢堡,而是在法蘭克福。
等到傅調出了漢堡的主火,這才意識到什麽叫做真正的……
古典與新潮交織。
摩天大廈之間,堆積着密密麻麻的歐式傳統建築。
嶄新的大樓反射着太陽照射的光芒,将其落在附近的巴洛克風格教堂之上。
很大,很漂亮。
傅調剛剛提着自己的箱子走出車站,他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當他接通電話後,一位嚴肅的工作人員開口道。
“您好,請問是傅,迪奧先生嗎?”
“嗯。”
“您現在已經到漢堡主火了,是嗎?”
“是的。”
“好的,麻煩您在漢堡主火的門後稍微等我一下,三分鍾後,我便會穿着一身黑色純色西服,白色襯衫來接您,您應該可以看見我,我也會注意您的位置!”
“好的。”
傅調點頭。
電話那頭确認了傅調的信息後,便挂斷了電話。
正如同電話裏面說的那樣,三分鍾後一位穿着黑色純色西服,内搭爲白色襯衫的青年男子,留着滿嘴絡腮胡走到了傅調的面前,看向他樂呵呵地開口道。
“您就是傅先生是吧?我是市政廳那邊派過來接您的工作人員,因爲我們那邊知道您并沒有開車來,所以我們便爲您安排了一輛車……您要我帶您看一下漢堡市的整體情況嗎?”
“麻煩了。”
傅調看着這個城市,輕微點了點頭。
他還真的有些好奇這個城市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情況。
這個港口城市和他想象中的港口城市……似乎不太一樣?
這個地方你根本看不到什麽特别的東西在其中。
你所能看到的,就是一個很平坦的土地,從主火這邊,你無法找到任何一點點和海有關的元素。
甚至看着這一切會讓你有些懷疑。
自己真的來到了一個海濱城市?
你說你是海濱港口城市,但是你海呢?
傅調感覺自己好久都沒有看到海了。
但是當傅調坐上市政廳那邊派過來的車輛後,他才終于明白……
海濱城市名不虛傳。
市政廳的車輛是一輛奔馳,具體什麽型号傅調并不清楚,但是那個奔馳的标記印刻在車頭顯得格外顯眼。
整體看上去有點像是小面包車的感覺,隻不過後面的兩排座位并不是統一向前的,而是面對面的。
在傅調上車後坐到前進方向的位置後,那位市政廳的人便坐到了傅調的對面,讓司機在這個城市裏多逛一逛。
司機心領神會,帶着傅調以及那位市政廳的人閑逛着這座城市。
這裏的一切都顯得格外平靜且溫和。
冬日裏柔軟的陽光灑在車内,居然還能感受到一絲絲的暖意,而并非車外的寒意。
密密麻麻的古建築以及那些教堂無一不展現着漢堡的實力。
這裏的人均工資是整個德國最高的,比慕尼黑還要高。
但是這邊的生活水平卻并非如此。
除了房價略勝一籌外,正常的消費水平居然和柏林差不多,甚至還要稍微低上那麽一些。
衆人在城市内逛了好一陣後,司機便開始向着河邊行駛而去。
在穿越過現代與古代的建築之後,衆人的面前突然一片開朗。
鱗次栉比如船帆一般的玻璃牆壁堆積在古樸老舊的紅色倉庫之上。
如同定海神針一般,紮在漢堡易北河畔的港口之上。
從鋼筋水泥的建築之中離開,來到河邊的第一眼,便能看見這棟經曆了十幾年,建造費用将近八億歐元的建築。
傅調看到這個建築的時候終于明白……
爲什麽這種建築能夠被稱作爲德意志三大爛尾建築之一了。
因爲……
太壯觀了!
傅調根本不知道如何去形容這個音樂廳。
即便隻是從遠處看上那麽一眼,他便能想象出在其中演奏的感覺。
德意志的設計師隻想着怎麽壯觀怎麽雄偉怎麽來,隻想着點奇觀。
卻根本沒有思考應該怎麽去合理規劃建造路線。
種種因素的疊加,最終才讓這棟現代建築傑作在最近才剛剛揭幕。
漂亮,真的漂亮。
那位市政廳的負責人看着遠處的建築,也不由得感慨道。
“這個便是我們漢堡市的新地标。”
“漢堡,易北音樂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