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莫紮特的那一首K330是一首以快樂以及溫和隐藏心中痛苦的作品。
那麽貝多芬的熱情,便是以足讓所有人爲之悲傷的痛苦去隐藏心中的那一份憤怒。
之前傅調在音樂中所隐藏起來的痛苦,這一刻不需要任何人去重新聆聽,他們便也能感受到音樂之中痛苦的表達。
當,當當……
低沉的聲音響起。
似乎在對着地獄呼喚。
他看向地獄,看向自己的未來,看向一切即将走向毀滅,無盡的痛苦攀附在逐漸變得低沉的音樂之上,沉入地底。
而作爲對比的樂句,似乎是想要表達出音樂之中另外的一股氣勢,想要掙脫這一份束縛,從地獄之中掙紮而出。
但是最終,卻仿佛被地獄的污濁所沾染,根本沒有辦法從中逃離。
痛苦,悲傷,絕望。
所有的一切在傅調的音樂之中呈現。
什麽叫做傅調?
什麽叫做魯爾鋼琴節的年度最佳新人?
很多人并不知道傅調的含金量,但是現在在場的所有人,他們都知道了一點。
那就是傅調究竟是靠什麽才拿下今年魯爾鋼琴節的年度最佳的。
不是什麽和評委的關系,也不是什麽其他的東西,就是很簡單的一點。
他的水平實力。
他的水平實力夠了,他足夠牛逼,他能用簡單的音樂就诠釋出如此完美的音樂出來。
他不成爲魯爾鋼琴節的年度最佳,還有誰可以成爲?
在場的所有人全都震驚了。
這個音樂的表達?
音樂音樂内容的诠釋?
音樂之中細節的處理,還有情緒的釋放?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麽的完美,那麽的讓人震撼。
你根本找不到任何一個可以算得上是漏洞的地方。
這個就是傅調的實力。
而在場的郎良月,則是完全愣住。
他摸索着自己的下巴,目光中閃爍着精光,略顯驚訝地開口道。
“我靠,這個熱情奏鳴曲?”
“怎麽了?傅調演奏的水平比你高,你嫉妒了?”王佳随口道。
“嫉妒?嫉妒傅調還談不上,就是感覺有點驚訝。”
郎良月伸手指着正在演奏的傅調,啧啧了兩聲。
“伱聽到他音樂之中的細節了嗎?比如說五級到一級的進行,正常而言都是應該表達出釋放的感覺,可是傅調他并沒有,他展現出來的感覺,更多的像是掙紮?從水中掙紮着爬出水面的感覺。”
“……”
王佳聽着郎良月的話不由得一愣,同樣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傅調的身上,仔細去分辨音樂之中和聲的進行,随後緩緩點頭。
“好像……确實如此?他的水平實力真的很強,然後呢?你想要表達什麽?他能演奏這個水平,打敗你拿下今年的魯爾鋼琴節的年度最佳,這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不正常啊!因爲之前他并不是這麽演奏的。”
郎良月搖了搖頭,将自己的手收回,緊緊捏着自己的眉心開口道。
“音樂的感覺有點不大對勁,之前傅調好像并不是這個樣子去演奏的,感覺上有些奇怪……我不太好說,和之前我聽到的感覺并不一樣。”
“是更好了?還是更差了?”
“不知道啊,我怎麽知道更好還是更差,但是有一點是我可以肯定的,傅調的思維更爲廣闊了。”
“思維的……廣闊?”
王佳沒有聽明白,郎良月也沒有解釋,他隻是自顧自地開口道。
“我感覺他好像對于這一首熱情奏鳴曲的掌控程度似乎變得更高了一些,和之前的诠釋方法相比,他的這個方法似乎更爲輕松了一點?
之前的音樂之中,他的音樂想要證明的一點,其實更多的是向我證明他的實力,所以整體的音樂風向是偏向于複仇類型的感覺。
不屈,不甘以及帶着一絲絲的怨恨……”
他說到這個地方的時候,看着邊上王佳奇怪的眼神,立刻開口解釋道。
“你看我幹啥啊,這個肯定不是對我的怨恨啊,我又沒有做什麽對不起傅調的事情。”
“哼哼,希望把。”
王佳搖了搖頭,沒有将這個話題繼續延展下去,而是繼續聽郎良月的開口。
郎良月碰了一個軟釘子,也不好說什麽,隻能繼續開口道。
“當時他其實是靠着自己的情緒來演奏的,整體都是讓自己的情緒處于一個緊繃的狀态之中,情緒越緊繃,他的狀态越強,所以我當時就覺得他這樣的演奏方式并不是可持久的。
後面我找我朋友要了一份錄音,去聽了一點點傅調之前的鋼琴四重奏的内容,确實正如同我想的那樣。
傅調的水平實力雖然依舊在線,但是心中的那股氣喪失了很多,正常的頂級鋼琴家水平吧,大概也就這樣。
但是!”
他說到這個地方的時候,看着周圍沒人,輕輕豎起自己一根手指,勾了勾,彎下腰對着邊上的王佳小聲開口道。
“但是現在傅調展現出來的内容并非如此。”
“什麽意思?”
王佳不解。
聽到王佳的疑問後,郎良月對于自己這個師妹自然而然也沒有什麽隐瞞的想法,便聳了聳肩膀開口道。
“現在的傅調所展現出來的内容,其實是沒有多少情緒在其中的。”
“沒有……情緒?什麽意思?我沒有聽懂啊。”
“就是很簡單的,傅調他演奏出這樣的作品出來,并不是靠着自己的情緒爆發才演奏出來的,而是正常利用作品之間情緒的接替,還有音樂水平演奏出來的,這有什麽問題嗎?”
“你是說……”
王佳愣了愣,略顯難以置信地低聲開口道。
“你說這樣的演奏,是傅調的正常水平?”
“我不知道啊,我隻是一個猜測,我感覺像是正常水平,畢竟你也知道的,傅調的水平就是這麽強,不然怎麽能被稱作爲年輕一代最強的鋼琴家?”
“……”
王佳不知道說什麽了。
她整個人的腦袋有點發懵。
她甚至有點迷茫。
開什麽玩笑。
她在一開始的時候聽到傅調的演奏,她的第一想法是傅調可能又爆發了,或者又有什麽事情刺激到傅調了。
現在的演奏水平大概就是正常神級現場之下。
距離神級現場也就差了那麽一點點的線。
所以她并沒有怎麽在意,還打算在傅調演奏結束後,問問看傅調現在咋樣。
結果郎良月告訴她,說現在的水平可能是傅調的正常水平?
如果現在的水平是傅調的正常水平的話,那麽意思是不是就是說……
傅調他實際上距離每一次都演奏出神級現場大概也就差那麽一條線的距離?
可能某一次的突破就直接突破了。
雖然有可能一輩子都突破不了,隻能靠運氣繼續演奏出神級現場。
但是!
就傅調現在展現出來的内容。
說現在就是傅調的最高峰,傅調之後再也沒有機會達到這麽強的水平了,有誰信?
根本沒有任何人會相信好吧?
除非……
傅調因爲練琴過度的緣故,獲得了肌腱炎。
否則沒有任何的可能出現這樣那樣的事情,讓他的職業生涯就再此斷裂。
王佳看向身邊滿不在乎的郎良月,不由得開口問道。
“郎……嗯,師兄,你不害怕嗎?”
“我?我害怕什麽?”
“你不怕你現在隐隐約約世界第一鋼琴家的位置不保嗎?畢竟你現在快四十多了吧,再過不了多久,鋼琴家職業生涯的最高峰就要來了,後面能夠一直保持在巅峰的鋼琴節,全世界能數過來的,大概不超過五指之數吧?”
“你怎麽知道我不是那五個人?”
郎良月微笑着開口道。
“傅調很強,确實非常強,但是着并不是我害怕他的理由,這反而激起了我的戰鬥想法,我之前不是和你說過,等明年,我在明年會練一些新的作品出來,明年的這個時候,我應該能夠給所有人看看,我的最強狀态!”
他看向王佳,微微挑眉。
“到時候,才算是正面對抗啊,現在這個算什麽?”
“額……”
看着略顯中二的郎良月,王佳心中總有一絲陰翳不太好說。
并不是郎良月的水平實力不行,也不是因爲他太過于自信之類的。
隻是……她總感覺郎良月和傅調兩個人不會碰到一起。
真正意義上的不會碰到一起。
當兩人針尖對麥芒的時候,必然會出事。
可是會出什麽事情呢?
郎良月會出事?還是傅調會出事?
她不知道,但是她總感覺不大對勁。
看着王佳如此,郎良月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先不說我了,我覺得現在最應該擔心的應該是你好吧,你看看你的實力,你的實力大概也就是正常鋼琴家的水平,雖然技巧上很強,俄羅斯學派的感覺很濃,但是你的音樂上還有所欠缺,在傅調和我正面對抗之前,你應該西先想好怎麽樣才能不被傅調擊敗吧。”
“這倒不勞煩您費心了,我的目标又不是傅調,我和傅調的觀衆群體也不太一樣,和你也不一樣。”
王佳正在想事情,郎良月突如其來的一聲招呼直接讓她的思緒打斷,沒好氣地開口道。
“我之後的主要經營方向都是放在美洲,歐洲這邊會來的比較少,而傅調不一樣,傅調他目前主要經營方向是在歐洲,我們倆各自占據各自的地盤,現在最應該擔心的應該是你吧?畢竟你歐洲美洲都有經營。”
“哈哈,就憑你們倆現在還沒有影響到我呢,你們繼續加油,等明天,我就會讓你看看,什麽叫做郎良月的潮流。”
因爲在很偏遠的角落裏面,郎良月無比輕松地笑着開口道。
他的視線看向正在舞台上演奏的傅調,嘴角的笑意無法遮掩。
“人多才好玩嘛,一個人的舞台一點意思沒有,對不對?王佳?”
“對對對,對個屁,你自己愛咋玩咋玩,我才不陪你呢,滾蛋。”
王佳搖了搖頭,懶得繼續理會身邊的郎良月。
郎良月什麽都好,就是喜歡裝逼。
看他這個裝逼的模樣,對于什麽都掌控在手心的模樣,王佳看着就煩。
根本不想和郎良月多說那麽一句話。
特别是郎良月表示,她和傅調兩個人加在一起都不一定能夠打赢她的時候。
她聽到就煩。
音樂聲繼續,傅調也從第一樂章進入了第二樂章。
音樂逐漸變得柔和。
但是音樂之中湧動的那股悲傷以及痛苦卻更加濃烈。
就如同一杯陳釀的老酒一般。
你越喝,心中的苦澀越重。
熱情,熱情。
什麽叫做熱情。
每個人對于這一首熱情奏鳴曲都有自己的解釋。
畢竟熱情奏鳴曲是貝多芬的所有奏鳴曲之中,代表着貝多芬黃金時期的奏鳴曲之一。
可能聽的人并沒有月光奏鳴曲之,暴風雨奏鳴曲之類的人多,但是音樂的情緒,卻遠超這些作品。
隻是簡單的幾個音節,便能完全調動舞台之下所有人的情緒。
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個是貝多芬作曲的能力,還是傅調演奏的能力。
不過。
相比較相信這個是貝多芬的能力,大家還是更願意相信這個是傅調的能力。
并不是其他什麽有的沒的,就是很簡單的一點。
因爲傅調演奏的,比其他人要好上太多太多。
也隻有傅調演奏的,才真的算是熱情。
很多人在這個時候終于明白了一點。
爲什麽現在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在那個地方說,說隻有傅調的熱情才算得上是熱情,說傅調的熱情才是世界上最爲完美的熱情,最能夠表達貝多芬的熱情了。
就傅調現在這個情緒調動的能力,不管是誰都能感受到傅調足以碾壓一切的強大。
而在聽到傅調音樂的時候,原本可能還略微有些遺憾波利尼沒有機會出場的一些人,情緒也在悄然發生一些變化。
或許……
波利尼的不出場,才是最好的結果?
畢竟,如果沒有波利尼的離開,哪來的傅調出場。
今年的音樂節大概還有幾家,但是那些音樂節上根本沒有公布任何關于傅調的内容。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
那麽今年的音樂節,傅調應該是最後一次上台。
想要再一次看到傅調,大概也就是今年冬季的一場音樂會。
好像是魯爾鋼琴節的慈善音樂會,傅調作爲年度最佳新人被邀請過去進行演奏,爲德意志魯爾區的兒童帶來音樂之美。
不過知道這個消息的人很少,魯爾鋼琴節那邊還沒有徹底将消息放出來。
因此大家都不是很了解這件事。
也正是因爲這樣,很多人對于現在聽到的傅調的作品,變得格外珍惜。
現在的傅調作品就是非常罕見的那種,聽一次少一次的感覺。
你根本不知道明年什麽時候才能繼續聽到傅調的音樂會。
這也讓他們之中的很多人開始思考一個問題。
那就是如何去買傅調的票。
這麽完美的音樂會,這麽頂級的鋼琴家,結果連他的音樂演出日曆都不知道,真的太可惜了。
隻是可惜……
他們這些人的想法根本沒有辦法傳達到傅調經紀公司那些人的腦袋裏。
他們隻是知道傅調成功拿下了波利尼的演出,幫助傅調談好了一些條件,根本無從得知傅調他在這一次的演出之中究竟吸收了多少粉絲。
對于傅調的經紀公司而言,這個可能隻是一場普通的音樂會。
可他們怎麽都不知道,聽這場音樂會的人選,并不普通。
郎良月,王佳這些頂級鋼琴家暫且不談,他們這些人對于傅調的未來職業發展并沒有特别大的幫助。
但是在場聽作品的人可不一樣。
他們之中的很多很多人,全部都是波利尼的粉絲。
他們每個人都是聽古典音樂幾十年的存在。
而傅調如果能夠征服這些人,這些人再傳給他們的朋友,告訴那些頑固不化的老頭,說有個新人彈的特别好,強烈建議他們去聽一聽。
這個是真的有機會讓傅調一步登天的。
當然,現在說這些都太過于提前。
現在最重要的是完成這一場音樂會,而并非讨論其他的内容。
傅調的手指在鋼琴上快速掠過,如同低空飛行一般,音符便如同滾珠一般從他的手指下滴落,圍繞在衆人的周圍。
大珠小珠落玉盤。
這個便是所有在場華國人腦袋裏能夠想到的唯一用來形容傅調的詞語。
而那些外國人,他們則是想到其他類似的詞彙。
絢爛,狂野,暴躁,憤怒。
種種情緒在貝多芬熱情奏鳴曲第三樂章上堆積,最終構成了他們現在面前所聽到的這一首作品。
衆人的情緒也在傅調的手中被逐漸拉起,直到停靠在最高點。
他們所有人無比期待地看着傅調的雙手,等待着最終和弦的斬落。
将這一切情緒終結。
傅調似乎也感受到周圍人的情緒,他仿佛掌控了一切一般輕輕笑了一聲。
手指轟然落下。
嗡!
最終主和弦聲音響起。
熱情奏鳴曲在這一刻得到終結。
漫長的痛苦旅途也在這一刻,将所有的悲傷與悲痛釋放,轉化成斬落一切的熱情,奔湧而出。
這個,就是傅調。
這個,就是貝多芬。
這個,就是。
“Bravo!”
爲2017年的大事件鋪墊一下
可能會有人猜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