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表着高鐵動車這項新技術前沿的ICE動車在破爛不堪的鐵路軌道上,以每小時120公裏的速度激昂馳騁。
即便從柏林前往埃森的距離隻有短短的幾百公裏,可是這依舊需要花費足足三四個小時的時間,才能夠觸碰到魯爾區的邊緣。
再加上走着走着便因爲前面火車調度的原因,從而導緻ICE直接停在半路動也動不了的情況,這讓坐在ICE一等車廂的三人,表情并不是特别舒暢。
明明德意志這邊擁有全球最爲先進的高鐵動車技術,但是因爲政府沒有錢的原因,西門子公司那邊并沒有給他們的ICE動車進行更新換代。
與此同時,再加上在德國的鐵路上奔跑着那麽多的火車,貨車,高鐵,這些車輛全部共用一條線路所導緻的超高難度調運,以及由于鐵路老舊沒錢換新而導緻的車輛沒有辦法提速。
所有的一切原因讓他們的這輛ICE動車在進入魯爾區的杜伊斯堡前不遠處,徹底罷工,趴窩在半路。
“所以……這個就是你們德意志的ICE?”
穿着一身風衣也不嫌熱的趙成珍看着傅調表情極爲古怪地開口問道:“說實在的,我從巴黎前往柏林的時候,我坐的也是你們德意志的ICE,但是爲什麽感覺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火車?”
“不知道,你别問我……”傅調看着徹底停滞不動的火車感覺也有點頭疼,隻能揉了揉自己的腦袋,歎氣道:“我隻知道DB(deutsch bahn,德國火車公司)晚點是出了名的,其他的我什麽都不知道。”
“晚點什麽我倒是還能理解,可是問題是……”
趙成珍起身,看了遠處輕松超過他們的自行車,滿腦子疑惑。
“問題是你們的動車怎麽還能趴窩啊?你真的确定這個是動車?”
“德意志嘛!很正常!”
坐在傅調以及趙成珍兩人隔壁的哈梅林笑眯眯地從自己的對象手中咬過一顆葡萄,随後轉頭看向正無聊着看向窗外的兩人,不由得笑着戳了戳玻璃.
“畢竟,精準的德意志工藝!精準無誤地趴窩在車站前不遠也是一個本事啊!”
“大概是因爲前面還有一輛車堵在那邊動不了,前面可能又因爲調度出了一些問題,讓其他的車子又卡在路中間了,大概如此吧。”
傅調擡起手看了一眼手機,對着兩人開口問道。
“話說回來,你們倆人打算在魯爾鋼琴節彈什麽?我最近一直沒有關心這件事,很多的時間都在練習上……”
“我是德彪西,拉威爾之類的一些法蘭西樂派的作品。”
似乎是因爲ICE在原地趴窩的緣故,趙成珍終于将他的外套給脫了下來,挂在了一邊的挂鈎上。
因爲是一等座,空間相比較二等要寬敞了一些,從原本的22排布變成了1,2排布,傅調和趙成珍兩人坐的剛好是單人座,身後擁有充足的地方可以挂上衣服。
他用手扇了扇風,倚靠在椅背上,對着傅調無奈攤手道。
“我是法蘭西樂派的代表,我本來和我的老師說我打算繼續在學校裏多學習學習,不着急出來開音樂會,結果因爲我老師被邀請了之後找不到人,就把我拉過來充數了。”
他說到自己的老師的時候,表情有點不太自然。
“我老師是現在法蘭西樂派的代表,他有點不太滿意我因爲輸了一場肖邦國際鋼琴比賽後,就突然躲起來要不停地沉澱自己的操作,就要把我拉出去到處參加音樂節或者比賽。”
“如果你不想要去參加比賽!那麽你最起碼的,需要保證你的音樂會不能停歇!我需要你一個月的時間給我準備一場2小時的音樂會,除非你去參加音樂節可以給你寬松到兩個月,否則每個月你都得要給我開音樂會!”
趙成珍表情無比嚴肅地擡起手,裝作他老師的語氣開口道,随後身體猛地一塌,無奈地看向傅調以及哈梅林,歎氣道。
“沒辦法,我就被直接拉過來參加音樂節了,沒有時間準備那些大曲子,就随便找了一些法蘭西樂派的代表作品,以及……幾首肖邦過來參加音樂節。”
說到肖邦這邊的時候,趙成珍看了一眼傅調。
隻不過傅調并沒有什麽反應,而是看向一邊的哈梅林,對着他問道:“那麽你呢?哈梅林?”
“我?我就比較簡單了……”
哈梅林看着傅調以及趙成珍兩人嬉笑了一下,搓了搓自己的手,指着放在桌上的樂譜笑道。
“我就是拿下了幾個冠軍後,和我的老師還有經紀人說了幾聲,問問看最近有什麽音樂節之類的,趁熱打鐵一波,看看能不能把我再往前推一點,然後就問到了魯爾音樂節,花了一點點小小的代價後,在最後的時候進入了其中。”
說到那個小小代價的時候,他豎起了自己的小拇指,看向倆人嬉笑着點了點頭,随後又看向自己的對象……們。
一個宗門弟子,人家底殷實,直接将趙成珍送入魯爾鋼琴節中參加音樂節。
另外一個就是純粹的家裏有錢,将他推入其中。
看着這倆人,傅調都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
不過哈梅林對着傅調倒是補充了一句。
“哦對了,迪奧,你剛剛不是問我這一次音樂節演奏什麽嗎?我還是打算演奏一下肖邦,讓你看看我這幾個月研習的水平如何!我和你說,我的老師可是誇贊我進步水平非常!我感覺應該能夠超過你當時在肖邦國際鋼琴比賽上的水平了,如果你沒有進步的話……那麽可要小心了。”
“因爲……我的進步非常哦!”
說罷,哈梅林對着傅調挑了挑眉,似乎在挑釁,又似乎在開玩笑。
傅調聽到後并沒有怎麽在意,隻是同樣對着他笑了笑。
“那麽巧,我的進步也不錯。”
哈梅林聽到後眼睛則是一亮,身體往前傾了十度,看着傅調不由得好奇問道。
“那麽傅調,你這次音樂節演奏的作品是什麽?”
“嗯……勃拉姆斯,貝多芬,以及肖邦吧?”傅調對着哈梅林道。
“哇哦,貝多芬,肖邦!完美!我喜歡你的作品選擇!”
哈梅林猛地起身,走到傅調的面前,伸手道:“迪奧,我買了你的票,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了啊!”
“放心,我應該不會。”
傅調對着他笑了笑,伸手與其相握。
咔……
車輛再次緩緩駛動,大概是前面的交通終于順暢了,車輛也在一小段的滑行後,滑入預定的軌道之中。
“前方到站,杜伊斯堡。”
伴随着工作人員那句含糊不清的到站口音,車輛終于停穩,車門緩緩打開。
布滿裝修綠色紗網的城市主火車站出現在衆人面前。
趙成珍提起自己的行李,将原本的大衣披上,掩蓋住他略選瘦弱的身體後,對着傅調揮了揮手,笑着道。
“傅調,那麽我先下了,回頭音樂會見。”
“再見!”
與傅調哈梅林兩人打了一聲招呼後,他率先下車。
雖然說這些城市之間的距離都非常近,乘坐軌道交通大概也就是十來分鍾的時間就可以從一個城市來到另外一個城市。
但是因爲需要提前練習的緣故,衆人全部都選擇住在自己的城市。
哈梅林見到趙成珍走後,原本想和傅調聊一些其他的什麽東西。
隻是可惜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聊什麽。
聊音樂似乎聊不起來,聊興趣愛好,他完全不知道傅調喜歡什麽。
總不能和傅調聊他自己的對象有多麽可愛,晚上多麽的兇猛強勁吧?
看傅調這個樣子應該是有對象的,不過感覺東亞人好像都不太喜歡讨論這種事情,他隻能同樣對着傅調聳了聳肩,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和自己的對象聊了一會兒天。
前面的車輛徹底疏散後,高鐵終于可以再次前進。
雖然隻能保持60-80的速度在這老舊的鐵軌上慢慢挪動,可相比較之前的趴窩已經好用太多。
隻是用了五六分鍾,便從杜伊斯堡,來到了隔壁的埃森。
伴随着口齒不清的報站聲,傅調同樣提起自己的衣服,對着哈梅林微笑着點了點頭。
“那麽我就先下去了,回頭音樂會見。”
“回頭音樂會見!”
哈梅林帶着身邊的兩位對象與傅調揮手告别。
他們前往下一站米爾海姆。
而傅調則是單人來到埃森這座城市。
他站在埃森的主火,看着周圍的一切,一時間有點怅然。
所有的一切都和兩個月前并沒有多少的區别,依舊是那麽的破舊,充斥着工業美感的灰黑色,看不到特别多的亮色。
之前郎良月和基辛兩人的“對決”并沒有形成任何意義上的影響力,甚至連這座城市的居民都沒有感覺。
不過……
那真的算得上是對抗嗎?
傅調看着之前他和郎良月兩人點咖啡的地方,不由得突然笑了起來,緩緩搖頭。
一開始的阿卡迪全力的演奏,讓很多人喪失了争奪今年最佳演奏者的機會。
基辛還算比較努力的一批,他會選擇用盡自己的全力去演奏出能夠和阿卡迪相提并論的作品出來。
隻不過有點可惜,最終還是缺了那麽一點點,他的演出并不夠完美。
而郎良月則是似乎完全開擺。
在确認演奏不過阿卡迪之後,他并沒有選擇和基辛一樣的策略去演奏,去和基辛打擂台,争奪今年的最佳新人位置。
相反,他選擇了正常的演奏,演奏自己準備賣出去的新的唱片。
《郎良月在巴黎》
一個不能算得上是優秀,隻能說的上是不錯,能聽,還可以的唱片。
裏面的肖邦他并不擅長,不過他依舊努力試着去将其诠釋的還算可以。
傅調并不喜歡這樣,所以他并沒有後續和郎良月見面,而是直接離開,回到了學校之中重新學習研究。
等确認自己水平達到自己想要的水平後,便再次重新回到了這片舞台,魯爾音樂節的舞台。
雖然魯爾音樂節那邊後台和自己說是因爲他的肖邦演奏的不錯,在肖邦國際鋼琴比賽上拿下冠軍,再加上他的老師還有經紀人推薦才得以進入音樂節。
但是很明顯,自己能夠進入魯爾音樂節,并不是純粹靠着自己拿下肖邦國際鋼琴比賽冠軍這件事,而是靠着自己的老師還有經紀人,才有機會。
并且這個機會,對于很多人而言,其實隻有一次。
你第一次演奏的水平不好,讓音樂節的整體水平下降,那麽的話,你很難再次獲得邀請。
因此實際上對于傅調而言,這是僅有一次的挑戰。
不僅僅是給自己的挑戰,更是,對郎良月的挑戰。
他要讓郎良月知道,什麽叫做肖邦,什麽叫做尊重舞台。
以及……
郎良月對于自己而言,并非是不可戰勝。
傅調深深吸了一口氣後,重新邁步而出。
依舊和上次沒有多少區别的酒店辦理完入住後,他便提着自己的行李向着音樂廳的方向走去。
郎良月的頭像已經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就已經被撤下,中間也不知道換過多少個不同的演出者。
但是現在,在埃森音樂廳的牆面上,将隻有一個人的頭像。
那就是傅調。
隻有傅調一人的頭像在這邊。
純黑色,反射着光芒的底子上面,是傅調的側臉照片,不知道是哪個時候在傅調演奏的時候拍攝而下的。
他的視線悠長,看向遠處,神情淡然。
手臂則是輕微地擡高,似乎在做音樂上的呼吸。
雖然可能有點自吹自擂的成分在其中,可傅調看到自己照片的第一眼,便被自己所吸引。
這個照片拍攝的簡直太好了,傅調甚至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臉,有點懷疑自己究竟有沒有照片上那麽帥。
那群人是不是給自己的照片P圖了?
傅調不由得這麽想到。
在他的照片周圍則是一圈紅色,如熾熱如岩漿一般的鋼鐵,籠罩在他的周圍。
魯爾區的城市縮影構建成鋼琴的白鍵連結成了魯爾音樂節的标志。
在那如岩漿一般的紅色之上,則是書寫着他的個人信息。
2016年,6月26号。
埃森音樂廳。
傅調。
三行信息,代表着他在魯爾音樂節内所要承擔的位置。
他環顧四周,或許是因爲之前趕路着急的緣故,他突然發現在音樂廳周圍并不是隻有這巨大的照片。
而是還有其他的很多很多海報也同樣貼在音樂廳的周圍,向着衆人宣告着傅調的降臨。
看着如此場景,傅調一時間有點發愣。
這個比之前的歐洲巡演的規格要高上不少。
不過很快,傅調便有了釋然。
也對,畢竟魯爾鋼琴節不管怎麽說,也是全世界有名的鋼琴節,不管咋說,人實力放在這兒,如果場面不大就怪了。
并且之前明明基辛,阿卡迪,郎良月他們也是同樣的場景,自己不比他們差,有什麽好不震驚的?
咔……
屋内傳來一陣喧嚣,一群穿着黑色西裝的工作人員有說有笑地走了出來,熟練地從口袋中扣出一抹煙草,用舌頭舔了一下掌心中的煙紙,将其配合着濾嘴包裹後,熟練地點燃,吸了一口。
表情無比的愉悅,似乎在讨論交流着什麽。
傅調想了想,往前走了兩步,剛準備開口,那位工作人員便注意到傅調的路線,立刻往前走了兩步,擡起手攔住了傅調,順便用另外一隻手将煙頭從口中拿出,單手掐滅後,恢複了音樂廳工作人員的那種優雅,對着傅調微笑道。
“抱歉,這位先生,音樂廳現在還不在音樂中,如果有什麽問題的話請聯系我們的工作人員,如果是準備聽音樂會的話,麻煩您在音樂會開始的時候再來,感謝您的配合。”
“不,我不是來聽音樂會的。”傅調對着工作人員搖了搖頭。
工作人員一愣。
他看了傅調一眼,眉頭略微皺起。
他總感覺傅調好像有點眼熟的模樣,可是就是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見過傅調,不由得龇了龇牙,略微輕吸一口氣,啧了一聲問道。
“額……那麽請問您,您是過來做什麽的?”
不知不覺,他面對傅調的時候,已經用上了敬語。
而傅調并沒有責怪工作人員沒有将他認出,而是往後退了兩步,伸手指着邊上他那眺望着遠處的深遠目光,不由得笑了笑。
“諾,看那。”
“看那?”
工作人員一愣,視線随着傅調的手指向着音樂廳的牆壁上看去,一個巨大的海報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認識這個海報,這個海報還是他和他的同事一起貼的,所以他自然而然對此很是熟悉。
他剛想要問傅調這個海報有什麽問題的時候,卻不由得一愣。
他發現海報上的人臉,和面前這人的人臉格外的相似,簡直就是一個摸子裏刻出來的似的。
他突然想到了什麽,帶着一絲尴尬以及難以置信地看向傅調,剛準備說什麽的時候,傅調卻已經微笑着對着他開口道。
“我是傅調,是過來開音樂會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