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良月倒是沒有多想,隻是拍了拍傅調的肩膀,無比爽朗地笑了幾聲後,便向着屋外走去。
屋外吉娜以及康斯坦倆人正站在車邊,一絲不苟地等待着郎良月的到來。
郎良月這次過來并沒有帶特别多的人,展示自己的排場,隻是帶了一個不知道是秘書還是追求對象的吉娜在這邊。
郎良月立刻笑着對着吉娜揮了揮手,憨笑着撓了撓頭,道歉道。
“抱歉抱歉,我剛剛和傅調聊了太久,不小心就忘記了時間,真的非常抱歉,吉娜。”
吉娜隻是輕輕搖頭:“沒事的,我們快走吧,你預約的時間要來不及了。”
“好嘞,這就走。”
說罷,郎良月趕忙坐上車,傅調以及康斯坦兩人也在他的身後上車,向着市中心的方向走去。
這一次在車上的時候,郎良月并沒有和傅調聊特别多音樂以及生活上的話題,他主要聊的方向還是在和康斯坦那邊,讨論關于歐洲這邊巡演的可能性。
很明顯在讨論工作。
時間過得很快,或者說,機場距離市中心太近。
隻是十幾分鍾,車輛便已經行駛到波斯坦廣場附近,傅調便直接對着司機打了個招呼後,在波斯坦廣場附近随便找個了地方下車。
還沒有等他開口,車裏的郎良月便率先擺手,笑道。
“傅!加油,回頭記得來看我的演出啊!”
“嗯,好的!”
傅調笑着點了點頭,車門緩緩關閉,而車輛也很快彙入車流,消失在傅調的視線内。
魯爾鋼琴節……真的有這麽困難嗎?以及,真的有這麽強悍嗎?
傅調看着遠去的車輛不由得這麽想到。
他很明顯地能夠從郎良月的狀态中看出,郎良月雖然一副很是自信的模樣,可是他依舊還是有點緊張的,并沒有達到那種完全不在意的狀态。
當然,緊張是一種情緒,一種很多人都有的情緒,适宜的緊張甚至能夠促進演奏者對于音樂的把控,讓他們的演奏變得更爲順滑。
但是郎良月的緊張很明顯和這種緊張完全不同。
似乎是帶有一絲絲負面情緒在其中的緊張。
基辛就有這麽強嗎?
還有那位郎良月說的,在第一天演奏據說很強的那位選手,真的有這麽強嗎?
傅調想了想,沒有過多的猶豫,拿起手機訂好了前往魯爾區的住宿以及車票。
魯爾音樂節那邊的組委會并不負責住宿這些東西,他們将所有演奏者組織起來,給他們一個演奏的場合,然後給予他們現金獎勵,僅此而已。
并不會如同肖邦國際鋼琴比賽那般,在後面還給所有的選手安排住宿的地方,将他們組織起來。
這些錢都是小錢,可能車票加上住宿合起來大概也就隻有幾百歐元的樣子。
但是組委會那邊給演奏者的錢可不止幾百,最起碼都是五千往上走,甚至還有幾萬歐元的獎勵。
如果你能夠拿下今年的最佳新人獎,那麽你能夠拿到的錢将會可能突破十萬歐元,乃至于幾十萬歐元。
住宿車票這種東西大家真的不會太過于在意。
如果你實在窮的沒有辦法,你也可以向組委會那邊申請,問問看能不能提供一下車票以及住宿。
隻要你覺得這樣做沒有問題,那麽你也肯定可以得到相對應的車票和住宿。
隻不過……
都已經成爲這種世界級别的鋼琴家,能夠在這種舞台上演出的鋼琴家,基本上沒有多少人會落下臉來去找組委會要住宿和車票錢。
大家雖然說不是什麽億萬富翁,但是手上幾十萬歐元乃至于幾百萬歐元的身價還是沒有問題的。
就算是傅調他這樣剛剛成爲全球一線鋼琴家的選手,也就是過了很短的一點時間,傅調便已經攢下了十幾萬歐元。
至于那些頂級大佬,他們手中的錢就更多了一些。
而郎良月……
據說他的年收入已經是千萬歐元級别的選手了,甚至還有機會年入破億。
每年兩百來場音樂會,一場音樂會到手幾十萬軟妹币或者十來萬歐元,純粹的音樂會收入可能就能達到幾千萬。
而那些廣告代言啥的就更多了。
這也就是爲什麽郎良月被稱之爲商業價值最高的頂級鋼琴家,商業價值甚至比阿格裏奇,巴倫博伊姆等人還要高的頂級鋼琴家的主要原因。
在不讨論專業水平的情況下,他可能還真的是最賺錢的鋼琴家。
傅調沒有過想,訂好了從柏林前往埃森的一等DB(Deutsche Bahn,德意志火車)車座來回,又定了好幾天的酒店,便直接回到家中收拾了一番行李,準備着去埃森的旅程。
數日後……
又是習慣性的DB延誤,以及高鐵大半路停車,在經曆了将近五個小時的車程後,傅調終于來到了埃森。
埃森,德語名爲Essen,直接翻譯便是吃,或者食品,食物。
這是一個非常老的工業城市。
還沒有來到埃森主火的時候,便可以從主火邊上一棟大約十來層高樓的頂上,看到極爲顯眼的富克旺根字樣。
而等傅調從主火出來後,便看到了在高鐵高價上的一串德文。
雖然叫做德文,不過即便是用英語,也能大概看懂他的意思。
“歐洲中心”
周圍的環境你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差,隻是感覺極爲的擁擠,帶着一點傳統重工業的味道在其中。
明明他有很努力地在做着綠化以及噴泉之類的設施,可是他就是看上去并不是特别的漂亮。
總感覺霧蒙蒙的,第一眼很難讓人喜歡起來。
感覺可能是因爲牆體的原因?
又或者是因爲擁擠的原因?
那股骨子裏的重工業味道很是濃厚。
看着這裏的這一切,傅調很難相信這個地方是要舉辦魯爾音樂節的地方。
不過傅調隻是掃了一眼周圍的景色,便按照手機上的導航向着不遠處的賓館走去。
在收拾好行李,以及找了一些地方吃完飯後,時間便也來到了晚上六點左右。
傅調這一次來,便是準備聽聽看郎良月所說的那個,今年很有意思的開幕音樂會。
據說今年要開開幕音樂會的選手準備了很久,他名爲阿卡迪·沃洛多斯,是魯爾鋼琴節的常客。
根據他的簡曆,他從1998年,也就是傅調出生的那一年就開始參加魯爾鋼琴節,并且一直到今年2016年,剛好是他參加魯爾鋼琴節的第十五次。
傅調根據地圖的指引,乘坐了地鐵兩站,便來到埃森隔壁的城市米爾海姆,走到了米爾海姆市政廳的面前。
此時此刻米爾海姆市政廳前已經裝扮好了魯爾鋼琴節的一切。
一輛純白色的卡車上拖着一台火紅色的鋼琴。
這便是魯爾鋼琴節的吉祥物以及标志,也是魯爾鋼琴節的代表。
在市政廳的牆面上,則是挂着一張非常大非常大的海報,上面有着阿卡迪的名字,頭像,以及演出地點。
即便現在才剛剛六點多,還沒有到演出的七點,可是這個時候門口已經聚集了非常多的人在門口以及屋内閑聊。
屋内提供簡單的酒水以及食物,可以供來者食用。
價格雖然比市中心的那些稍微貴了一兩歐,不過也在可接受的範圍内。
那群人都在激動地讨論着今天晚上的演出,并沒有人注意到正站在門口的傅調。
“您好,請問您需要今天晚上的節目單嗎?”
就在傅調觀察着這間屋子的時候,穿着紅色禮服的工作人員走到傅調的面前,一臉微笑地拿出手中一大疊今晚的演出目錄,對着傅調道。
“這是今天晚上阿卡迪的演出曲目以及介紹,您可以随便取用,另外如果您需要,前面還有免費的薄荷糖可供您使用。”
“多謝。”
傅調對着他笑了笑,接過他手中的名單看了起來,随後若有所思。
阿卡迪·沃洛多斯并不算年輕。
1972年出生于聖彼得堡,首先在當地音樂學院學習歌唱和指揮,在莫斯科音樂學院師從加琳娜·埃吉亞紮羅娃(Galina Egiazarowa)以及馬德裏和巴黎繼續接受鋼琴訓練。
自1996年在紐約首次亮相以來,阿卡迪便開始了與世界領先樂團的合作。
包括柏林愛樂樂團、以色列愛樂樂團、倫敦愛樂樂團、紐約愛樂樂團、慕尼黑愛樂樂團、阿姆斯特丹皇家音樂廳管弦樂團、德累斯頓國家管弦樂團、巴黎管弦樂團、布商大廈管弦樂團、蘇黎世音樂廳管弦樂團、波士頓和芝加哥交響樂團等。
與此同時,他曾在鄭明勳、洛林·馬澤爾、瓦列裏·捷吉耶夫、詹姆斯·萊文、祖賓·梅塔、小澤征爾、尤卡-佩卡·薩拉斯特、帕沃·雅爾維、克裏斯托夫·埃申巴赫、謝苗·比奇科夫和裏卡多·夏伊等指揮家的指導下演奏。
這些名字可能不關注古典音樂圈的人不太熟悉,但是隻要關注過古典音樂圈便可以發現,這些人的名字一個比一個響亮,一個比一個強勁。
基本上等同于各個行業裏面最前面的領頭人的位置。
與此同時,阿卡迪并不像傅調想的那樣,是一位不怎麽出名的人,實際上他也是世界上最重要的音樂廳和音樂節的常客。
包括傅調還沒有去過的巴黎愛樂音樂廳、阿姆斯特丹音樂廳、維也納音樂廳、馬德裏國家音樂廳、裏斯本古爾本基安基金會、斯德哥爾摩音樂廳。
還有 Roque d'Anthéron音樂節以及傅調等一下即将要去的薩爾茨堡音樂節。
自1999年在紐約卡内基音樂廳演奏他的首張傳奇唱片獲得留聲機獎項後,阿卡迪在後續也同樣獲得了古典回聲獎以及金音叉獎等高水平獎項。
除了他這個人的名字相比較那些頂級的選手而言,并不是特别的響亮之外,他這個人如果按照實際水平而言,絕對可以算得上是頂級鋼琴家,而不是傅調這樣的一線鋼琴家。
很明顯,你能夠從他的演奏經曆中聽出他曾經出過神級現場,也曾經成爲某項作品的代表诠釋人物。
傅調這個時候才意識到。
真正的戰鬥在頂級鋼琴家之中才算開始。
也隻有當你真正演奏出一次神級現場,成爲頂級鋼琴家後,你才有資格站在那個舞台上,與全球最頂級的鋼琴家進行鬥争。
否則,你在一線鋼琴家,那群隻是演奏到完美,還沒有演奏到神級現場的人之中再怎麽火,你都是一位普通的演奏者。
傅調不知道爲何内心中突然燃起了一團火。
他頭一次這麽期待,期待自己有一天也可以演奏出這種神級現場。
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等到自己徹底掌控音樂的那一天……
傅調腦中閃過一些想法,等檢票後,走入音樂廳内,來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人很多,很擁擠。
米爾海姆市政廳并不大,大約也就是一千來人的場地,和傅調之前演奏的地方差不多。
衆人快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無比激動地讨論着今天所要演奏的曲目以及演奏者。
來的這群人裏面,學生很多,老年人也很多,不管是誰臉上都帶着期待的表情。
作曲家:約翰内斯·勃拉姆斯
上半場,D小調主題變奏曲 op. 18b,八首作品,作品 76。
下半場,三首間奏曲 op. 117,六首鋼琴曲 op. 118。
作爲音樂節的開場演奏者,完美符合音樂節的主體。
傅調随便翻閱着阿卡迪的信息,等待着演奏者的出現。
時間過得很快,并未過多久,屋子裏的燈光便逐漸暗淡下來,而舞台中央的燈光也變得突出了一些。
米爾海姆市政廳是一個比較老的音樂廳,因此燈光并不明亮,甚至顯得有點暗淡。
舞台上照着那台施坦威D274的燈光也不明亮。
在這燈光下,一位胖乎乎,頂着一個大肚子的老年男子從舞台後走出。
嘩!
掌聲響起。
傅調第一反應便是這是阿卡迪,随後第二反應便是……
這阿卡迪怎麽和照片上不一樣。
不過很快,他便得到了釋然,這并不是阿卡迪,而是魯爾鋼琴節的總負責人。
和之前與傅調見面的米勒不同,米勒是德意志地區的負責人,而現在這位,則是負責全球的鋼琴家,也是首席導演。
他決定每一位鋼琴家需要在那個地方演奏什麽作品。
他頂着自己的大肚子對着衆人笑了笑,開口道。
“各位古典音樂愛好者,我們尊敬的衣食父母,大家晚上好,非常高興今年能夠再一次和各位相聚于米爾海姆音樂廳,距離上一次我們的相遇已經過去了一年,可是我依舊還記得你們的容貌,以及我們所爲止震撼的音樂。”
“我作爲魯爾鋼琴節藝術總監設計了第23個演奏季,我要感謝你們,我們親愛的觀衆,最重要的是感謝你們的忠誠和熱烈的掌聲,你們也用掌聲歡迎了我們年輕的鋼琴家。”
“但我也要感謝所有那些讓我和我的團隊在近三十年裏将魯爾鋼琴節發展到目前全球聲譽的人——魯爾倡議組織、我們忠實的贊助商、我們慷慨的捐助者、我們所有的合作夥伴以及最後但并非最不重要的我們的藝術家。”
“自 1996年我舉辦第一屆音樂節以來,他們經常塑造我們的藝術形象。當然還有所有從那時起加入的鋼琴家。我特别高興自 2006年以來,隻要堅持不懈,就有可能開發和建立一個極其可持續且屢獲殊榮的教育計劃,該計劃通過音樂爲弱勢兒童提供更好的發展-例如在杜伊斯堡-馬克思洛、波鴻和魯爾北部地區。”
“……”
他緩緩地叙述者魯爾音樂節的初衷以及期待,屋内無比的安靜,所有人都在認認真真地聽着。
不爲了賺錢,隻是爲了讓音樂發展,讓鋼琴的聲音能夠傳入每個人的心中,也爲了鋼琴教育能夠更好地幫助那些孩子。
一群人爲了這樣一個簡單的理想而聚集在一起,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最終構成了衆人面前這樣一場享譽全球的鋼琴盛宴。
魯爾鋼琴節。
舞台上的主持人說的情緒都沒有辦法很好地控制,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将心中的情緒壓下,對着衆人笑道。
“好了,我知道你們都不想要聽我這個老頭子給你們說話,那麽我們直接有請我們的老朋友,阿卡迪·沃洛多斯登場,開啓我們今年的魯爾鋼琴之旅吧!”
嘩!
掌聲轟鳴。
在這掌聲之下,主持人對着衆人微微鞠躬後,轉身離開了舞台。
并未過多久,一位很明顯俄羅斯人模樣的男子從舞台後走了出來,對着衆人微微鞠躬,入座。
掌聲暫歇。
在這一份安靜之下,阿卡迪将他的手擡起,放在鋼琴之上,望着遠處不知在思考着什麽。
或許是想到了什麽,他的手沉重地落下。
當!
單音與和弦的共鳴在鋼琴上飄動。
這一份音樂的流動給衆人帶來的,便是雞皮疙瘩的聳起。
音樂廳下衆人看着舞台上阿卡迪的目光都變得有一絲絲不對勁。
這個音樂?
爲什麽……情緒的表達這麽強烈?
難不成?
傅調在聽到阿卡迪的演奏第一時間,身體也不由得微微顫抖起來。
他感受到了。
感受到了除了音樂之外,那股精神的存在。
這一股精神直接影響了屋子裏的所有人。
如果沒有猜錯,這個就是……
神級現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