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下掌聲熱烈,衆人的喊叫聲此起彼伏。
不管是掌聲,又或者是喊“bravo”,還是什麽意義都沒有,隻是無比興奮的尖叫聲,在舞台下彙聚成海,在傅調的耳邊轟鳴。
一位接着一位的起身,掌聲愈發的用力。
先是前排的一群人,然後便是中間的,最後便是後排的。
原本無比整齊的劇場在衆人全部都起身鼓掌的情況下,變得有一絲絲的雜亂無章,隻是見得人頭攢動,無數的手掌在下面相碰,發出轟鳴的掌聲。
這掌聲比之前中場休息的時候,更加熱烈。
你能夠很明顯看到一些老人以及年輕人在舞台下用力地鼓掌,鼓掌的臉紅脖子粗,仿佛全身都在用力。
甚至讓傅調産生了一些這些人可能會激動的昏阙過去的錯覺。
這些人并不是一個兩個,而是成群成片的人,在那邊使力。
傅調的視線掃過舞台下的衆人,他好像看到了正坐在側面的何深也同樣如此。
相比較周圍其他人,他似乎更加的激動,更加的興奮。
在這群人的掌聲之下,傅調不由得笑了笑,扶着鋼琴的邊緣,對着衆人輕輕鞠躬,随後轉身走下舞台。
掌聲熱烈,絲毫沒有任何停滞的情況,所有人都還在那邊鼓掌。
而傅調走到後台的時候,後台的工作人員也同樣在用力鼓掌。
“Bravo!傅!”
“傅!spectacle Formidable!”
“Génial!”
“Super!”
“……”
在後台的工作人員幾乎全部都是法蘭西人,和之前在布魯塞爾一樣,他們在後台給傅調的恭喜聲中,除了所有音樂會中最常用的Bravo之外,便是法語之中常用來表示好的單詞。
例如Génial,天才般的演奏,spectacle Formidable!超級精彩的表演!
雖然傅調完全聽不懂這些人究竟在說什麽,但是從他們這群人的表情之中,傅調也聽出了這些人在恭喜自己的演奏,稱贊以及祝福自己。
傅調想了想,對着他們微笑着點了點頭,同樣微微鞠躬。
後台的掌聲也更加熱烈。
傅調坐在後台歇息了一會兒後,便再次出場謝幕,連續謝幕三次後,這才在後台停留歇息。
之前的那位負責人則是很快地遞過來一杯水以及一瓶香槟,笑着對着傅調開口道。
“傅,先喝點水,等你演出結束後,我們一起開一杯香槟,這個香槟可是我珍藏了許久的一瓶。”
“額……”
傅調接過水抿了一口,潤了潤口腔後,看着這位無比激動的負責人,不由得有點尴尬,小聲道。
“抱歉,我不喝酒……”
“啊,那麽真的太可惜了,我這一瓶酒是我藏了許久的一瓶……”
那位負責人歎了一口氣,表情無奈:“沒想到你居然不喜歡酒水,這瓶酒不知道下一次啓用是什麽時候了。”
說罷,他對着身邊的人使了一個眼神,周圍人便立刻會意,拿過來幾個香槟杯。
他将香槟上面的扣子給扭開,并沒有如同電影電視劇裏面劇烈搖晃,然後彭一聲炸開,而是很小心地将木塞打開,向面前的所有香槟杯裏倒至三分之二的酒水,将其分給衆人。
“不過算了,今天既然高興,大家一起喝了算了!santé!”
“santé!”
衆人同時舉起手中的香槟杯,一同舉杯慶祝。
傅調與衆人同樣舉杯,抿了一口杯中的氣泡水後,将視線看向身後的音樂廳。
衆人依舊在鼓掌,掌聲已經持續了兩三分鍾依舊沒有停歇。
聽着這一切,傅調也明白自己現在應該出場準備返場曲目了。
他對着身邊的那群工作人員微微點頭後,便笑着開口道。
“好了,伱們慢慢喝,我先上台準備返場曲目了。”
“傅,我能提前問一下你的返場曲目是什麽嗎?因爲我們需要等音樂會結束後,給所有通過郵箱訂購音樂會的人發送安可曲目的介紹。”
“唔……我的安可曲目。”
傅調擡起頭想了想,不知想到了什麽,笑着對着身後的衆人道。
“其實也沒有什麽,我打算演奏卡普斯汀的音樂會練習曲。”
“卡普斯汀???”
負責人看着傅調,目光頓時愣住,不知所措。
……
舞台下的衆人依舊在那邊鼓掌,時不時還小聲交流。
“傅這一次的演奏真的絕了,我好喜歡他的肖邦練習曲,特别是最後的冬風以及大海。”
“我對于練習曲無感,我還是更喜歡傅調的叙事曲,我感覺他的叙事曲甚至可以和齊默爾曼的比一比!”
“齊默爾曼比不過吧?齊默爾曼的叙事曲可以算得上是全球最頂級的了,他那個四首叙事曲簡直就是神專!”
“所以說比一比啊,我好喜歡他的诠釋。”
“傅的練習曲确實還不錯啊,他的練習曲風味很足的,我很喜歡他的那種大海的感覺。”
“确實,不過你們知道傅的安可會彈什麽嘛?”
“不清楚,如果是古典音樂家的話,他們最有可能會演奏一首夜曲?或者其他的練習曲,傅我就不知道了……”
“我聽說傅之前演奏的都是爵士,他這一次會演奏爵士改編嘛?改編什麽作品呢……還是之前的肖邦作品改編嘛?”
“期待期待,等傅調的返場曲目。”
“傅的爵士據說好評很多,真的是越想越期待了。”
“……”
衆人在舞台下一邊鼓掌,一邊讨論着傅調接下來要演奏的作品,目光無比期待。
即便他們現在已經連續鼓掌了兩三分鍾傅調都沒有出來,可依舊沒有消磨他們的期待。
對于傅調這種級别的鋼琴家,連續鼓掌兩三分鍾求一首安可是非常正常的。
像之前還有人連續鼓掌10分鍾,這才把人演奏者給拉出來安可一曲,這個兩三分鍾算個什麽?
遠處的卡普斯汀也同樣面露期待。
他很好奇在這種正式的場合下,傅調會表現出什麽樣的作品。
邊上的學生看着身邊的卡普斯汀,不由得開口道。
“老師,您覺得傅這一次演奏如何?”
“古典上肖邦的味道很足的同時還能保持自己的特色,他的肖邦應該是一流鋼琴家的那一批了,至于什麽時候能夠到肖邦頂流,就看他什麽時候能運氣好摸出一首神級現場或者專輯了。”
卡普斯汀将之前對石原廣美說的話再重複一遍,樂呵呵地看着空無一人的舞台,笑着道。
“不過我現在更期待的是他的爵士,特别是在之前和我聊過後,他說他會展現一些古典與爵士的融合,我很想要知道他是怎麽诠釋的。”
“老師,您知道他安可會演奏什麽?”
“不知道啊,但是他是迪奧·傅欸,上一次我就聽過他的爵士,很不錯,我對他産生期待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嘛?”
卡普斯汀表情沒有任何一絲絲的變化,說他自己期待傅調的演奏就如同理所當然一般。
邊上的學生則是顯得有點驚訝,在他眼中,他的老師才是當今世界上最牛逼的一批古典爵士作曲家,沒想到自己的老師居然會期待一名古典音樂家的爵士演奏。
可能是之前在爵士俱樂部的時候,傅調演奏了什麽打動了自己的老師?
這位學生想了想,不過并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默默地退到了一邊。
在衆人的注視之下,傅調從音樂廳的後台走出,重新出現在舞台上。
原本略微有點變弱的掌聲頓時再次迎來一陣高潮後,衆人立刻停止鼓掌,收拾好自己的座椅,重新坐下,期待地看着傅調,等待着他的演出。
在衆人的視線之下,傅調并沒有任何的膽怯或者不安,微笑着對着衆人比劃了一下手機,開口道。
“現在是安可的時間,可以随便的拍照錄像,不用擔心洩露什麽的。”
聽到傅調的話後,衆人立刻響起理解的笑聲,一些原本就打算拍照的人,則是光明正大地将自己的手機掏了出來。
看着舞台下的衆人拿出了手機,傅調想了想補充道。
“不過注意哈,拍攝的時候手不要抖,最好保持畫質和音質的穩定,不然的話……就麻煩各位不要将拍的特别糊的視頻以及音頻發到網上,多謝各位了。”
說罷,傅調不等衆人開口,便無比坦然地将自己的手指擡起,放在鋼琴鍵盤之上,随後……
沒有任何猶豫地直接按下。
崩崩崩崩……
無比輕巧的聲音響起。
和弦的分解分配在兩隻手之上,傅調臉上帶着一絲笑容地雙手交錯在鍵盤之上,用力跑動。
和弦的色彩在爵士的影響之下,變得格外有趣。
聽着這一切,一些不了解傅調此時此刻所演奏作品的人不由得一愣,隻是感覺傅調現在演奏出來的作品很有趣,其他的聽不出來什麽。
你要知道現實并不是電視,沒有人給你憑空拉出來一條彩色的橫幅,告訴你現在這人演奏的是什麽作品的。
要麽如同節目單一般寫在場刊上,要麽就是剛剛負責人說的那般,等傅調演奏完後,通過郵件給那些觀衆通知。
也正是因爲這樣,一些知道傅調演奏什麽作品的人,則是變得無比激動。
這個是……
卡普斯汀8首音樂會練習曲的第3條,小托卡塔,Op40-3.
可能會有人覺得這個命名的名稱像是古典作品。實則不然。
這個便是卡普斯汀在創作自己作品的時候所說的那種。
他借用了爵士的作曲法。
這是一首爵士與古典的融合,也是無數頂級鋼琴家在演奏安可樂段之中,最喜歡用的那一套。
他的手指在鋼琴鍵盤上翻飛,音樂在他的指尖流淌,每一顆音符都表現的極具魅力。
聽着這一切,卡普斯汀那個學生頓時變得格外激動,輕輕戳着他老師的胳膊小聲道。
“老師老師,傅在演奏你的作品。”
“嗯,我聽聽看……”
卡普斯汀沒有說話,他隻是認認真真地聽着傅調的演奏,诠釋。
伴随着傅調的演奏,他的眼睛看的越來越亮。
傅調的手指如同風車一般在鋼琴鍵盤上快速轉動,這一段的輪指作爲一條主旋律要演奏的極爲清晰,但是與此同時,周圍作爲伴奏的部分,不能有半分的忽視。
如何平衡輪指與和弦聲部的演奏是一個非常大的難點。
但是這個難點在傅調的手下,你根本看不出來任何困難的部分,你隻會感覺爲什麽傅調演奏的這麽簡單。
傅調的手指輕松地抓住所有的和弦,将其丢在主旋律上,讓旋律變得更加絢爛。
并不僅僅隻是古典的演奏,傅調在爵士的swing上,做的格外爵士。
正如同他自己說的那樣,爵士與古典的結合,既然有别人給他寫好了作品,那麽他就按照那個人的诠釋方法去诠釋一下,看看感覺如何。
很明顯,傅調在古典與爵士的融合方面做的格外到位。
你甚至聽不出來這一首作品究竟是爵士還是古典。
而傅調似乎也彈這一首作品彈的性質來了。
無比鮮明的節奏感,快速迅捷且精準的表達,這一切都讓傅調的嘴角不由得揚起。
這個音樂……
感覺很有趣啊!
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鍵盤,身體甚至不由得跟着音樂的律動輕微搖晃,肆意地玩弄着手中的音符。
這個感覺,真的好有趣!
他發現其中很多很多即興的部分,卡普斯汀通過他自己不停的思考,給予了一個極爲漂亮的标準即興。
如果按照卡普斯汀的方式去演奏的話,根本不用考慮即興的内容,因爲他已經幫你寫好了一切。
但是他同樣給了你一點空間。
隻要你覺得自己的即興能夠比他考慮了那麽久寫的要好,那麽你就可以自己進行改編。
聽上去好像很簡單,但是實際上這麽多年,沒有多少人能夠用自己對于即興的觀念改編這一首作品。
他們隻是按部就班地演奏着卡普斯汀給予的内容。
并不是他們不會即興,而是他們自己即興了一下後,發現自己即興出來的東西和卡普斯汀深思熟慮後寫的東西,差的真的太多了。
就好像一個運動健将和一位剛剛學會走路的孩童一般。
那麽傅調呢?
卡普斯汀微笑着看着傅調,等待着他的演奏。
這是一首小的托卡塔,時長大約兩分鍾左右,并不長。
他很好奇傅調能夠演奏成什麽模樣。
在他的注視之下,傅調逐漸興奮了起來。
他自己在演出開始之前就有練過這一首作品,當時隻是感覺卡普斯汀這一首作品寫得好,其他沒什麽想法。
可現在在這個現場之下,他莫名其妙感受到了這一首作品真正的魅力。
“真的……好有趣啊!”
傅調手指在鍵盤上翻飛,舞台下的衆人甚至看着都有一些眼花缭亂。
他在聆聽着自己的演奏,嘴角不由得揚起。
他想到了即興的内容。
兩分鍾不到的音樂很快就即将得到結束,但是在結束之前,傅調卻手指略微産生一絲絲的變化,并沒有按照作品原本的内容直接走到結尾,而是另外起了一個新的調性。
從即将結束的一級,走到了五級調,也就是屬調中。
他又重來了一遍。
坐在那邊的卡普斯汀是第一個注意到了這一點的人,畢竟是他自己寫的曲子,他對于這一首古典爵士的融合自然非常熟悉。
他的身體不由得挺拔起來,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傅調,微笑着等待着他的演奏。
隻是他沒有想到,傅調徹底放飛了自我。
轟!
傅調的手猛地一甩,在鋼琴的低音區域砸出一個巨大的低音。
這并沒有結束,他的腳則是稍微下沉,将延音踏闆給踩一個很小的縫隙出來。
相比較直接全部踩下,這種延音踏闆給予的延長并不多,隻是一個底噪。
而傅調要的,正是這個底噪。
他如同瘋狂了一般,雙手幾乎交錯在一起,用力演奏着連綿的爵士和弦。
與此同時,之前卡普斯汀在音樂之中所寫道的那些輪指,傅調絲毫沒有任何的遺漏,而是使用的更加瘋狂。
雙手同時都在輪指!
單音的輪指一順溜地排列下來,如同車軌一般,運送着中間的旋律以及和弦。
這并沒有結束。
傅調還時不時刮出一段更爲絢爛的八度刮奏,作爲一些小彩蛋的存在,裝在音樂之上。
炫技。
極爲絢爛的炫技!
相比較卡普斯汀的那種完美的即興,傅調演奏的即興之中增加了更多炫技的成分在其中。
主旋律在不停的離調,轉調,變調。
你甚至可以從傅調的音樂之中聽出來一絲絲無調性音樂的錯覺。
“這個音樂?”
坐在卡普斯汀邊上的那位學生徹底傻了,他也不知道現在究竟算不算是卡普斯汀的作品,還是說這個是傅調的作品。
而坐在另外一遍的石原廣美,則是徹底興奮了起來。
她死死地盯着傅調,不停地吞咽着口水,雙腿交錯扭曲。
“對,對,對,就是這樣!就應該是這樣!”
“這樣才帥啊!這個才是爵士作品之中,應該有的那一份不羁與自由!”
“這個,才是傅調的爵士與古典!”
看看能不能放視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