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p25-9,蝴蝶。
這一首作品并不長,正常而言這一首作品演湊出來的時間應該隻有1分鍾左右,算得上是肖邦的那些練習曲作品之中極爲罕見的那一批短小作品。
隻是這一首作品雖然看上去比較短小,似乎有點簡單,但是實際上并非如此,這一首作品在肖邦的所有作品之中都算的上是一批比較困難并且需要力量感的作品。
在衆人的視線之下,傅調在肖邦op25-8上并未停留許久,便直接從25-8,走到了25-9.
他的手指在鋼琴上輕微地掃過,一股極爲輕松并且帶着歡愉的鋼琴聲便從他的手中流淌而出。
如果有攝像頭拍攝到他現在正在演奏的手,你是完全可以看的出來,傅調的手幾乎完全貼着琴鍵,手臂的力量完全放松,讓手指帶着手臂前進。
而他手指在琴鍵上縱向的力量也并不明顯,隻是用指尖略微勾一下,聲音便直接從他的手中蹦出。
這一切就讓這一首作品變得如同玩具一般,你甚至感覺傅調的手完全沒有動靜,音樂就能從他的手中流出。
完全沒有任何的阻攔。
聽着這一切,甚至讓人感覺這一首作品好像非常簡單的樣子,不管是誰都可以彈。
但是……
隻要你自己曾經嘗試過這一首作品,你就能夠非常清晰地感受到完全不同的一點。
那就是這一首作品絕對不像是傅調現在所演奏的那麽輕松。
這種輕松的感覺并不是想要做就可以做出來的,而是你确确實實的要能夠完美的掌控這一首作品,才能夠表現出演奏時候的輕松。
而想要掌控這一首作品可不簡單,比你正常完全練會,能夠拿到舞台上演出都要困難許多。
舞台下的衆人看着傅調的演奏,腦袋裏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想什麽東西,隻是愣愣地看着。
肖邦的練習曲不愧是肖邦演奏者的試金石。
隻有真正能夠掌控肖邦練習曲的人,才算得上是頂級的一批肖邦演奏者。
隻不過還好,這一首作品的時間并不長,隻是短短的一分鍾。
這一分鍾給衆人的震撼遠比之前的所有作品強,但是還沒有達到最高潮。
等到傅調在肖邦練習曲Op25-9的最後一顆音落下,開始演奏肖邦Op25-10,肖邦八度練習曲的時候,衆人的腦子徹底炸懵了。
“啊?這個速度?”
“等等,這個操控感?”
“我沒有理解,等一下,他完全不累的嗎?”
“他這個手臂?”
“……”
雖然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說出什麽話來,但是現在看到傅調從肖邦的那一首蝴蝶結束的時候,依舊沒有任何停頓便進入肖邦的八度練習曲的時候,他們感覺自己傻了。
肖邦的八度練習曲說難度的話,其實并不算特别的困難,但是問題是這一首作品是八度練習曲。
八度練習曲,顧名思義,就是全都是八度的作品。
而八度練習曲有一個什麽樣的問題呢?
那就是……
酸。
八度練習曲最容易導緻的問題就是演奏者手臂的酸脹,疼痛。
你的手指是張開并且緊繃的狀态,并不如同之前的那些作品更多的注重音樂的跑動,因此你的手臂是需要完全繃緊的。
隻有這樣你才能夠讓你的音樂有質感,有力量。
手臂繃緊以一個極快的速度用力按下手下的鍵盤,一秒鍾甚至上下幾十幾百次,因此所有傅調側面的觀衆看着傅調的手臂,他們甚至看到了殘影。
傅調的手臂用力上下的時候,所導緻的殘影。
你根本看不清他究竟是怎麽按下手中的八度的,你隻是感覺面前的世界甚至有點模糊,而傅調就如同打字機一般叮叮叮地轟炸着手中的鋼琴。
從第一首作品到現在這一首八度練習曲,時間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分鍾了。
你不管是普通人,還是那些頂級的鋼琴家,正常而言在這個地方的時候應該累了,特别是在前面你演奏完一首蝴蝶的時候,你的手臂本身就已經産生了一絲絲的酸脹。
這個時候你最好的方式肯定是先擡起手放在鋼琴上,讓自己的情緒平穩一些後,經過思考,重新演奏手中的作品。
這樣不僅僅可以讓手臂得到一些休息,也能讓觀衆的情緒得到一些平穩。
隻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傅調他完全沒有任何的休息。
就如同一頭完全不知道疲憊的猛獸一般,直接将肖邦八度練習曲的音給砸了出來。
八度音無比的清晰,音樂诠釋的形象也完全符合衆人對于八度練習曲的想法,整台鋼琴在傅調的手下痛苦的轟鳴。
聽着這一切,衆人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說什麽好。
不知道應該說傅調年輕,還是應該說傅調的實力強大。
特别是那群老年人,那群年紀比較大的那群人。
他們看着傅調的演奏甚至産生了一絲絲羨慕的情緒。
這個,就是年輕人的生命力啊,如此旺盛的生命力,簡直讓人渴求。
很多人在這個時候已經懶得去思考什麽傅調的音樂如何如何,傅調已經在八度的時候,用足夠強大的實力還有生命力直接轟開了他們的防線,讓他們隻想攤在座位上,聽着傅調的演奏。
音樂性,表達完美。
技巧,沒有錯誤。
力量以及精力,充斥着年輕人的旺盛。
這不就是六邊形戰士嗎?這個還有什麽可以找到和傅調抗衡的嗎?
就算是最強的那一批人,比如說齊默爾曼還有阿格裏奇他們。
如果讓他們現在演奏傅調上半場的那些叙事曲之類的作品,他們可能還有一點點精力來演奏。
但是如果說,讓他們演奏傅調現在下半場這樣的練習曲馬拉松。
他們可能會比傅調演奏的肖邦感覺更加濃郁,甚至可能演奏出神級的現場。
但是他們絕對不可能擁有傅調這樣的精神勁,完全沒有任何的休息,直接從頭演奏到這邊。
他們必然在中間肯定是要名義上醞釀一下情緒,實際上休息一下手指的。
一想到這個,很多人就不由得無奈相視一笑。
這個力量還有實力,是不是有些犯規了?
趙成珍的臉也不由得變得暗淡。
他想了一下他自己的實力。
如果讓他演奏肖邦的練習曲他是沒有任何問題的,畢竟他作爲一名肖邦國際鋼琴比賽獲獎者,他演奏的實力并不差勁,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年輕人演奏肖邦之中的第二名。
但是,如果說讓他和傅調現在這樣的诠釋的話。
他想了想……
他做不到。
并不僅僅隻是因爲他诠釋的實力不夠,就算他努力努力,能夠達到傅調肖邦練習曲的實力,可是他也沒有辦法像傅調演奏的這樣輕松寫意。
這個輕松寫意是隻有在音樂會現場才能夠看到的,你從錄音中完全聽不出來的。
這也讓傅調這樣的演奏,變得更加珍貴。
“傅的這個實力……”
巴黎高等音樂學院的人看了一眼趙成珍,猶豫了片刻,這才開口道:“實力真的非常不錯,年輕人之中大概是沒有多少敵手的吧?”
“嗯,差不多30歲左右是沒有對手的,四十歲左右郎良月他還可以,不過郎良月的肖邦演奏的真的是一言難盡,所以如果單純讨論肖邦,傅的實力,五十歲之下應該無人可擋。”
“再往上的就是一些老人了,他們雖然在肖邦上的實力可能比傅調強一些,但是他們的體力已經跟不上他們的演奏了,有點可惜……”
邊上有一人小聲道,看着傅調略微有些不太甘心,絞盡腦汁地去思考去想還有誰能夠打敗傅調。
隻是越想,他越感覺傅調現在的強大。
他是真的想不出來在差不多的年紀,還有誰能夠錘赢現在的傅調。
甚至就往上加了二十年,都很少有那樣的人才。
另外一人看着傅調,不由得有點焦慮。
“話說,明年六七月份的時候,全歐洲音樂學院交流大賽,如果德奧學派完全不要臉讓傅調上的話,我們法蘭西樂派怎麽辦?隻能送死嗎?”
“怎麽可能?”
有人嗤笑一聲,打斷了他的話。
“德奧樂派會不會這麽不要臉還是另外一說,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明年六月份的時候,傅他應該專注于音樂節的演奏,他根本不會有時間去關注全歐音樂學院交流大賽的,這太掉價了。”
“是啊,如果傅調真的不會去參加就好了……”
衆人看着傅調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好,隻能小聲讨論了幾句後,便閉上了嘴。
全歐音樂學院交流大賽是歐洲音樂學院内部的一個交流,也是德奧樂派,法蘭西樂派,以及俄羅斯樂派三個樂派相互碰撞,看看誰培養的學生最強的比賽。
當然,漂亮國的一些人來參加,不過他們并不重視,基本上都是過來送的,所以這個可以算得上是三大樂派的交流。
有人在那邊糾結傅調會不會選擇用成名大鋼琴家的身份去捶那群普通的小朋友,讓他們見識一下社會的險惡,與此同時還炫耀一下德奧樂派的強大實力。
不過有人則覺得傅調不會去,畢竟每年的六月份到九月份,這個時候是全歐洲各個地方舉行夏季節日的時候,也是整個歐洲最熱鬧的時候。
各個地方都有頂級的音樂節等待着大佬去參加。
例如德意志魯爾區的音樂家,這個音樂節上能夠參加的選手,基本上就是全球最牛逼的那一群人。
比如說巴倫博伊姆,波利尼,齊默爾曼,阿格裏奇,哈梅林,基辛……
那些享譽全球的人都會聚集于魯爾區,參加這一場魯爾區鋼琴節。
與此同時,不僅僅隻有魯爾區鋼琴節這一個節日,還有其他的許許多多其他的節日。
例如柏林森林音樂節,邀請柏林愛樂坐鎮的頂級音樂節。
還有西班牙巴塞羅那音樂節。
每年的六月份到九月份,也是音樂家最爲活躍的一段時間,不像是現在冬季,最爲活躍的音樂家便是傅調這類人。
可能會有人好奇,爲什麽這些音樂節不請郎良月來參加?他不算是全球最頂級的鋼琴家嗎?
其實原因很簡單……
請不起。
拜托,這些音樂節也是有自己的預算在裏面的好嗎?他們不會毫無限制地請全球頂級的鋼琴家,特别是這些成名的鋼琴家,請他們都是要花錢的。
之前在維也納有一場維也納金色大廳百年音樂盛典,慶祝金色大廳成立一百年,幾乎所有的音樂家都被邀請過去參加了,唯一一個沒有被邀請的就是郎良月。
因爲太特麽貴了!請郎良月一個人的價格,足以請人家兩三個樂團都還綽綽有餘。
也就是财大氣粗的慕尼黑廣播樂團那邊有錢,能夠給郎良月花錢,這才讓郎良月同意來維也納金色大廳慶祝其百年生日。
全球能夠做到像郎良月這種等級的……
沒有一個。
如果單純讨論音樂家的商業價值,他就是全球第一。
而傅調現在同樣展現了這樣商業價值的可能性。
開場就将所有票全部銷售完畢,這種實力真的恐怖,。
法蘭西樂派的那群人現在看着傅調,就希望一點。
那就是傅調覺得自己和普通音樂學生的實力不同了,以及他和德奧學派的關系不怎麽樣,并不想要爲德奧學派添磚加瓦,以及……
傅調可能會被音樂節邀請,代表某個城市參加音樂節。
這樣傅調就不會和他們競争一個沒用的,普通的比賽冠軍了。
畢竟他們這邊今年出了一個領頭人趙成珍,很有可能拿下冠軍的。
不過他們所想的一切,傅調現在完全都沒有一個具體的概念。
他不知道什麽所謂的歐洲音樂學院交流大賽,也不知道什麽音樂節邀請。
他現在隻想要将自己手中的作品诠釋完成。
肖邦的八度練習曲結束之後,便是肖邦的那一曲冬風。
傅調的冬風真的沒有什麽好說的,隻是開頭的幾顆最簡單的音落下的瞬間,衆人雞皮疙瘩就起來了。
他對于音樂的控制性簡直可以算得上是超神,無比的恐怖,讓人震撼的恐怖。
就算是單音也是一樣的。
有一句話叫做,越小的地方,你越能看見彼此之間的差距。
就比如說肖邦的冬風這一首作品,十幾個人演奏相同的開頭,就隻有那麽幾顆音,你就算是初學者你也會的幾顆音。
但是牛逼的人演奏出來的感覺,和普通人演奏出來的感覺,就是完全不一樣。
并不是琴的原因,隻是因爲水平技術不達标。
有些人演奏出來的冬風,聽上去就感覺幹癟,枯槁,沒有生命活力。
可能在某個方面很對,但是總感覺缺了一些什麽。
而有些人演奏出來的冬風,則是張狂,充斥着力量,擁有着與一切生物對抗的不屈。
可能也對,但是也是奇怪。
每個人對于冬風理解都是不同的,在這個最簡單的幾顆音上表達出來的感覺也是完全不同。
而傅調,便是那海上的冬風。
狂風卷積着波濤,幾乎将船掀翻的冬風。
力量在衆人的耳邊轟鳴,即便所有人都坐在音樂廳的椅子上,音樂廳周圍也沒有任何海,可是他們就是莫名其妙地感覺到了一陣搖晃以及害怕。
就好像這間音樂廳随時會破損,他們會随着音樂廳一起跌入大海一般。
内心不由得湧現出一絲絲的恐懼。
而這一切隻是一個簡單的開頭,就好像前後完全相連一般,傅調的冬風結束後,那Op25-12,也就是肖邦25号練習曲的最後一首,大海則是徹底轟翻了衆人對于大海的想象。
冬風的威力還沒有過去,依舊有人沉浸在冬風之中無法自拔的時候,這大海就如同神迹降臨一般出現在衆人面前,将衆人所依賴的安全感完全扯碎,将他們抛入大海之中。
傅調的力量正不停地向着手中奔湧,将這一首大海的力量不停地向着前方推擠。
所有人現在聽着傅調的音樂,甚至不由得從心中湧出一陣迷茫以及害怕。
他們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怎麽做,他們感覺自己就如同被抛棄入大海的水手一般,即便想要在大海中掙紮,可是也沒有辦法抵抗大海的力量。
音樂之中的力量以及大海的威力讓他們甚至有一種無法呼吸的痛苦。
但是在這力量之後的美感,卻讓他們又有一些欲罷不能。
這就是傅調的魅力,這便是傅調的所特有的肖邦音樂。
屋内無比安靜,隻有傅調的演奏聲。
在演奏聲之下,則是衆人盡力屏住呼吸,不讓那奔湧而來的音樂美感淹沒他們鼻孔的努力。
真的太強了,強大到讓人難以呼吸。
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用什麽樣的方式去形容傅調的演奏,隻能默默地坐在那邊,聆聽着傅調的演奏。
波浪一層接着一層地向着衆人湧來,在衆人幾乎窒息的邊緣,傅調若有所感,将他們送入海邊。
猶如浪花舔舐着他們交心一般,給予了最後一層波濤後,緩緩離去。
至此,傅調的音樂會下半場,肖邦練習曲集。
完全結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