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恐,慌亂,迷茫。
所有的美好在傅調的手下被輕而易舉地打碎,扯斷。
不知從何而來的異族人率領着自己的部衆,肆意地屠殺着之前所聽到的美好。
恐懼以及驚慌在傅調的手中蔓延開來,鋪滿整個音樂廳。
幾乎所有人聽到傅調手指砸下的那一刻,神經全部都緊張,崩緊了起來,特别是正坐在那邊的那群巴黎高等音樂學院的衆人。
這個地方的轉折……太漂亮了!
趙成珍牙齒緊鎖,用力握拳,狠狠地砸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讓自己的情緒變得不要那麽激動。
他難以置信地看着傅調的演奏,聽着傅調音樂之中的那一股恐怖與黑暗,心中的澎湃根本不能自已。
“這個傅彈的……”
邊上的另外一位法蘭西樂派的老師不由得咬緊牙關,低聲擠出一句話,看着傅調難以言喻地開口道。
“他怎麽彈的,這麽強悍?爲什麽音樂之中的表現力這麽強?”
所有人面前都仿佛出現了畫面。
異族人,外人,突然出現,向着在這片家園上生活的人亮起了他們的刀劍,想要吞噬他們的家園,想要剝脫他們所擁有的一切!
不安,難以呼吸,衆人的目光猛地凝起,他們感覺到了恐懼。
世間最悲劇,莫過于将美好掰碎在你面前。
之前的那股美好,在此時此刻,被傅調徹底摧毀,連綿不絕的不和諧音,狂野的對着衆人進攻!
沒有能力反抗,他們将所有的反抗力量全部送出,可是根本沒有辦法阻擋那些人的一分一毫。
刀劍,即将向着他們的頭上砍去。
明明隻是聽着音樂,周圍也全部都是同樣的聽衆,完全沒有任何的危險存在。
可是他們之中的許多人明确地感受到了自己寒毛的聳起。
甚至脊柱處都感覺到了涼意,就真的如同大難臨頭了一般。
沒有辦法逃離的恐懼積壓着他們的心髒,甚至讓人呼吸都沒有辦法喘過來氣。
這個水平實力……
衆人相互看着彼此,一時間有點茫然。
這個水平實力強大到他們都有點不太确定傅調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層次。
這個音樂之中的畫面感,那一股壓迫感,絕望感,你甚至感覺自己并不是在聽音樂會,而是在看一場電影,或者話劇。
舞台上的人用力地向他們表演着劇中的一切,而你能夠清晰地從他們的表演之中感受到他們所爲之痛苦的根源。
面對死亡的無能爲力。
他們的面前甚至出現了許多其他類似的場景。
例如海盜劫掠,又或者是大船爆炸。
這一切都在傅調的诠釋之下變得格外逼真,讓人根本沒有辦法将自己的注意力從中脫離而出。
明明是那麽深沉的作品,傅調卻能在诠釋這一首作品的時候,将其變得那麽的唯美。
果然,這個就是肖邦國際鋼琴比賽大賽的冠軍,年輕一代之中的最強者。
或許……已經并不僅僅隻是年輕一代的最強者。
傅調的強大已經繼續往下衍生,可能已經到四十歲之下的最強者。
即便傅調現在才二十歲不到。
年輕的相貌,沉穩淡然的性格,以及超越年齡的技術,這三個似乎完全無法拼湊在一起特點,居然能夠在傅調的身上進行完美的融合。
這種融合的感覺甚至讓正坐在舞台下的衆人産生了一絲絲抽離。
總感覺他們的前半輩子可能已經活到了狗身上,彈奏肖邦居然還沒有一個後代強。
而他們現在能夠超過傅調的最大可能,可能便也隻有他們的教學能力了。
他們能夠很清晰地發現傅調在演奏上出現的可以進步的點,知道怎麽讓傅調再進步一些,但是讓他們自己去彈,反而可能彈不出那麽好的效果出來。
畢竟除了那些真正的教學大師之外,如果能夠走表演這行業走的順順當當的,在世界舞台上發光發熱,誰會選擇當一位普普通通的教師在大學裏面混吃等死?
所以他們看着傅調表現出來的強大實力,一時間不知道應該用什麽樣的表情去面對。
他們隻能轉過頭看着身邊略顯激動的趙成珍,用帶着一絲同情的表情看着他。
趙成珍……
真的太慘了!
他的實力明明也那麽強,居然在比賽的時候碰到傅調這樣的怪物,錯失了肖邦國際鋼琴比賽的冠軍。
趙成珍很明顯也注意到周圍人同情的表情,臉瞬間變得漲紅,想要生氣又生不出什麽氣來,隻能不安地扭了扭自己的屁股,讓自己擺脫衆人的視線。
舞台上傅調依舊在渲染那一份恐懼,隻不過很快,這一段的内容便得到了終止。
在衆人的視線之下,傅調的手逐漸放緩,音樂聲也變得不再躁動。
在這音樂之下,時間就好像暫停了一般,那些極爲迅猛的刀劍也停住。
而如同祈禱一般的聲音響起,樂句幾乎得到了停滞。
“上蒼,我祈禱,我願意以全城之人的性命,換以大洪水,毀滅這一切,讓那群侵害我等家鄉之人,全部葬生于此!”
“允!”
奇迹還沒有出現,一切再次回複之前的模樣,刀劍在那群無力反抗的人身上砍去!
主題,在此刻被瘋狂的緊縮,不安的情緒如野草般增漲,絕望,如飓風一般襲來。
所有的一切,都将被這一股絕望所侵蝕之時,傅調的手猛地一頓,做了一個特别誇張的處理,把所有人的心猛地一揪。
随後,一個極爲強烈的不和諧音程出現。
奇迹,再次出現,洪水落下,将整個城市淹沒,所有的一切罪惡都被掩埋。
一切的一切,全部消散不見。
寂靜與悲哀的挽歌,進行着最後尾聲的結束。
傅調緩緩吐出一口氣,等最後一顆音結束後,将手緩緩地從鋼琴上擡起。
舞台下的衆人總感覺自己的呼吸有那麽一絲絲局促。
明明音樂已經結束了,卻好像還有一個後續一般。
心髒被揪的生疼,甚至有着一絲絲喘不過氣來。
在傅調的诠釋下,這一首肖邦第二叙事曲之中的那份生死之間的交界寫的格外分明,就如同他真正的見識過了生死一般。
這種感覺讓人很難用語言去描述,他們看着傅調甚至完全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應該說什麽好。
是應該直接鼓掌嗎?
好像不對,現在連中場休息都沒有,隻是一個短暫的音樂間隙,等待着從第二鋼琴叙事曲走到第三鋼琴叙事曲,還沒有到鼓掌的時候。
那麽不鼓掌呢?
面對傅調演奏的内容,他們總感覺不鼓掌好像侮辱了什麽。
這讓他們的心中變得無比糾結,不知如何是好。
但是傅調并沒有想特别多,他隻是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後,清了清自己的嗓子,讓自己舒服一些,便準備開始肖邦第三鋼琴叙事曲的演奏。
此時此刻正坐在遠處的何深看着傅調,表情卻極爲的複雜。
趙紫彤擡起頭看着何深的側臉,已經極爲熟悉何深情緒的她不由得開口問道:“怎麽了嘛?深?”
“沒什麽,就是感覺……長江後浪推前浪。”
何深微微搖頭,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說什麽好。
如何去找到屬于自己肖邦的感覺還是他教給傅調的,甚至距離他教傅調的時間都沒有過上一年。
結果現在傅調所展現出來的實力,在肖邦上已經不弱于他。
甚至這個還是他自己給自己臉上貼金的話。
如果不去貼金,實話實說的話……
何深甚至感覺傅調現在的肖邦已經超過了他許多,達到了全球一流的水平。
在華國内可能也是前三,乃至于第一第二的水平。
如果那位兩千年的肖賽冠軍現在還能夠保持水平,經常沒事就彈出暴擊等級的肖邦的話。
如果他彈不出來暴擊,那麽他可能反而會被傅調直接給碾壓過去,沒有任何的懸念。
就剛剛傅調演奏的第一鋼琴叙事曲,第二鋼琴叙事曲,就隻是這兩首叙事曲,何深就能非常确定這一點。
傅調的實力,特别是肖邦上的實力,已經達到了一個幾乎非人的水平。
這個水平還在不停的往前進步,并且進步的速度飛快。
甚至如果說和排名全球最頂級的那幾個,比如說齊默爾曼,阿格裏奇等人比一比他們的肖邦的話,傅調也就差那麽一絲絲的距離。
就是那一層膜。
戳破了,傅調在肖邦上的将直接成爲全球的頂流。
就目前傅調所展現出來的肖邦,特别是剛剛的叙事曲,已經真的有一點點齊默爾曼當年封神的叙事曲味道在其中。
而重點是傅調和齊默爾曼并不是同一個方向的演奏者,傅調有着他自己的方向在其中。
那麽傅調成功突破那一層膜,用肖邦的四首叙事曲封神,他所演奏出來的音樂将會有什麽樣的感覺呢?
何深并不知道,但是他已經有了一點點的預想。
他感覺……
傅調在之後所能夠表現出來的東西,比他想象的,還要更加豐富,更加強大,更加能夠讓人深思,細細琢磨其中的滋味。
何深在衆人咳嗽修整的期間,突然開口道:“趙紫彤……”
“嗯?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你覺得……我需要不需要繼續磨練一下自己的技巧?”
何深看着正坐在舞台上的傅調,内心的情緒有感而發,緩緩道:“作爲老師,我總不能被我的學生比下去了吧?不管怎麽說,我的肖邦,之前在全國範圍内,不說前三,也是有前五的實力在的,全球也是排得上号的那一批人,你說……我要不要繼續修煉?”
“看你咯~”趙紫彤抱着何深的胳膊,小聲道:“你想怎麽樣都行,反正我們也不會因爲你從教授變成繼續去學習而變得貧困,一切都還有我呢~”
“……”
何深原本奮鬥的氣焰突然一窒息,不由得苦着臉道:“爲什麽聽着你的話,我總感覺我像是一個吃軟飯的了?”
“欸?難道你不是嗎?好吧……不是就不是吧,不管你什麽樣,我都喜歡你!”
“我……”
何深與趙紫彤在台下撒着狗糧完全沒有影響到正在舞台上的傅調。
他也沒有找到何深倆人。
他稍微哦修整片刻後,便将自己的手放在鍵盤之上,将自己的心沉浸下來,進入肖邦第三鋼琴叙事曲。
這一首作品是傅調剛剛過來後,便直接演奏的一首作品。
在當時,傅調對于這一首作品的诠釋隻是最簡單的用技術以及音樂性碾壓過去,對于肖邦的一切傅調隻是用類似的柔美去表達代替。
現在傅調回想起來自己之前的演奏,确确實實地感受到了一絲絲的不同。
自己之前的演奏就好像小孩子拿着大鐵錘去打怪,音樂之中許多的細節他都沒有展現出來,隻是胡亂的用力量去打破評委對于這一首作品的想象。
現在看來,自己之前彈奏的版本是真的差,甚至不如自己當時第二輪時候演奏的第一鋼琴叙事曲的水平。
還是那句話,肖邦隻是一個殼子,你怎麽诠釋其實都無所謂,但是必須要有肖邦的那個外殼在。
這一層外殼是收攏住你音樂表達的存在,讓你音樂表達的方向向着一個地方使力,讓你用七八分的力展現出八九分的表現的。
而他之前就好像用十分的力表現出了七八分的水平。
可能分數上差距并不多,但是實際上聽着感覺就差了太多太多。
因此,傅調深深地吸了一口,目光逐漸變得認真起來。
洗刷自己黑曆史的機會,到了!
雖然說可能并沒有多少人有自己當時預選賽的錄像,知道自己當時演奏的什麽樣。
但是……
黑曆史就是黑曆史!
回頭别人說起來的時候,絕對不會說自己其他什麽都好,就是肖邦第三鋼琴叙事曲彈的特别垃圾特别差就是了。
傅調咧嘴無聲地笑了笑,肖邦第三鋼琴叙事曲之中的一切信息全部都出現在他的腦中。
肖邦四十七号,降A大調第三叙事曲。
Chopin Ballade No.3 in A-flat Major Op.47
四個降号,6/8拍
Allegretto小快闆。
因此,作爲這一首作品的開頭,自己應該這樣去诠釋。
當……
傅調手指緩緩按下,并沒有就這樣拿起,而是繼續,借着胳膊的力量,微微上提,然後憑借着手臂的重力,再次下壓。
當……
作爲擊弦樂器的鋼琴,明明很難表現出弦樂那種纏綿的感覺,但是不知道爲何,在此時此刻,在傅調的演奏之下,他所表現出來的鋼琴聲音卻如同弦樂一般,無比柔和的樂句線條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在第一小節,當右手的句子走到一半的時候,左手緩緩進入。
同樣的柔和,同樣的細語,如兩位戀人之間的對話。
這個聲音出來的一瞬間,所有人頭皮都不由得有點發麻。
這個音樂的感覺簡直離譜。
相比較之前的那兩手叙事曲,他完全脫離了之前叙事曲之間的苦大仇深,家仇國恨,而是逐漸走向另外一個方向。
變得充斥着少男少女之間的那種甜蜜的氣息。
何深聽着感覺自己頭都炸了,他甚至看着自己身邊的趙紫彤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明明倆人在一起可能都有好幾年了,加上倆人認識的時間,足足二十多年,但是不知道爲何,聽着傅調的音樂,看着身邊的趙紫彤,他居然莫名其妙地又感覺到了戀愛的感覺。
而趙紫彤就更加沒有抵抗力,她直接倚靠在何深的胳膊上,輕輕地揉蹭着,如同小貓咪一般。
不僅僅是他們倆,他們倆甚至都算比較好的那一批了。
重點是那些老夫老妻。
許多可能已經七八十歲,八九十歲的老夫老妻居然聽着傅調的音樂,心中同樣産生了一絲絲的漣漪,回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與身邊人的經曆,臉上那股笑容根本沒有辦法止住。
甚至有一些比較開放的法蘭西老人,直接在傅調的音樂會上,悄咪咪地親吻着自己身邊的那位陪伴了自己半生的人。
不太開放的,則是用力握着身邊人的手,目光交錯,充滿愛意。
至于那些單身貴族……
他們隻能雙手相握,感覺着掌心的溫度,面露無奈。
他們明明不怎麽想要談戀愛,可是莫名其妙地,卻在傅調的音樂之下感受到了那種戀愛的香甜味。
呸,不是,應該是酸臭味!
他們的視線甚至不住地向着周圍飄去,寄希望于自己身邊能夠找到一個同樣單身的異性聽衆。
隻是可惜,單身的異性聽衆并沒有那麽多,在現場的,坐的比較近的,絕大多數都是同性。
可是有些時候,同性也不是不行?
在溢滿春天氣息的音樂下,以及衆人目光之中的溫柔中,一個極富特色的樂句,緩緩展開。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一股甜蜜,那一股溫柔。
就連沒有對象的人,也在傅調的音樂感覺到這一股音樂的特色。
就如自己的侶伴用雙手,撫摸着自己。
正如同……
肖邦第二叙事曲中,作爲對比樂段的“西西裏舞”主題一樣。
求求月票喵,感覺月末可能到不了1000月票了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