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車站雖然很亂，到處都是各種各樣不同深淺的黑人以及小偷，但是說真的，巴黎設計整體的藝術感還是非常強烈，如果沒有那麽多黑人以及小偷的話，這個車站真的非常漂亮。
裏面的設施看上去也十分的現代，與歐洲整體的傳統感覺有一個非常明顯的區别。
傅調三人向着遠處傳來鋼琴聲音的地方走去，還沒有走多遠便看到了一架立式鋼琴放在扶手邊上，一群人圍繞在那邊笑着看着正坐在琴凳上那人的演奏。
等三人走上樓梯，來到鋼琴所在的那一層後，這裏的一切便顯得更爲的清晰。
這是一台并不清楚型号的雅馬哈立式鋼琴，在鋼琴的上面放着一個很明顯的紙泡沫牌，上面寫着“A VOUS DE JOUER”的字樣。
“這是什麽意思？”傅調看向身邊的兩人。
邊上那位女生還沒有說什麽，趙成珍便直接開口解釋道：“直接翻譯爲由你決定，不過正常來說，我們都會翻譯成輪到你了，到你上場了，放在這邊的意思就是随便演奏，不用在意什麽。”
“嗯……”
傅調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繼續看向面前那位正在演奏的路人。
這個路人似乎還是一位職業的鋼琴家，就從傅調以及趙成珍兩人的視角看過去，這個人手上針對鋼琴的力度感非常強，很明顯他對于鋼琴演奏有過專業的訓練，而并非是普通彈得好的路人。
其實不從這個人的手去看，隻是從這個人演奏的感覺去聽，你也能發現他的水平實力非常不錯。
首先是他音色非常的細膩，音樂之中樂句的起承轉合在這個場合以及這個這個鋼琴上居然也能同樣演奏的十分到位，你能夠清晰地聽到他對于音樂的所有想法，知道他想要用音樂表達什麽。
其次，音樂之中很多地方跑動他的手就如同平行靜止一般浮在鋼琴上方，每一顆音落下的感覺都非常的清晰，顆粒感十足。
這個顆粒感以及手指的跑動可就許許多多普通的練習者練習數年都不一定能夠達到的，很多人手指跑動的時候甚至會帶動手臂上下飛舞，看似沒有什麽區别，兩者同樣可以讓音樂跑起來，但是實際上差别可大了。
可能就是你手臂上下輕微得一個飛舞，你手中得音樂就會出現一些顫抖，讓音樂整體感覺得到破壞。
外行人沒有什麽感覺，内行人一聽就能聽的出來。
而無數細節上的深究，便是職業鋼琴家之所以是鋼琴家，甚至成爲大師級别的人物，而不是普通音樂愛好者的主要原因。
伴随着最後幾個和弦的落下，正坐在琴凳上的那位鋼琴家手臂一揮，周圍路人的掌聲瞬間響起，衆人立刻對着他高聲叫好道。
“Bravo！”
“彈的不錯！”
“厲害！”
“……”
雖然可能相比較在音樂廳之中花錢聽的演奏還是有許多的差距，但是在這個場合，這個街頭的鋼琴上，你能夠彈便已經非常不錯了，就算彈的比較拉，觀衆也會非常配合地給你鼓掌，支持你的演奏。
傅調以及趙成珍兩個人同樣給這位演奏者鼓掌支持，配合着周圍的那群觀衆一起吆喝了幾句，叫的那位演奏者都有了一些不好意思，憨笑着撓了撓自己的頭，走到了一邊，将位置讓了出來。
畢竟這個不是他的鋼琴，在此之前他已經彈了許久，總得讓其他人彈一彈。
如果實在沒有人的話，他才會繼續上去。
周圍衆人相互看了看，并沒有任何人動彈，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位老人上去彈了一個類似于小星星的作品，彈得很簡單，但是也同樣赢得了觀衆的鼓勵性好評。
看着這一切，傅調不由得笑着道：“感覺不管誰上，受歡迎的程度可能都差不多，并不會有特别多的變化。”
“但是觀衆肯定能感覺到前面一個演奏的和後面一個演奏的人實力上的差距，如果好的話，他們會喊的更加激動的。”
趙成珍說着說着不由得笑了起來，随後忍住笑容，往前走了兩步後轉身看着傅調，表情認真地開口道。
“所以，要不要再來一次？和我再比一次？這一次我們就不來一些古典作品，古典作品之中的細節太多，在這個舞台以及這一台鋼琴上表現不出來，所以，我們就來比比看即興作品，流行作品，以及現代的一些作品？”
“你确定嗎？”傅調确認道。
“确定！”
“既然你确定，那就沒有問題。”
傅調點頭，沒有任何的猶豫。
對于他而言，臨時演奏鋼琴并不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就算不用古典也是一樣。
趙成珍則是非常高興地聽到了傅調的同意，他轉頭看着鋼琴，不由得松了一口氣，笑着道。
“你同意那就好，既然如此，那麽就還是我先上，和之前在肖邦國際鋼琴比賽一樣？還是說，你想要先上？”
“我都行，你決定。”
“那麽就我先上吧。”
趙成珍話音沒有落下，他便已經轉身向着鋼琴走去，身形非常的潇灑。
邊上那位跟着傅調從布魯塞爾來的妹子則是兩眼發光地看着趙成珍。
對于她而言，傅調是神，而趙成珍，則是偶像。
能夠看到偶像和神的對決，這種感覺真的是太棒了。
雖然感覺偶像可能幹不掉神，會被神給輕而易舉地碾壓過去，但是……
這種如同堂吉诃德一般向着風車沖鋒的騎士，簡直太帥了！
“趙！加油！”
她看着趙成珍坐到了琴凳上，不由激動地叫了起來。
而趙成珍則是非常優雅對着回頭對着她輕輕笑了一下，随後将自己的手擡起。
并沒有如同音樂廳那般，擡手便讓所有人安靜，不過周圍正在圍觀的衆人則是無比好奇地看着他，倒也安靜了許多。
趙成珍對于這些嘈雜不以爲意。
在外面街頭演奏就是這樣，相比較在音樂廳内安靜的環境内心靈的交流，在這種大環境下更多的則是自己和自己的交流。
在這種情況下，你如果去演奏一些特别慢的作品，就比如說剛剛那個老奶奶演奏的不知道什麽名字，但是聽上去有點像是小星星的兒歌，拿這種作品去吸引其他人，和傅調打正面，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大家都很忙的，來這個車站裏面聽街頭鋼琴的，基本上都是趕車的人。
這群人不去找個餐館吃飯或者玩手機，過來聽你彈鋼琴可不是爲了享受，而是爲了尋找一個樂子，一個可以放松的地方。
所以你根本不可能去彈一些特别慢的作品。
而那些快的作品，比如說肖邦的部分作品，那些作品的織體比較單薄，在這種空間裏完全沒有辦法展現出肖邦音樂的美感，你也同樣不能選擇。
在這個地方最優選擇是演奏一些衆人耳熟能詳，并且輕快的作品。
其次便是純炫技類型的作品。
因此趙成珍并沒有過多的猶豫，直接開始炫技。
說到底，他好歹也是拿了一大堆冠軍的人，就算實力可能打不過第一梯隊的那群混蛋，但是他也并不差勁。
特别是他從比賽結束後并沒有參與巡演，而是直接轉頭跑到了學校裏找老師繼續練習，和老師分析自己的弱點以及傅調的長處，不停地學習分析。
經過這麽久的努力，他還就真的不相信自己打不過傅調！
他看着周圍稍微想了想，手指立刻砸下。
轟！
和弦巨大的轟鳴聲直接震碎了衆人的遐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他的身上。
沒有任何人能夠想到鋼琴居然能夠發出這麽大的轟鳴聲。
特别是和之前的兩個人對比。
不管是那位老奶奶，還是之前上場的那位職業鋼琴家，他們彈的聲音都沒有趙成珍彈的響。
如果隻是響其實也就罷了，畢竟小孩子砸琴嘛，誰不會砸啊。
可是在響的同時，趙成珍給自己的和弦上編配了許多許多旋律線條，以及構建一個非常厚重的音樂織體。
他的鋼琴聲音不僅僅隻是響，還十分沉重，連綿，如同群山一般矗立在衆人的面面前。
這種感覺瞬間吸引了許多正無所事事的觀衆向着他的位置走來。
傅調聽着趙成珍的演奏眼睛也不由得微微一亮，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這個感覺還不錯，雖然說他演奏的這一首作品的旋律比較薄弱，或者說完全沒有任何旋律的感覺，但是他對于音樂織體的把控實力還是不錯的，整體的編配也不是按照普通的鋼琴編配，而是有點類似于樂隊或者說是……管風琴的感覺去編配？”
傅調看着趙成珍随口評價道。
很明顯趙成珍現在的水平又有了一點點的精進。
這個精進并不是對于肖邦的理解上的，而是在他的手指技巧上。
他對于和弦的技巧把控似乎更爲的娴熟了一些，操控和弦诠釋主旋律方面做的非常不錯。
就是可惜他現在即興的這個主旋律幾乎等同于沒有，所以即便手中和弦按的非常不錯，能夠吸引一些觀衆，如果他隻有這些東西的話，他可能也就僅限于此了。
就在傅調身邊不遠處，那位才結束演奏沒多久的可能性職業鋼琴家，他此時此刻也不由得愣住。
其他人可能并不知道趙成珍是誰，可是他知道啊，他對于趙成珍可熟悉了。
正如同傅調身邊那位布魯塞爾皇家音樂學院的學生一樣，他是巴黎高等音樂學院的學生，他是過來玩的。
嚴格算下來，他還是趙成珍的學長，他入學要比趙成珍早一點。
隻是，他辛辛苦苦許久才勉強畢業，而就在他剛剛畢業的那一年，趙成珍進來。
并且他剛剛進來就實現了幾連跳，後面也就隻是普通的在音樂學院裏面挂名，實際上隻是跟着那位老師單獨學習。
看着自己和趙成珍的對比，他對于這個名義上的學弟非常羨慕以及崇敬。
現在看到趙成珍來了之後，聽着趙成珍的演奏，他感覺自己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隻不過……
他的腦中不由得産生了一絲絲的好奇。
就是之前趙成珍對着側面一個人笑了一下，那個人是誰？趙成珍在學校裏是典型的不怎麽笑來着……
他一邊聽着趙成珍的演奏，一邊将自己的視線向着側面望去，随後望見一個他完全沒有想到的人。
“等等？這是……迪奧·傅？”
他看着傅調瞳孔不由得睜大，随後咽了一口口水。
如果說趙成珍是他最爲羨慕以及憧憬的人，他希望自己能夠達到趙成珍的水平。
那麽傅調就是他這輩子可望而不可及的人了。
趙成珍那麽牛逼的存在，在學校裏呼風喚雨，幾乎是整個學校裏面最爲明星的學生，被譽爲法蘭西樂派的接班人，幾乎所有人都向往着自己能夠成爲趙成珍這樣的選手。
結果這樣的選手在那種全球頂級不限制年齡的比賽上失利也就算了，在特别偏向于年輕人的肖邦國際鋼琴比賽，居然輸給了傅調這樣的人。
而傅調在此之前是沒有任何特别響亮的名聲的，甚至在比賽之前的盤口上，傅調奪冠的賠率都特别高，也就是說幾乎沒有人相信傅調能夠奪冠。
也就是後面傅調第一輪拿到了第三，第二輪走到了第二，第三輪拿到了第一，這才将他的賠率拉低了不少，成爲賠率最低的幾個人之一。
能夠力壓自己偶像的存在，肖邦國際鋼琴比賽的冠軍。
他居然和趙成珍出現在同一個現場？
按照之前那群記者的發言，傅調好像和趙成珍是有那麽一點點矛盾的那種，倆人應該會很容易打起架來吧？
居然倆人不僅沒有打架，反而好像好的和好兄弟似的？相互交流。
看着傅調摸索着自己下巴盯着趙成珍演奏的模樣，那位鋼琴家不由這麽想到。
不過很快，他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因爲趙成珍現在這個樣子，并不像是簡單的交流，他在拼勁實力地去演奏。
剛剛還是複雜的和弦編配，等到他的主題重複了兩次他，他開始将其進行變奏，變奏成一個更爲複雜的變奏曲。
從一開始有點類似于勃拉姆斯的和弦排布，他将其進行變化，演奏的有點類似于貝多芬的那種古典與浪漫的奏鳴曲風格。
伴随着和弦的變化以及主旋律的複雜化，他讓自己音樂之中純粹的柱式和弦變得越來越少，添加了更多更爲複雜的延留和弦分解以及變化。
與此同時，他手中的主旋律也終于有了一點點旋律的模樣。
不知道是不是特别想要在傅調面前展現自己的實力，他故意将很多比較簡單的演奏變得格外複雜。
他的手指在鋼琴上的輪轉幾乎都沒有停下來過，無數快闆之中三十二乃至于六十四分音符在鍵盤上飄過，手指與鍵盤那劈裏啪啦的聲音讓人感覺鋼琴随時可能會被他給玩壞。
周圍的觀衆也在這個時候發出了哇哦的聲響，很多人看着他，眼睛不由得發亮了起來，捂着嘴小聲交流。
“這個感覺不錯欸！”
“你看他的手，彈的好快！”
“不僅僅快，還好響！”
“雖然聽不懂這一首作品是哪一首作品，但是感覺非常厲害啊。”
“你聽過這一首作品嘛？我真的很好奇這一首作品的名字叫做什麽，我想要回家聽聽看。”
“好厲害。”
“……”
衆人的小聲竊竊私語完全沒有影響到趙成珍的演奏，相反，他的耳朵中聽到了衆人的聲音，嘴角的笑容更爲的狂放。
街頭鋼琴和舞台鋼琴是不一樣的，街頭鋼琴最重要的就是炫技，聽上去感覺厲害就行。
如果太過于注重音樂之中的音樂性。
那麽……
必輸無疑！
他的目光不由得看向正認真聽着音樂的傅調。
說實在的，傅調的水平實力是不錯，不過他感覺，傅調當時能夠在肖邦國際鋼琴比賽場上赢過他，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傅調的音樂性做的比他更完美一些。
現在在這個舞台上，音樂性反而不是最重要的，那麽傅調将會怎麽做呢？
是演奏一些比較柔美的作品，和之前那般靠着音樂之中的音樂性取勝，還是和他一起拼硬實力？
如果拼硬實力的話……那可就不好說了。
畢竟現在最頂級的那一批鋼琴家，水平實力都差不多，衆人的差距并不會太大。
他的手指在鋼琴上快速跑動，等待着傅調的接招。
而傅調并沒有多想，隻是聽着趙成珍的演奏，不停地點頭。
而聽到某個地方，他感覺差不多的時候，默默點了點頭，邁步往前走了兩步，走到了鋼琴的邊緣，在趙成珍即将再次續接上新的一段變奏的時候，占據了音樂的高聲部區域，将音樂的範圍搶了下來。
随後，一個與趙成珍之前演奏差不多的音樂走了出來，與趙成珍的音樂完美結合。
如果不是衆人面前出現了兩人，恐怕誰都意識不到現在音樂已經開始換人了。
傅調看向身邊有點茫然地趙成珍，輕輕笑了一聲，随口道。
“我知道你想要怎麽彈了，把後面交給我吧。”
出發去聽齊默爾曼的音樂會去了，學生票隻要10歐，就能坐最前面，好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