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有……安可?”
傅調表情複雜地抿了抿嘴,小聲嘀咕道:“我還有這玩意?我之前怎麽沒做?也沒人告訴我這件事來着?”
傅調是知道安可的,安可的意思其實就是類似于返場的小曲,或者相聲結束之後的幾個小段,正常而言大家都會準備一些放在身上備用。
自己表演的好,觀衆熱情,那麽就安可一些比較受大衆喜歡的作品,如果表現的太差,觀衆沒啥想法,那就随便找幾個很短的作品演奏結束直接跑路。
比如郎良月正常的安可曲目爲《茉莉花》,特别是在國外的時候,他每一次安可,必定演奏茉莉花作爲結束的作品。
這個茉莉花并不是大家正常聽到的那一首茉莉花,而是經過他自己改編的,難度加大的茉莉花,裏面增添了許多炫技的東西在其中。
你說好聽吧?其實也就那樣,茉莉花再好聽能夠好聽到哪裏去,特别是對于華國人而言。
可是你說炫技吧?他之前的作品基本上都是炫技的巅峰,再來一首茉莉花炫技,總感覺好像缺了點什麽。
因此,隻能将其當作國外中餐廳每頓飯之後肯定給你的幸運餅幹。
在華國内是吃不到,沒有人會給伱這個玩意,但是在國外就稀奇了,很多老外就專門過來要聽郎良月演奏茉莉花,然後無比激動地大聲喊着“這個就是華國!”“好有意思的華國作品”“充斥着民族特色的現代作品!”之類的話語。
那麽傅調有沒有準備這類的作品呢?
傅調想了想,一時間還真的想不起來自己能夠搞出一個什麽樣的作品,能夠炫技的同時還能夠充斥着華國特色。
畢竟他之前的音樂會還有比賽根本就沒有安可這一回事,如果不是坐在門邊的西蒙爵士提醒,傅調都快忘記了自己還有安可這件事。
那麽還有其他什麽安可呢?
傅調的視線不由得看向西蒙爵士。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傅調記得之前好像是有人在安可的時候,突然彈上一大段的拉赫曼尼諾夫第二鋼琴協奏曲的,當時她彈出來的時候,邊上的指揮都愣住了,完全沒有想到返場居然會玩這個,隻能無奈跟着她繼續演奏半個多小時。
這個人是王佳還是阿格裏奇來着?有點忘記了,反正當時那一幕非常的經典,堪稱安可曆史上最爲戲劇性的一幕。
花一場音樂會的錢,聽兩場協奏曲。
那麽自己……
傅調看着西蒙爵士,一直看到西蒙爵士心裏發怵,立刻打斷了傅調的視線。
西蒙爵士無比認真地開口道:“迪奧,你不會想要也來一個協奏曲的安可吧?我們沒有排練過,我是不會同意和你再來一個協奏曲的安可的,不管哪一首作品,都不行。”
“我沒有這麽想,我隻是發呆思考着我應該演奏什麽好……”
傅調無奈地将話題扯開,否認道,随後繼續擡起頭,看着頭頂的黑闆思考。
屋子外的衆人依舊在有節奏地鼓着掌,喊着安可,試圖将傅調拽回去。
可是傅調現在根本一個安可的作品都拽不出來,上台做什麽?彈爵士嗎?
嗯?
傅調猛地一愣,突然想到了什麽,随後不由得苦笑一聲。
自己剛剛的腦子是不是天天彈古典,把腦子彈僵硬了?居然都忘了這一點。
傅調不由得看向西蒙爵士,指了指自己的腳下,對着他問道:“話說……在這個地方,我是不是所有的作品都可以演奏?”
“當然!隻要你喜歡,不過注意時間不要太長。”
西蒙爵士微笑着點頭,随後突然想起了什麽,伸出一隻手點了點自己的腦袋,面色無比的糾結,遲疑地備注道:“哦對了,雖然……不知道你有沒有信仰或者其他的什麽,但是,我必須得要和你說一聲,就是……你彈奏作品可以随便的彈奏,但是有一個問題!如果你想要演奏那些宗教類型的,或者某些不太符合正常價值觀的作品,又或者涉及種族歧視之類的作品,這些作品,你最好還是不要觸碰爲妙。”
說罷,他看着傅調露出一絲無奈:“抱歉,雖然我記憶力不太好,但是這一點我還是記得住的,話說你要演奏什麽?最好給我一點安心。”
“爵士吧……”傅調立刻道,随後看向西蒙爵士,問道:“這個可以嗎?”
“嗯……應該是可以的,前提是你自己所創作的爵士,而并非是其他人創作好的爵士你來演奏。”西蒙爵士給傅調提醒道:“演奏現代派的作品,那些版權商人是要收費的。”
“好的,我知道了。”
傅調笑着點頭。
現在已經得到了西蒙爵士的同意,那麽懶的再去多想什麽自己擅長的作品返場,直接來一點點爵士吧?
反正爵士這種東西……本身就沒有任何的定向,随便誰都可以演奏出一個大概的模樣來。
……
屋外的掌聲依舊在繼續,隻不過衆人心中産生了一些疑惑,按照正常的習慣,演奏者應該在這個時候出來安可了啊?總不可能鼓掌那麽多次都不出來吧?
鼓掌那麽久不出來的也是有的,可是總感覺不是那麽對味,心裏不是特别舒服。
然而,就在衆人鼓掌的手都快要酸了,心中滿是疑惑的時候,舞台的燈光逐漸暗淡,舞台中間的燈光再次變的強烈,衆人頓時明白了什麽,立刻滿是激動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着傅調的演奏。
咔……
舞台的後門打開,傅調從門内走出,對着衆人微笑着輕輕揮手,在衆人的視線之下,傅調坐在了琴凳上,看着面前的鍵盤半天沒有動靜。
音樂廳内的衆人看着傅調如此,聲音也不由得安靜下來,正襟危坐,無比認真地看着傅調,等待着他的演奏。
然而,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傅調他并沒有立刻開始演奏,而是看向衆人,對着衆人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抱歉,可能是有一點不一樣的肖邦,希望你們喜歡。”
衆人一愣,可是還沒有反應過來傅調說的這個不一樣的肖邦,具體指的是什麽的時候,傅調的手,卻已經落在了鋼琴之上。
當!
一個很普通的和弦落在鋼琴的鍵盤之上。
這個和弦你隻能夠聽出來傅調對于音色的控制确實驚人,他手上的功夫完全到家了,可是你根本聽不出來傅調究竟想要演奏什麽。
梆……
又是一聲和弦,衆人依舊茫然,聽不出什麽。
然而這個時候,傅調缺轉過臉,對着衆人笑眯眯地開口道:“哦對了,這個,是幻想即興曲。”
一個幾乎所有人都聽過的名字出現在衆人的面前。
肖邦,幻想即興曲。
就是經典的全篇三對四節奏類型的作品,在很多學生剛剛開始學習不規則對位演奏的時候,第一個接觸的作品。
這個作品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作爲一個安可的曲目一般來說是非常常見的,很多人都會選擇這首作品來迎合觀衆。
畢竟這玩意聽的人多,好聽,速度快,還上頭。
但是現在傅調演奏的感覺,卻完全不一樣。
傅調的開頭,無比的緩慢,半天才按下一顆音。
這個是幻想即興曲?這動都動不起來啊?
就在衆人幾乎聽不出什麽東西來的時候,傅調的速度緩慢的增加,并且越來越快。
其實相比較幻想即興曲,這個開頭更像是流行作品《rush E》
在即将進入主題的時候,傅調的音樂終于來到了正常幻想即興曲應該到的位置。
聽上去好像傅調他就隻是在前面做了一個漸快的處理,但是實際上,并不隻是如此。
在音樂進入主旋律之後,傅調的雙手就如同放開了束縛一般,在鍵盤上快速跑動。
原本無比熟悉的旋律,在基本的和弦内音之上,傅調加上了許多許多獨屬于爵士和弦的音。
明明聽上去似乎好像差不多,可是實際上,兩者差了十萬八千裏。
這種奇奇怪怪的感覺讓衆人眼睛不由得一亮。
很多人完全沒有想到,在這麽嚴肅的一場音樂會上,傅調作爲今年肖邦國際鋼琴比賽的代表,正常來說應該特别的嚴肅,畢竟他說到底還是一位古典音樂家,可是他居然在舞台上做出了,這麽搞怪的音樂。
甚至就有一點點玩世不恭的感覺在其中。
爵士本身就有一種與古典音樂完全不同的生命力在其中,他在很多的時候,能夠很輕松地調動衆人的情緒,讓衆人不由得笑起來。
傅調的左手不停地進行着大跳,從很低的低音用小拇指勾住後,其他的四個指頭跨越三四個八度,直接飛到了鍵盤的中央,按下和弦。
聽上去似乎很簡單,可是實際上,難度極大。
不僅要求極高的準确性,還要求非常大的體力。
傅調的手臂在鍵盤上來回的舞動,精準地尋找着每一個和弦的位置,手臂揮舞的甚至讓人感覺到頭暈。
如果有人這個時候可以拿着攝像頭對準傅調的手,你将會完全發現,除非專門使用那些特殊的拍攝器材來拍攝,否則隻要是普通的攝像頭,基本上都拍攝不下來傅調的手。
速度太快了,手臂就是在空中飛,全程都沒有停下來過。
你甚至會疑惑,傅調的手指究竟有沒有碰到琴鍵?
現在是不是不用碰琴鍵,鍵盤就能發出聲音了?
真的太過于離譜,離譜到很多學習鋼琴的人,臉色都發白的層次。
之前那位花高價給自己女朋友買票的吳宏,他茫然地擡起手,試探性地揮舞着自己的手臂,随後長歎一口氣。
太恐怖了,之前在聽傅調诠釋音樂的時候,其實感覺并沒有這麽恐怖,畢竟速度也沒有快成現在這個樣子。
然而現在傅調的速度,就隻是單純手臂揮舞的速度,吳宏剛剛實驗了半天,都感覺自己可能揮舞不到傅調那個樣子。
你甚至就隻是手臂僵硬,手腕上下飛舞,他都達不到傅調的水平。
他看着傅調臉都要僵硬了,不由得對着自己女朋友開口問道:“穎,你……你能撸,不是,你能彈這麽快嗎?”
“我彈這麽快?”陳穎,也就是吳宏的對象臉色古怪地看着吳宏,直接反問道:“如果我能彈這麽牛逼,我還和你在一起?我早就和傅調一樣全世界巡演去了好吧?”
“他這個手臂動的好快啊,我剛剛自己試了半天都沒有他的速度……”
“别想了,我也試了一下,我也沒有他的速度,你個吹薩克斯就更别想了。”
“這……這特麽得是單身多久的手速啊?”
吳宏看着傅調不由得羨慕道。
他其他的可能看不懂,對于肖邦隻能聽一個大概,但是現在看爵士,直接把傅調的牛逼看的徹徹底底。
他是真的想不出來,人的手居然可以彈得這麽快。
不僅如此。
吳宏連忙揉了揉自己的腦袋,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不要再顯得那麽業餘,單純地看人家的手飛的多快,将注意力放在音樂上。
當吳宏開始用他吹薩克斯爵士的腦袋去聽傅調的爵士的時候,他又一次被震驚了。
“這特麽的……這個和弦能夠這個樣子用?不是,爲什麽這個和弦能夠這個樣子用啊?”
他滿臉茫然,他剛剛聽到一個非常奇怪的不協和和弦出現在音樂之中,正常來說這個應該完全是一個錯誤,就算是當成爵士都是錯誤的那種。
可是這個和弦,那麽突兀的和弦,傅調居然将其放在主旋律之中的同時,還通過數個和弦來解決掉這個極爲緊張的和弦,随後又用更加緊張且不合常規的和弦再去對抗,将剛剛那個和弦做成了一個高潮。
他甚至還猜到所有的觀衆都對于這個和弦有刻闆印象,他還故意地将這個和弦拉出來,擁有着這個和弦的旋律拉出來,重新彈三四遍,用了七八種解決方法。
這個是爵士?
吳宏痛苦地揉着自己的腦袋,他感覺自己的腦袋好癢,感覺快長腦子了。
如果把剛剛的那個和弦拉出來作爲一個題目給他去做,他可能也就做出一個80分地水平,說不定還不怎麽好聽。
而傅調則是輕輕松松做出來了一個滿分,甚至還給他展示了七八種不同的解法。
他就好像是純粹地在玩音樂,而并非演奏音樂。
這種天賦以及水平聽的吳宏真的一個頭兩個大。
他用了扣着自己的腦闊,雙手從頭頂扒拉到眼皮,表情極爲的絕望。
他看着自己的對象,痛苦地問道:“穎,你說我,我是不是一個廢物?”
陳穎此時此刻也被傅調展現出來的爵士改編所震撼,說話沒有經過腦子地茫然道:“如果你非要和傅調比的話,我覺得你可能連廢物都不如……”
說完,她猛地反應過來,立刻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對象,安慰道:“抱歉抱歉,我沒有說你廢物不如的意思,我隻是……”
她看着正在舞台上手指紛飛的傅調,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我隻是,太震撼了。”
“是啊,太震撼了,這誰頂得住啊,即便是被古典音樂壓在鄙視鏈下面的,爵士音樂。”
吳宏痛苦地開口道。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不是看不到光,而是你看到了光,卻發現你距離光的距離,遠的讓你絕望。
那些鋼琴系的教授其實都還好,他們早就知道傅調的鋼琴基本功紮實,知道他對于音樂的理解非常到位,所以其實在聽到傅調的爵士的時候,他們隻是會心一笑,便随便地開始欣賞起來傅調的诠釋。
重點是那些對于傅調理解不到位的人,鋼琴系的學生處于第二類,能夠聽出傅調牛逼,聽得出傅調基本功強,隻是沒有想到這麽強。
學其他樂器的便是如同吳宏這樣的第三類,完全聽不出傅調的基本功,然後被徹底震驚。
至于那些過來湊熱鬧的,很多人肖邦都聽不明白,好的壞的都聽不出特别多區别,但是聽到了傅調的返場作品,這個短短幾分鍾的作品的小型改編作品,他們便徹底聽懂了傅調的音樂,知道了傅調究竟有多厲害。
我聽不懂肖邦我還聽不懂速度多快嗎?
不僅如此,還有一批學爵士的,碰巧來聽傅調的,剛好也聽到了這一個,他們便更加痛苦。
爲什麽有人古典那麽強,爵士也能這麽強啊?
這個也太恐怖了。
真的是徹徹底底感覺到了實力以及天賦上碾壓,碾壓到他們根本擡不起頭的層次。
一直到傅調的音樂結束,音樂廳内都沒有任何人說話。
他們之中的沉默,比之前對于古典的沉默更加深邃無光。
其中很多人甚至癱在自己的位置上喪失了顔色,如同鹹魚一般,隻想要擺爛。
這下他們之中很多人終于明白了這個冠軍巡回音樂會的意義,這哪裏是叫做什麽交流學習的啊?這個完全就是出來耀武揚威的!
捏媽媽地,你這麽強你禮貌嗎?
一群人,看着傅調,目光之中的神色難言。
新的一個月,月初雙倍期間求點票票咯,感謝各位上個月的支持,愛你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