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調很明顯也沒有想到王凱居然會來到這個地方,他和何深出來明明誰都沒有說,甚至連來這一家咖啡廳都是他突然的決定,這個王凱究竟是怎麽找到他的?
傅調一臉疑惑地望着王凱,遲疑道:“你……怎麽一個人來的,還有你找到我的?”
“我怎麽一個人來?我怎麽找到你?伱還好意思說?”
王凱一臉的憤懑,就差拍着桌子了。
“當時是誰和我說,等比賽結束後單獨做一個專訪,等一下肖邦國際鋼琴比賽組委會那邊需要,波蘭政府文化部也需要,還有很多很多的地方都有需求,你當時可是答應我的,可是爲什麽我等了你等了整整三天都沒有看到你的人影!如果不是我在肖邦音樂廳那邊有朋友,他們那邊說你離開琴房,和何老師一起走了,我可能還被蒙在鼓裏,依舊在等着你過來和我做專訪呢!”
“這……”
傅調聽着王凱的聲音都能夠感受到他心中的着急,不由得尴尬撓了撓頭,看向邊上的何深,給了一個眼神。
卻沒有想到何深居然身體往後退了一點,雙手環抱,一臉看熱鬧的表情。
看到傅調遞過來的眼神時候,很明顯地忽略過,絲毫沒有接過傅調暗示的意思。
傅調等了半天沒有等到何深幫忙說話,隻能歎了一口氣:“好吧,我承認這個是我的錯,那麽我們就在這個地方專訪嗎?還是說單獨找一個地方?”
“當然是……”
王凱的聲音還沒有落下,之前那位名爲安德烈的服務員便端着兩杯咖啡還有一份紐約芝士蛋糕走到兩人身邊,微笑着開口道。
“傅先生!這個是你的咖啡還有蛋糕,然後……”
他将所有東西放下後,有點遲疑地看向剛剛過來的王凱,猶豫道:“這位先生……”
“給我一杯意大利雙倍濃縮咖啡就好,多少錢?”王凱立刻掏出錢包,拿出兩張10茲羅提的紙鈔。
安德烈伸手接過他手中的20茲羅提,随後在自己的口袋裏找了5茲羅提後,微笑着開口道:“好的,15茲羅提,收您20茲羅提,找您5茲羅提。”
說罷,他快速向着咖啡廳内走去,兩分鍾不到便端着一杯330ml左右的小陶瓷杯放在王凱的面前。
“祝您享用愉快,有美好的一天。”
安德烈對着王凱以及傅調何深三人微笑後,快速離去。
等看到安德烈徹底消失在衆人視線後,王凱這才長舒一口氣,拿起咖啡抿了一口,剛準備放下,卻眼睛不由得一亮,又多喝了兩口,等見到傅調等人都注意自己後,不由得裝模作樣地咳嗽兩聲,重新道。
“好吧,本來是打算喊你單獨找個地方采訪,現在看來,還是在這個地方單獨做個專訪吧。”
“好的。”
傅調身體向着藤椅靠背仰去,看着王凱輕微點頭:“今天的采訪内容和之前有什麽不同嗎?”
“沒什麽不同的,都是一些比較簡單的問題。”王凱擡頭向着周圍看了一眼後,又重新将視線放在傅調身上,小聲開口道:“不過我們得要快一點,你可能沒有什麽感覺,但是在以肖邦爲這個城市特色代表的華沙,傅調你已經成爲了這個城市最近時間最爲火熱的大明星,剛剛的那位安德烈隻是一個非常小的部分,回頭說不定還有很多人想要追着過來要簽名,所以要不……我們等下去我在華沙的臨時住所?”
何深樂呵呵地挖了一口芝士蛋糕,略顯含糊在邊上補充道:“相比較被狂熱粉絲圍,我覺得還是被你們這些記者圍的幾率更大,你怕的恐怕不是那些狂熱粉絲,而是其他的記者吧?”
“都,都一樣……”
“哪裏來的都一樣,有什麽問題就趕快問咯,别在這個地方支支吾吾的,回頭你的那些記者朋友全部都知道了追過來,你恐怕一點點機會都沒有了。”
“好吧好吧。”
何深短短的幾句話直接将王凱打的潰不成軍,他本來還想要忽悠傅調去他家裏采訪,結果沒想到被何深一眼看穿,這讓他無比無奈,隻能重新喝了一口咖啡,将邊上的攝影機打開後,輕輕嗓子道。
“好了,傅調老師,首先恭喜你成功獲得了肖邦國際鋼琴比賽冠軍,這個是華國第二次拿下肖邦國際鋼琴比賽冠軍,距離上一屆冠軍相差15年,您的這個冠軍在全球範圍内都屬于極爲少見的一批,那麽我想要問一下你,獲獎有什麽感受嗎?”
“獲獎的感受……”
傅調沒想到第一個問題居然是這個,不由得想了想,遲疑道:“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别的感受,可能就是有一點點的沒有實際感覺吧?畢竟我現在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除了接受采訪之外,還需要關注一下等一會兒的獲勝者音樂會,後面可能會去德意志又或者漂亮國,後期也會有大批量的演出需要準備,所以其實還沒有什麽特别的實感,可能更像是人生的一個過程吧?”
邊上的何深人都傻了,不由得比了個牛逼的手勢。
如果讓他來裝,他說不定都裝的沒有這麽自然,什麽叫做人生的一個階段啊?誰家人生階段這麽牛逼?每個人都能夠拿下一個世界冠軍嗎?
酸了,真的太酸了。
王凱似乎也有一點點感覺,不由得咳嗽一聲,略帶一絲好奇地開口道:“那麽能多說一點當時的情況嗎?”
“就是很正常地比賽結束,大家都被宣布比賽成績,我就站在比較靠後的位置,也沒有什麽好說的吧?我就記得當時已經是比較晚了,可能晚上十點十一點左右,沒有注意,這些東西你們都可以從比賽的直播視頻裏看到。”
“咳咳……”王凱不由得咳嗽兩聲,差點被嗆到,他想要問的并不是這些,不過看着傅調似乎并不明白的樣子,便也算了:“那麽我其實有點奇怪好奇,就是傅調選手你究竟是怎麽獲得這個冠軍的,或者說,你覺得你能夠成爲冠軍,與其他人不同的地方在哪?”
“唔……不同的地方?”
傅調這個時候倒是認真想了想,可惜想了半天也沒有一個比較确切的答案,不由得遲疑道:“我覺得好像并沒有什麽不同。”
“具體說說呢?比如你的日常?”
“我在比賽之前應該就是和普通的學生沒有多少的區别,隻不過他們在上課的時候,我會上一些專業的課程,然後他們寫作業的時候,我就是正常的練琴,其他的也沒有特别不同的地方值得多提一嘴,每天的日常生活就是起床,琴房,上課,琴房,等到晚上的時候可能會聽聽音樂,又或者發呆,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
“那麽我能問一下你之後的演出安排嗎?我剛剛似乎聽到了你提到了許多關于演出的事情,你之後有什麽特别安排的演出嗎?”
“并沒有特别安排,除了等一下将會開始的獲勝者音樂會之外,其他的還沒有安排。”
傅調的聲音還沒有落下,邊上的何深便補充道。
“其實有很多地方演出公司的人在找你,隻不過我剛剛忘了說了,他們很想要和你聊一下你在入學前的這段時間,你的演出事業,因爲現在是十月份,如果想要正常入學的話,他們可能得要等到三四月份,畢竟就算是被錄取,他們那邊也需要走流程,安排你和老師見面,臨時突如其來的預約可能會打亂他們的正常教學時間以及工作,所以你在比賽後的這幾個月,在入學之前,你可能得要全球跑開音樂會。”
“啊?”
傅調很明顯沒有想到何深居然會這麽說,他不管怎麽想都想不到自己的時間已經被預約了一大半,不由得開口提問道。
“正常來說,會有多少場?”
“等明天晚上的那一場結束後,應該會有人和你聯系,正常來說,兩周三場還是比較正常的,你距離正式開學會有半年的時間,按照這麽來算,30場最起碼,因爲你是華國人,華國内最起碼會有一半以上,然後其他地方可能同樣會有幾場。”
“這樣啊……”
傅調聽了之後不由得長舒一口氣:“似乎并不多。”
“但是問題是,等你之後上學之後,這個演出并不會減少,反而有可能增多,因爲除了你自己的演出之外,你的老師偶爾也會給你安排一點其他的演出讓你成長一點,所以……”
“懂了。”
傅調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雖然還沒有正式開始他的全球巡回演出,但是他現在已經感受到了許多的壓力,不由得攤手無奈道:“現在看來,我之後最主要的安排,便是平衡我的自我成長與演奏之間的平衡吧。”
“确實,這個點确實是所有的肖邦國際鋼琴比賽冠軍選手都需要注意的一點,每一年的選手最主要注意的便是這個,有很多人因爲太注重演出而放棄了自我成長,從而傷仲永。”
說到傷仲永的時候,三人同時笑了起來。
王凱将手中的記錄翻了一頁,看着傅調提出了一個比較尖銳的問題。
“肖邦國際鋼琴比賽隻是肖邦的作品,很多人批評這個比賽隻是比誰更像肖邦,我很想要知道,對于你而言,你是否有在肖邦的作品上有自我創作的部分在其中?”
“有。”
傅調的表情平淡,無比認真地開口道:“這是必須的,對于我而言,肖邦音樂之中即興的成分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肖邦的音樂之中有很多即興的部分在其中,這個是浪漫時期音樂的特色,我們看到的很多樂譜實際上都是給初學者的版本,上面會用創作者即興或者比較好即興的版本代替我們的創作,但是在比賽之中,我們并不會一直使用這些固定的版本,而是加入很多自己的東西。
而我……一直在思考音樂之中屬于我自己的東西,屬于肖邦的東西,尋找這些東西之中最爲契合的存在,就連我在上台前,我都一直在思考一些東西,還能夠發現我之前所沒有注意到的細節,而這些細節的堆疊,則是造就了我最爲完美的音樂。
這個東西是不停的變化,是一個動态的,而并非是死的,并不是那種什麽你不去發現他,他也在那裏的感覺,而是非常鮮活的感覺,肖邦的音樂是活的,而我的音樂也是活的,兩者是在不停的交流,達到一個動态的平衡。”
王凱頓時笑了:“趙成珍和你說的可不一樣。”
“當然,畢竟我們并不是同一個人,我們對于音樂的想法,對于音樂的思考也完全不同,否則大家都一樣的話,那麽音樂還有什麽意思?音樂就是因爲隻有一個最基礎的答案,沒有最完美的答案,才變的有趣,就如同代碼一樣,代碼就在那裏,不會變化,但是有人就能寫出全世界最厲害的遊戲,而有人則寫個最簡單的函數都會出錯。”
“用代碼比喻,感覺那些不懂音樂的理工男也能聽懂,回頭希望他們不會來攻擊你。”
“哈哈哈哈,确實。”
衆人大笑起來,表情各異,畢竟學音樂被那些學理工的看不起也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還有很多人說機器人能夠代替鋼琴家。
就是他們有沒有想過有一個問題……
有那麽一個東西,它叫做……留聲機?碟片?唱片?
如果隻是爲了聽最完美的演奏,那麽買這些碟片不就可以了?爲什麽還要浪費那麽多的時間放在音樂廳裏面,就爲了……看機器人彈琴?
王凱看着手中的記錄,笑着問道:“那麽對于你而言,一直在趙成珍的背後,對于你有什麽影響嗎?”
“影響,應該還是有一點的吧,畢竟你也知道,如果想要奪得冠軍,你肯定是得要打赢趙成珍,所以對于我而言,肯定是要想的多一點。”
“你們倆人似乎一直在針鋒相對,在你們倆人中間的人全都被你們倆給幹掉了,哈哈哈,感覺你心态真的好。”
“心态肯定得好點,畢竟肖邦國際鋼琴比賽這麽困難,總得要心情好一點吧?”
“既然如此的話,我們的聊天就更進入一點,對于你而言,對于趙成珍而言,你們倆個高手對決,除了技術之外,你覺得還有什麽更爲重要?”
“什麽最重要……”
傅調停頓了許久,拿起面前可能快要涼掉的咖啡抿了一口,緩緩道。
“可能是,個人吧?”
“個人?”
“嗯,等到了成年人這個年紀了,實際上你的音樂和你的技術和其他人也沒有多少的差距,最重要的,對于我而言,可能是個人對于音樂的審美?這個東西其實很難講的,除了技術之外,還和你個人的經曆有關,而這個審美實際上就是形成個人風格的關鍵,畢竟風格即人嘛。
就比如說我的音樂,趙成珍的音樂,哈梅林的音樂,誰的音樂更能夠打動評委,更符合評委對于音樂的想法,我們的技術上差距真的很小很小,你随便拿一個純粹技術的作品給我們來演奏,就比如說車爾尼的那些作品,或者說是哈農,這些華國鋼琴學生從小開始練習的作品,這些作品如果讓我們彈,我們的差距真的幾乎沒有。
所以從這個地方就可以衍生下去,關于學鋼琴究竟是否應該從哈農,車爾尼開始學,還是應該從其他的一些音樂性作品開始彈,這些都是值得讨論的,因爲從小的練習很有可能改變一個學生的一生。
不過因爲采訪嘛,我就不多說什麽了,畢竟我也不是搞教育的。”
傅調說完對着倆人笑了笑,兩人也沒有說什麽,隻是略微有點低沉。
其實現在音樂教學究竟應該用什麽教材也是一個比較重要的話題,很多人都開始了對車爾尼之類作品的批判,覺得這些作品太過于枯燥機械,但是如果推行其他的作品,卻困難重重。
所以傅調隻是對着倆人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麽。
王凱看了一眼手中的記錄,後面的便是一些對于傅調生活的問題,比如說傅調第一次接觸鋼琴,對于老師的想法,諸如此類。
這些問題對于那些湊熱鬧的人可能還是比較有趣的,可是對于他而言,他感覺真的沒有問的必要。
因此王凱想了想,便笑着将手中的錄音筆還有攝像機收起,對着傅調道。
“好了,基本上就這些問題,非常感謝傅調你能夠接受我的采訪,不過我得要提醒你一下,後面還有很多人想要采訪你,你最好早點跑,别到時候别人攔住出不去,大家的怨念可大了。
然後……祝你演出勝利!”
“好的,多謝。”
傅調笑了笑,将杯子裏的咖啡一飲而盡,對着邊上的何深開口問道:“那麽我們走嗎?”
“走吧走吧。”
何深也同樣喝完起身,向着肖邦賓館方向走去。
他已經看到遠處一些人向着他們方向跑來,所以爲了自己的安全,還是早點回去比較好。
何深帶着傅調快速回到賓館裏休息,傅調很快便将采訪抛到腦後,将自己的注意力重新放在音樂之上。
而時間,也很快來到了第二天,肖邦音樂會的當天。
(本章完)